烏延高興她終於鬆了口,又想她的話確實有道理。如今混覦廝殺,鷹神必然被擾,繼續舉行婚禮會沾染血氣不祥。
“阿紫,婚禮可以推遲,洞房卻不行。”他眼深如鷹,“今夜,你必須成爲我的人!”
墨紫一下子臉紅了。
“端格狩!”烏延滿意得看着她害羞的樣子,命令自己的愛將,“你率影衛護送王后回宮。”
“遵命!”端格狩毫不遲疑,雖然底下刀光劍影,但王上這邊佔了絕對優勢,“只是王后能否站起身來走?”
“你抱她走就是。”烏延倒不婆媽,“非常時期,不必講俗禮。阿狩,我待你如親弟,墨紫就是你嫂子。我全心信任於你,定要將她保護周全。”
墨紫捂着傷口站起來,“誰都不用抱,我傷的是手,又不是腳。快走吧,我最煩打來打去的。皮開肉綻,鮮血亂濺,嚇死人了。
烏延又是一陣大笑。自墨紫答應改日嫁他,他簡直心花怒放,神清氣爽。
端格狩暗道,此女看似嬌柔,其實極堅韌不屈,怪不得王上對她始終念念不忘。他雖然不像可那等族,只擔心自己的利益,總把墨紫的漢女身份說得比天還大,不過她太容易牽動王的情緒,若有壞心,真會影響大求的格局。他想到在玉陵左府她女扮男裝的時候,不由皺起眉頭。可他知道這會兒不能說。王已經決心非娶墨紫不可,一切就等平靜了再看。
他立刻點了幾十名影衛,命自己的兵士讓開一條路,疾走出神廟。他本來還怕那女子跟不上,想不到他每次回頭,她都緊跟在身後。那指縫裡血色殷紅,袖子紅了半臂,她卻神情自若。
廟幺卜都是端格狩的兵馬。鳳輦在外,他請她上駕她卻笑。
“端格將軍,這是坐鳳輦的時候嗎?你打算讓百姓觀禮,還是怎樣?”笑過之後,她便翻身上了馬“趕緊回宮,免得又出意外。”
端格狩再次對她另眼相看。
正要出發時,葉兒居然也跑出了神廟,“小姐,王上命我隨侍。”
墨紫神情有些冷,“葉兒,你已不是侍女的身份不要再叫我小姐了,我承受不起。既然他讓你來,你自便就是。”說完,竟不等人,一扯繮繩,馬兒放開四蹄。
端格狩不慌,一揮手,影衛就追了上去。
“葉兒姑娘看來你我得共乘一騎了。”他笑得牙齒白,“也好,一路上你可以跟我說說王后的趣事。”
葉兒瞥他一眼沒好氣,“端格將軍好輕鬆的姿態,小心辦差不牢,丟了你大將軍的臉面。”嘴上不客氣,但把手伸給他,坐到身端格狩喝一聲駕,朝前頭的馬追去,“我端格狩要護送的人,誰不怕死來奪,儘管放馬過來。”
葉兒和端格狩有點交情“你別小看了這件任務,因爲對手是她。”
“是誰?”端格狩沒聽明白。
葉兒卻不說了。
上千兵衆進了街市,家家大門緊閉,馬爾的禁出令顯然已經傳及全城。端格狩暗自高興。經這麼折騰,可那他們從此就會在王面前失勢,是端格一族蓋過他們的時候了。
突然前方影衛飛奔回來,“秉將軍,王宮方向有濃煙。”
端格狩一看,可不是!濃煙之中還有火光。他讓人再去探,同時令隊伍停止前進。
不一會兒,影衛來報,王宮走水了。
“怎麼會在這時候着火?”端格狩鎖緊眉頭,“難道又是可那他們搞得鬼?”
墨紫卻催,“將軍何必想太多?王宮是什麼地方?戒備森嚴。可那本事通天也不可能控制了裡面。快點進宮,待在街面上我反而更擔心,還有馬爾管轄之下的都護軍呢。”
她不催還好,催了端格狩卻猶豫起來。王宮着火,按常理她應該緊張纔對,卻反而急着要去。爺爺昨夜告訴他,宋墨紫對大婚極爲抗拒,讓他行事要考慮周到。而葉兒也說,讓他別小看。想她在玉陵時,身邊有個英武男子,卻還沒有出現在這裡。莫非宮裡有人接應她,趁亂帶她出逃?
想到這裡,目光如炬,看向墨紫。
墨紫蹙起眉,“將軍這般瞧着我,是什麼意思?”
葉兒在端格狩身後低聲說道,“王宮不能去了,不如回宋府。那裡有王后的妹妹,所以小侯爺派了數百兵士圍着。”
端格狩想了想,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宋府不大,小侯爺的人馬肯定是靠得住的,再加上影衛和他的千名兵士,可以守成箍桶一般。當即就有了計較。
“轉道宋府!”他說完,留意了墨紫的臉色。她越是不悅,他越是想王宮的火蹊蹺,更堅定不順她的心意。同時,他派人去神廟告知王上計劃改變。
“王后娘娘不必心慌,我等只是在宋府稍作休整,待遣人入宮查明走水的原委,再送娘娘不遲。誰敢耽誤王上洞房?”端格狩驍勇,也放浪形骸。大剌剌的目光很是放肆,根本沒有忌諱。
墨紫不閃不躲,望進他的眼,“將軍手上有兵,我一個半吊子的王后能說得動你麼?況且,將軍不必在我面前故作輕狂,我不是要暗害你的人。”
端格狩的母親是漢人,偏他又很出色,從小就遭受陷害,故而性格乖張,不易與人親近。墨紫雖然沒見過他,但從烏延那邊聽說過他不少事。
端格狩收起所有假面具的表情,神色肅然。此女太厲害,一眼一說,就讓他再不敢輕忽。也許爺爺說得不錯,如果她真正爲大求着想,虛僞的湘妃那些小恩小惠根本不能比,大求定然能得天下。
到了宋府,端格狩不僅把外面圍了個水泄不通,連裡面都安排了三步一哨,巡邏隊穿插不停,更是親自帶影衛貼身跟着墨紫。
豆綠見墨紫一袖子的血,不由驚呼,“姐姐,你受傷了?”
墨紫嗯了一聲,安慰道,“不妨事,讓箭擦傷而已。”
豆綠卻仍緊張,“擦傷也得趕緊清洗包紮,而且瞧你這一身狼狽。”
她說到這兒,轉頭對端格狩說,“我能帶姐姐去沐池嗎?雖賂她傷口不能沾水,但總要清理一番。”
端格狩看着豆綠髮呆。
葉兒推他一把,“端格將軍,郡主是小侯爺的未婚妻,你這麼盯看,是不是有些失禮?”
端格狩如夢方醒,尷尬咳嗽。他倒沒有什麼輕薄的想法,只是從未見過豆綠這般絕色的女子,一時花了眼。因此他雖然答應她們可以去沐池,但仍很冷靜得讓人把裡面仔細察看了兩遍,才讓她們進去,並調了所有影衛將這間屋子守住。
葉兒要給墨紫脫外袍,墨紫揮開她,“豆綠,你幫我。”
豆綠卻搖頭不上前,“姐姐,我怕血。讓葉兒姐姐給你清洗完,我來包紮。”
這話乍聽起來沒什麼,墨紫卻目光一動,看到豆綠做了個很慢很慢,手指抹脣的動作。
一切詭異。豆綠將她往沐池引,而她原以爲元澄讓她儘量回這裡來是指宋府,現在再想,他當時說的,卻可能是回沐池來的意思。
“親姐妹都靠不住。”她想歸想,卻大力合作,說道,“鏖了,我自己脫。”脫到一半,卻痛呼。
葉兒背對着豆綠,趕忙伸手,“小姐,還是我來吧。”
墨紫忙這裡挑挑刺那裡冷冷言,望着豆綠慢慢靠近,張手,指縫間一根銀針,便往葉兒脖子上拍去。
葉兒回身,摸着脖子,卻什麼都沒有,狐疑得問,“豆綠小姐,你拍我做——”突然脖子劇痛,昏了過去。
原來墨紫又給了葉兒脖子上一砍。
她抱住葉兒,免得倒地發出聲音過大,又問豆綠,“毒針?”
豆綠不太瞭解的樣子,“我不知道,姐夫給我的。”怕墨紫以爲是烏延,補充道,“元姐夫。不過,我看葉兒不像中毒。”
“元姐夫?”墨紫覺得好笑,“誰讓你這麼說的?”
“不是我。”屋子裡突然多出一個人來。溫潤如玉的人。
“姐夫。”豆綠慢吞吞叫他。
墨紫渾身一抖,捂住豆綠的嘴,“你要再敢說這兩個字,姐妹就沒得做。別上這傢伙的當,破壞我名聲呢。”
元澄輕笑,“都說了不是我,你也恁多疑。過來吧,這澡洗太久,和尚都會進來看一看的,管你是國後還是王母。”
他說得一本正經,墨紫卻想噴笑,但她腳步很快,拉着豆綠就到他跟前。
元澄從上到下看過她,轉身便往牆邊走。那裡有個木架子,架子上放了幹軟布巾。架子旁邊卻是個黑漆漆的洞。
密道?!
“怪不得你來無影去無蹤的。”墨紫恍然大悟。
“事不宜遲,快下去。”元澄讓她先下。
那洞很窄,墨紫一個人就擠得滿滿當當,而且踩不到底。但很快有人抱住了她的小腿,她被拽了下去。
火把噼噼啪啪燒着,墨紫驚魂未定,卻看到贊進和丁狗的臉,頓時笑了。再看,面前是條一人高兩人寬的地道。
豆綠之後,緊接着就是元澄。
他一下來,就有兩名漢子搬一大塊土,堵住了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