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被暮湮的決定驚得目瞪口呆,她感覺自己越來越不瞭解小姐了。以前所認識的小姐膽小安靜,不理世事。但自從市集上帶回蔽月後,小姐的性情開始慢慢改變。
也許這種改變小姐並未察覺,但小池,卻已經察覺了。不知道爲何,小池的內心的不安越來越濃,她似乎感覺到,無恨城將面臨一場浩劫。
只是,不知道在何時罷了。
暮湮早已隨着龍沃走出了屋子,小池還在獨自發愣。
龍沃也不去馬廄,而是直接拉着暮湮除了煙影宮的宮門。外面的梧桐樹下,正繫着一匹高頭大馬。
“我們要騎馬去嗎?”暮湮掙脫了龍沃的手,停步看着龍沃。
龍沃點頭,肯定道:“當然,騎馬可以儘快到達百草谷。”
“可是,只有一匹馬。”暮湮環顧四周,確定再沒有見着第二匹馬。心裡忽然忐忑,莫非龍沃要和她……
“我們共乘一匹馬,上去吧,湮兒。”龍沃已經來到了馬前,他向幾步遠外的暮湮招手。
暮湮心內的忐忑更甚,雖然答應帶龍沃去找季姜,但,並沒有答應和龍沃共乘一匹座騎。
“其實,其實我可以自己騎……”暮湮望着龍沃,試圖說服龍沃再找一匹馬來。
可龍沃想都沒想便拒絕了,他笑看着暮湮,柔聲道:“湮兒,你還不足以獨自駕馭一匹馬。來,別猶豫了。”
暮湮咬脣,其實,她很清楚龍沃並沒有說錯。只是,心裡仍是對龍沃有些介備。即便龍沃對自己真的沒什麼,但是,就是介備。
可,自己已經答應了幫這個忙。而,自己又確實還沒能力獨自駕馭一匹馬。看來,只有和他共乘一匹了。
暮湮深呼了一口氣,緩步走到了龍沃身邊。
龍沃平靜地看着她,低聲道:“放心,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嗯?”暮湮被人一語道破心裡所擔憂的事情,臉便唰地紅透。她忽然發覺自己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來自己確實太多心了。
龍沃的大掌握住了暮湮纖細的腰肢,他輕柔的聲音響起:“上馬,小心點。”
暮湮的身子猛地騰空,不偏不移,接着龍沃託舉她的力道,暮湮便坐上了馬背。腰間的大掌很快抽離,可之前從那大掌上傳來的熱氣還在。
暮湮一陣心悸,心,開始跳開。
接着,龍沃便躍上了馬背。暮湮的身後,多了一堵溫熱的牆。龍沃伸手攥緊了繮繩,這樣一來,嬌小的暮湮幾乎是整個被圈進了龍沃的懷中。
男子獨有的氣息瞬間從身後隱隱拂來,帶着一絲魅惑,一絲悸動。暮湮的心,再不能平靜。她開始後悔,或許,她真的不該答應龍沃的要求。
正在她胡思亂想間,龍沃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湮兒,你坐穩。”
“嗯。”暮湮胡亂地答應,小臉嫣紅,又是緊張又是羞怯。總覺得自己和龍沃靠得那麼近,實在不該。
忍不住回眸,瞟視他的神色。
微微仰首間,龍沃正目不斜視地望着前方,神色肅然地駕馭着奔馳而去的馬。似乎,他從未留意懷中的美色。
湮兒一陣愧疚,其實,一直是自己多想罷了。人家,真的是正人君子。
轉回頭,屏息了心神,再不作他想。只是等着在必要的時候,替龍沃指引一下迷津。
她又豈會知道,圈住她的龍沃是何等的厲害。一個操控宮城命運的人,豈能讓天真的暮湮隨便看出內心的動盪?
龍沃早就察覺出懷中暮湮的不自在,爲了不使暮湮更深的不安,龍沃在暮湮回眸瞟視自己的時候便斂去了臉上所有的情緒。
他要讓暮湮覺得,他是一個正人君子。所有暮湮的猜測和擔心,僅僅只是她的猜測和擔心而已。
直到,暮湮平靜下來,坐在暮湮身後的龍沃,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緊張嗎?湮兒。”龍沃的聲音,又從耳畔傳來。帶着,一絲隱隱的柔情。
於是,她的心又跳了一下。她有些無助,她的心,實在太敏感。
“什,什麼?”慌張、結巴,是她內心真實情緒的流露。
龍沃嘴邊笑開,溫柔地聲音緩緩傳入暮湮的耳內:“第一次跨上馬背馳騁野外的感覺可能更多的會是緊張,可是,會很愉悅。”
“嗯。”輕聲答着,她偷偷地吁了一口氣。但看着周邊景物快速向身後急退時,她仍忍不住聲音顫抖:“我,我有一點害怕。”
“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你摔下馬。”龍沃聲音加重,彷彿要給她信心。他要讓懷中人信任他,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他都能護他周全。
這樣的信任,對於他來說,很重要。
暮湮不語,只是沉默。因爲,她心裡想要護她周全的人選不是他,是,蔽月。
可她不能說,也不會說。因爲,她怕傷了龍沃。更怕,她心裡所想的只是一場,鏡花水月。
所以,還是留些遐想吧,至少,給自己。
“如果你真的怕,真的不適應,可以閉眼不去看那些倒退的景物。”龍沃見暮湮沉默,心裡開始有了些擔心。
他控制着馬速,讓馬兒逐漸慢下來。因爲他知道,暮湮是有先天心絞痛的。他,還是要顧慮她的病。
感覺馬兒奔跑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暮湮亦心安了許多。之前,本來有些心悶和眩暈,此刻已經好了不少。
她回眸,笑着說了聲“謝謝”。
龍沃怔住,懷中美人的嫣然一笑,竟令自己無限傾心。
去百草谷的路程雖然沒有龍沃想的那麼遠,但道路比較崎嶇。龍沃將馬儘量將馬放慢了速度,駕馭得平穩。儘管如此,暮湮因受不住顛簸,幾乎整個人偎在了龍沃的懷裡。
終於在兩個時辰後,百草谷遙遙在望。那是一片密林,其中一條羊腸小道曲曲折折地通向密林深處
本是晴陽普照的天空,當踏上小道後,上空濃密的綠蔭便將晴陽隔斷。滴瀝鳥鳴聲更爲這密林之行添上了些許陰森悽惻之感,林中的光線便也漸漸暗淡了下來。
忽覺有涼意沁上薄羅衫子,暮湮有些微抖。雖然她曾和姐姐來過這百草谷,但如今重走此道,依舊膽怯。
身後的龍沃似乎察覺到暮湮的膽怯和微顫,躊躇了一番,終於騰出一手環住了美人的纖腰。
暮湮驚喘,回眸,濃濃的樹蔭下,龍沃神色平淡。
“龍……”她臉紅,樣子有些傻。嘴裡的話,一時不知如何問出。
“坐好!”龍沃淡然一笑,凝眸看着暮湮,低聲道:“我只是怕有什麼突發情況害你從馬上摔下去。”
暮湮收回視線,重新坐好,心裡不敢做任何猜測。只是,忐忑的心,還是難以平復。
未等暮湮魂定,龍沃單手環住她纖腰的手再次收緊,另一手一提繮繩,大聲在她耳邊道:“讓馬跑快些,早點出了這林子。”
馬蹄叮噹,一縷縷的涼風擦身而過。
龍沃攏緊了暮湮,身子貼住了暮湮朝前微微傾下。這樣,不至於讓暮湮被斜探的樹枝刮到。
其實,林中原本都是參天古木,旁生枝葉再多,並不能刮上騎馬人的身上。這,也算是一奇景。
一盞茶的功夫終於穿過了密林,放眼望去,卻是一片青青草地。而這一片碧草,卻是被四圍的古木圍住。
龍沃用手帶着暮湮直起了腰身,馬兒此刻也停住了腳步。兩人坐於高大的馬背上,芳草茵茵的一片沃土中可見河流和小橋,涼亭與巨石。
“這裡就是百草谷,季姜的居所只要繞過那座涼亭就到了。”暮湮伸手指着草地上一處涼亭的位置所在。
龍沃細細望去,低聲問:“可是那一大片的石頭後面?”
“不錯。”暮湮點頭。
風來,攜着暮湮身上縷縷奇香沁人心魄,龍沃此時環住暮湮的手稍稍放鬆了力道。其實,他知道他應該將手撤離了。
可是,竟然有不捨。他的手,依然搭在她的腰上。只是,不再施任何力道。
暮湮微微沉思了一下,淡淡瞥向腰間的視線移開。她想,他應該是擔心自己纔到現在沒有鬆手的吧。
忽然有點怪自己不懂拒絕,無聲地嘆了口氣,指了一下去路便不再做聲。
馬兒行過一段草地,來到一條並不寬廣的河前慢悠悠地踏上了青石小橋。過了橋,經過一片竹叢,繞過那竹風隱隱的涼亭便來到了一片巨石後面。
“下馬吧!”暮湮回望龍沃。
龍沃點頭,柔聲道:“好。”
他朝馬下躍去,身姿靈活矯健,意態瀟灑自如,宛如游龍在天。
立於地面,龍沃朝暮湮伸手,滿臉溫柔道:“湮兒,我抱你下來。”
“這?”暮湮猶疑不定,臉微微地紅了:“你走開吧,我自己下去。”
“讓我走開,你確定能自己下來嗎?”龍沃一笑,接着道:“難道你想摔個四腳朝天?”
“不,不,我不想!”暮湮一驚,瞠着眸子望了望地面,這高度,自己想要安全下去可能真的很難。
龍沃笑開,低聲道:“我若不走開,你即便要摔下來,也只會是摔在我的懷裡。至少,你不會痛,更不會受傷。”
暮湮呆呆地望着他,忽然有種無奈卻又沒法堅持己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