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召魂
賀令姜不禁默了默:“周尚書,您這可是找錯人了。我只擅玄術一道,在這件事上,恐怕幫不了您。”
周允喊她救人,當真是有些急不暇擇了。
她雖則在不緣司做事,如今也算得幾分重用,可比起他這位刑部的尚書來,那是遠遠不如的。
週三郎的事,皇帝那處都知曉了。
若是他當真犯了命案,照着如今形勢,周允這個刑部尚書都未必能救得了他,且還極有可能受他牽連,更何況她呢?
周允連連搖頭:“賀七娘子,若是我家三郎當真犯下命案,莫說叫您救他了,連我自己這個做父親的都定然輕饒不了他。可是,我家三郎當真不曾做過此事,他是冤枉的啊!”
他面上情真意切,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賀令姜微微揚眉,反口問他:“周尚書確定?”
這天下間爲人父母的,都自詡對兒女瞭解透頂,然而這所謂最熟悉的人,背後又是什麼模樣,恐怕也只有他自己能知。
“確定,確定!”周允語氣堅定,“三郎被京兆府帶走前,我曾與他私下談過,他是當真沒做過此事。”
三郎是個喜好風雅的性子,他自幼在富貴堆里長大,不像他前頭兩個哥哥那般經過歷練,骨子裡便帶了幾分怯懦,經不得什麼大事,斷斷沒有膽子敢犯下此案。
即便他真失手做了,如今被人拿下,早就該跪着求他相救了,而不是一味喊冤。
賀令姜頷首,她之所以來周府一趟,是覺着週三郎這案子出現得有些巧,因而纔想着見他一面,弄清事情來龍去脈,看看背後是否真有別的推手在。
至於這週三郎,實則並非她要關注的重點。
他雖是世家子,可有罪也當罰,若是無罪,自也不會叫他受了冤枉去。
“既然如此,周尚書便不必着急。眼下要緊的,還是將事情理清,找出證據,好洗清週三郎君身上的嫌疑。”
“查案一事,您自然比我清楚,我幫不得什麼大忙。但若是有什麼差遣之處,我定然盡力而爲。”
周允重重嘆息:“可正因爲我身爲刑部尚書,執掌刑獄多年,才知曉想要洗清三郎身上的嫌疑之難!”
不說別的,光憑着他手上的琴絃勒痕,便讓他辯無可辯。
更讓人無力的是,連三郎他自己都說不清,他昨夜明明是在綠珠房中同她共談音律,怎地就這般睡過去,且一覺醒來就在自己房中,手上還莫名多了兩道傷痕。
“那可真是麻煩了……”賀令姜不禁蹙眉。
如今知曉的一切,都不約而同地指向了週三郎。
即便他聲稱自己無罪又如何?
他解釋不清,自己昨夜是何時、如何離開綠珠房間的,又是如何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更爲致命的,是他說不清手上同綠珠傷痕一模一樣的琴絃勒痕是怎麼來的。
可以說,這則兇殺案的證據,就這麼明晃晃地擺在衆人眼前,紮實得很,由不得人不認定是他。
即便他口口聲聲地喊冤,別人也只當他犯下案子卻不敢認罷了。
“是呀……”周允深深嘆息,如今的情勢對三郎當真不利。
“如今這案子證據確鑿,短期內想找到旁的證明三郎無辜的線索,怕是不易。明日,三郎便要在京兆府受審了……”
即便他後來能尋到些線索,可三郎這段時日,必然要吃盡苦頭。
且看杜審年這遭辦案的速度可謂雷厲風行,三郎能不能撐到那時還兩說了。
他擡首看向賀令姜:“我知曉賀七娘子您精通玄術,更是能通鬼神。三郎這案子,不知是否能另闢蹊徑,從這方面尋些線索出來?”
賀令姜垂首沉吟了片刻,方道:“倒也不是沒有法子……”
那綠珠方死不久,尚且未過頭七之日,如若施以招魂之術,將亡者魂靈召來,使之盡訴冤屈,便能知曉當日真相。
周允的夫人聞言眼中一亮,神色激動地上前牽住賀令姜的手:“有法子……果真有法子……賀七娘子,多謝您,多謝您了!”
說着,她竟要向賀令姜行禮致謝。
賀令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夫人,這可萬萬當不得。此法雖則可試,我卻也不能保證一定可行。”
尤其是綠珠亡魂會說出什麼來,都是未知。
若是此事與周家三郎君脫不了干係,她的話,可就是將人釘死了。
周夫人抹了抹眼角:“我知曉,但我也堅信三郎定然是無辜的。賀七娘子只管召魂問案便是,無論結果如何,我們一家絕無怨言。”
賀令姜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今晚便勞尚書隨我去趟綠珠的停屍之地吧,還有京兆府那處,也得請人來。”
召魂問案並非任意可爲,陰陽相隔,活人與死人相通,對雙方都不是什麼好事,因而儘量一次便問清便是。
有京兆府的人在旁,也可省了來日再加糾纏。
周夫人看向她,神情之中滿是期望:“那我……”
賀令姜搖搖頭,拒絕了她:“夫人還是莫要去了,您體質偏弱,若是去了怕是與您有傷。”
況且,綠珠死狀淒涼,化成鬼後自然也不會好看到哪兒去,她還是莫要親眼一見的好。
“夫人,便聽賀七娘子的吧。”周允也在一旁勸道。
周夫人猶豫片刻,只好點了點頭。
這是一個無月的夜晚,到了午夜時分,夜色越發深沉了,只餘廊下掛着的紙燈籠,微微搖曳燈光昏黃。
停屍房中的桌上,一根立着的白燭發出微弱的光,映出桌前的幾道人影。
一道冷風從門縫中捲過,人影也跟着晃了幾晃。
“賀七娘子,可以開始了吧?”一道聲音問道。
當前的賀令姜微微頷首,拿出一座小小的香爐放置綠珠屍身的正前方。
昏暗的房間裡,只見三炷香引着的火點星星着,煙霧繚繞着融入暗色裡。
賀令姜掏出一把白米,“唰”地一揚,那潔白的米粒便盡數落於死者身前的空地上。
她手上結印,腳下走起玄妙的步伐,口中唸唸有詞。
風,不知何時大了起來,吹過門縫嗚嗚作響。
微弱的燈光裡,那撒在地上的米粒竟然顫動了起來,先是極弱,而後便越來越明顯,及至在地上無規則地跳動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