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令姜藉着燭光,俯首去看輿圖。
沙州城外荒漠茫茫,而那魔鬼城正在戈壁深處。
只是輿圖上雖已將其位置標註出來,可若非極爲熟悉地勢之人,冒然進入其中只怕要迷失方向。
聶引指着那處道:“據見過魔鬼城的胡商們所言,那魔鬼城曾幾次在月滿之夜出現,根據推算,其位置當在這個範圍內。只可惜……”
他嘆了口氣,語氣中也帶了幾分傷感:“我派去探查的手下人,但凡深入者都折在這大漠之中,沒了蹤跡……”
這兩年他也親自跑了幾趟,終於在一個月滿之夜,碰見魔鬼城現於戈壁之中。他本想進去一探究竟,然而那魔鬼城卻猶如水中花鏡中月,可望而不可觸,旁人竟是難入其境。
其周圍更有流沙暗暗涌動,一個不當心,便會被吞噬其中。
聶引嘗試了多次,都不得入其門,無奈之下只得率人折返。
蕭令姜聞言眼中微深:“這魔鬼城果然如傳言那般神秘……看來,這一趟輕鬆不了。”
她望着跳動的燭光,眼中微光輕閃:“再過幾日,便該十五了吧?”
裴攸聞言知意,挑眉道:“你想這幾日便往戈壁中去?”
蕭令姜微微頷首,拂了拂輿圖上標註的位置道:“根據以往調查來看,這魔鬼城只在月圓之時現身,且多是在冬日才能偶窺其象。”
“過兩日便要入冬,往後又五日,便到了十五。冬日,月滿,如若運氣不差,或許能碰着那魔鬼城顯現……”
聶引聞言不由眼中一亮,請道:“公主此去,可否允我隨行?您可放心,我雖不通玄術,然武藝尚可,萬不會給公主拖後腿。”
蕭令姜笑了笑:“自是求之不得。我與世子對地形不熟,若有聶俠士帶路,定然事半功倍。”
幾人一拍即合,便將入大漠一探魔鬼城之事定了下來。
蕭令姜此行人手不多,僅憑他們這幾人,即便探清魔鬼城狀況,也必然無力一舉將其殲滅。
更何況,沙州城內還有西蕃人率兵駐紮於此,他們若貿然動作,神宮那處與西蕃聯手,說不得反倒要將他們這些人困於大漠之中了。
有蕭令姜同行,聶引對能入魔鬼城的信心更足了些,他抱拳躬身道:“公主無需擔憂人手問題,神宮乃邪道餘孽,又與當初沙州淪陷之事脫不了干係,公主若有所需,引與手下五百餘人皆聽公主號令!”
他肯如此傾力相助,叫蕭令姜不免動容:“那我便多謝聶俠士大義了。”
圍剿神宮事關重大,必然要人手充足才行。然而沙州如今卻偏偏在西蕃治下,大周將士難入此地,便是他們一行人,也是喬裝打扮了才得入其中。
如若謀劃得宜,這五百人手說不得真能助他們避過西蕃耳目,一舉將神宮殲滅在大漠之中……
不過眼下還是以一探魔鬼城爲主,不知裡頭狀況,他們眼下計劃再多也是徒勞。
定下進入大漠的日子後,蕭令姜一行人便忙了起來。
在聶引的安排下,他們此行扮作由沙州返回西域小國的胡商,除卻蕭令姜三人外,另有五名玄士及十名聶引的手下人隨同,組成了一隻一十八人的隊伍。
準備好駱駝、糧水等物後,他們便出發了。
大漠遼闊,他們一行人足足走了兩日,方到了傳說魔鬼城現身的周邊地界。渾圓的落日緩緩墜下,遙遙望去,大漠被襯得透出一層暗紅。駱駝行走間騰起一團又一團沙霧,在這大漠落日的映照下,翻騰成金色與暗紅交織的斑斕。
駝隊在一處沙丘下停了下來。
天色漸暗,白日的暖意褪去,大漠夜間寒意也順着風,絲絲縷縷地沁到夜行人的四肢百骸。通紅的篝火在沙漠中亮起,略略給人一絲暖意。
蕭令姜接過裴攸遞來的饢餅,啃了一口,而後又喝了口熱水,這才覺得身子暖和起來。她擡頭望了望東面,月亮也隱隱地在地平線上露出了頭。
“今夜便是滿月了呀……”
“是啊。”裴攸應道,“能不能遇着那魔鬼城,便在這一夜之間了。”
他們一行人圍着篝火,填飽肚子後,月亮也整個地躍出了地平線。
沙漠遼闊,卻非一望無際,層疊的沙丘會將人的視線隔斷開來。他們若想在月滿之時,看到那恰好顯現的魔鬼城,還需得分開尋看不可。
他們留了幾人在原地守着,其餘人則三兩個分作一批,攀上沙丘高處觀察情況。
蕭令姜與裴攸爬上高高的沙丘。不知不覺間,已是月上中天,滿月皎皎,如同華燈一般,整個大漠仿若披上了一層銀紗,亮堂堂的。
然而,茫茫的大漠靜謐如水,絲毫不見魔鬼城的蹤跡。
蕭令姜眼眸微眯。
正在這時,遠處的沙丘之上突然升起兩道紅光。
她與裴攸對視一眼:“魔鬼城出現了!”
兩人立時運起輕功,朝那處沙丘疾去。
近前,果然見一座古樸的小城靜靜地立在皎潔月色下、茫茫大漠中。
它看起來離人並不遙遠,然而蕭令姜與裴攸飛身向前,那小城卻依然距離如初,果然不是能輕易進去一窺其境的。
蕭令姜二人停下腳步,聶引也看到信號,趕了過來。
“公主,您瞧……”
蕭令姜沒有立時答話,擡頭望了望月色,又細細打量了那魔鬼城一番,方輕輕一笑:“有點意思。你們看,眼前這魔鬼城,可是像那傳說中的蜃景?”
由於地理位置、天氣形勢等原因,自然光線會將景物折射在另一處,被稱作蜃景。大漠之中,那迷途渴水的旅人眼前往往會出現綠洲,奔去卻不得,如此疲累喪命,便可作此解。
聶引不由皺了皺眉:“莫非此處也只是蜃景?若當真如此,魔鬼城的具體位置可就難說了……”
畢竟,光線折射景物,其實體到底在何處很是難說。
蕭令姜搖搖頭:“那倒未必。眼前這魔鬼城若純粹只是蜃景,即便周圍流沙兇險,也不至於歷來探尋此地之人,皆是有去無回。我瞧着,蜃景或也只是表象,其間當是另有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