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潭笑了,“早知道要經歷這樣多的波折,當初你就不該救我,一掌拍死就好了。”
展蒼莫收了掌,冷着臉看她,“趙姨娘沒害死你,狼口能僥倖脫身,六王爺那時放了你一馬,御史夫人也沒算計成,蕭瑜要殺你更是有人相救。你那麼命大,一定不會死在這區區毒藥上。”
月夜聞言冷哼一聲,“你們現在是化干戈爲玉帛了?可苦了我老頭子了,還得費盡心機幫你們找解藥!”
晏清潭突然沉默了,實則她以往是沒看透他的心,一直抱着他要還她這樣的念想。說到底是他的能力實在太過強大,使她不自覺產生一種畏懼感。原以爲遠離就不至於陷得太深,可是兜兜轉轉之間還是回到了他身邊。
“清潭,你還在怪我?”
展蒼莫察覺到她的異樣,故而小心翼翼問道。
晏清潭輕輕搖搖頭,“殺母之仇罪在先帝,他的兒子受人挑撥要致我於死地,楓舞山莊也一直派人追殺我們。原本我以爲,是你的授意。”
展蒼莫抓着她的手臂驟然收緊。
晏清潭用指尖揉搓起他的眉毛,緩緩道,“可是我現在知道了,這一切都與你無關。”
展蒼莫因着她的動作,臉上的表情變了數種,最終歸結到無奈,“可是你用劍指着我,不顧一切地逃離我,可曾想到,我是何感想?”
“誰讓你什麼都不說,你這樣彆扭的一個人,想要你親口承認喜歡一個人,還真是很難。”
展蒼莫擁緊了她,將頭放在她的頸間,閉目道,“希望現在不算是太晚。”
溫熱的氣息噴在頸上,晏清潭只覺頸間癢癢的,忍不住伸手推他,“別鬧!我還有一事想要問你。成葳蕤和成問心,你究竟把他們怎麼着了?”
“這麼大動作,不怕傷口裂了?”展蒼莫聽着晏清潭問起成葳蕤,頓覺渾身不自在起來,“難不成我會殺了他們不成?他們早就回去了。”
“回去了?”晏清潭擡頭看着尚且泛着濃濃藥味和厚重水汽的藥池,一陣悵然若失之感盤旋在心頭,久久散不去。
兩年時間,不長不短。本來是相互戒備的兩個人,全然如同一家人一般,那是一種多麼難能可貴的感情。
“他還留下一封信,不過倘若你不好起來,我會一直保存着。”展蒼莫伸手摸摸她的頭,忽而就有些晃神了,這樣夫婦之間再熟悉不過的動作,他們隔了這麼久,才能自然而然而來。
晏清潭抓住他的手,摩挲着他手心常年練劍落下的繭,“你進來便罷,怎麼堂堂楓舞山莊的少主,居然大着膽子在自己師傅的藥池後邊挖了個洞?”
“你不許我進來,總歸是有緣由的。”
晏清潭接着默然,眼眶慢慢紅了一圈,又悄然努力睜大眼睛掩飾了過去。
這邊兩人正溫存,那邊月夜扯開了嗓子罵道,“商陸!你個小兔崽子!又把我辛辛苦苦曬乾的草藥給打翻了!”
“哎呦!師傅!我錯了我錯了!您就別趕着打我了……哎呦!炎婆婆,救命!”
炎婆拿着殘楓劍,看着上面泛起的詭異黑色光芒,神色一斂,壓根不預備理商陸那檔子事。
整個藥池都充滿了商陸的哀嚎聲。
……
三日後,青石橋。
青瑣等在橋上,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兩個時辰,楓舞山莊的人連半個都沒到。
她捏着袖子緊張了半天,心下做了決定,就轉身預備離開。
“青瑣姑娘這麼着急,是要去哪?”
展蒼莫清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青瑣心下一喜。以豐厚酬勞換晏清潭這個人,沒想到展蒼莫居然還是來了。
展蒼莫一襲如雪白衣,似謫仙一般出塵獨立,就站在她身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青瑣姑娘不是先前剛隨六王爺去了歲醒國,怎麼現下會出現在這裡?”
展蒼莫的目光,一如上次一般,灼地她不自覺閃躲,一邊解釋道,“是因爲六王爺在去歲醒國的途中,偶然聽說了少夫人已經找到了的消息。”
“喔?”展蒼莫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少夫人回到楓舞山莊,一直是秘而不宣的事,敢問六王爺是憑着什麼本事,知道了這個消息?”
青瑣被他這句話問得緊張得很,期期艾艾迴道,“這個……自然是有人通稟的。只是通稟的人是誰,我只是一介女婢,自然不會知曉。”
“是不知曉,還是不願意讓我知曉?”展蒼莫臉上忽而閃現出邪魅的神色,手忽而伸了過去,“就讓我看看,你究竟是哪路人?”
“果然是你!”
小瑤還沒緩過神來,就覺得面上一涼。她再一看過去,展蒼莫已經抓了她臉上的麪皮。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小瑤被展蒼莫識破了身份,反倒不那麼拘謹了,“我一直擔心憑着你的聰明,會一早識破,沒想到這麼精密的易容術,還是被你看出了端倪。”
“你在我的殘楓劍上塗了毒,相信能做到這點的人,也不會有幾個了。”展蒼莫並不擔心她逃跑,揹着手感慨道,“可惜了,玄昕素來易容術高絕,怎麼,他沒同你一起來麼?”
小瑤眼神一轉,心下一嘆,少主果真已經對一切瞭如指掌。
“哈哈哈!”一個人大笑着飛身出來,一身青衫乾淨利落,兩年不見已經蓄起了鬍子,看起來成熟多了。
“大哥真不愧是大哥,心思如此縝密。從來你都比我強得多,就連我最擅長的易容,現在也是瞞不過你。”
展玄昕圍着展蒼莫看了兩圈,語氣輕佻暗帶嘲諷道,“許久不見少主,看着風采依舊,只是,爲何瘦了些許?”
“三弟,這番話,你不就是明知故問了麼?”展蒼莫淡然道,“你們聯合起來,在殘楓劍上抹了毒,現在清潭中了毒,解藥,相信還在你們身上吧?”
小瑤聞言感到好笑,“不錯,毒確實是我們下的,只是這解藥,你何曾聽過下毒者會把解藥甘願奉上的道理?”
“我實在不明白,你們以前同清潭那樣好。現在居然聯手來害她,這是何道理?”展蒼莫不怒反笑。
展玄昕嘴角一歪,頗有些咬牙切齒,“少主對少夫人也不過如此,少夫人現在是身中劇毒命不久矣,少主居然有心思能笑得出來?”
“的確是……不過,難道因此我就要把她交出去?若是交出去,還不如……死在我手上。”展蒼莫慢慢悠悠地說着,脣角已經現出點點殘忍的笑意。
小瑤頗有些緊張地看了展玄昕一眼,還是鎮定道,“既然如此,少夫人就這麼死了,她不過剛剛及笄的年紀,少主難道不覺得可惜麼?”
展蒼莫搖了搖頭。
展玄昕瞬間就失控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聲道,“展蒼莫,你果然是沒有心的!清潭打小就那麼喜歡你,直到現在,你還是要不顧舊情一腳踹開她麼?”
展蒼莫莞爾,“現在我無任何把柄在你們手上,而這樁生意,我也不預備談了。”
他拍拍手,看着小瑤和展玄昕,就像看着兩個玩物,“說到底,你們一個因爲雪夫人的原因和我存着隔閡,一個因爲楓舞山莊少莊主的身份跟我鬧着彆扭。不都是衝着我一人而來的麼?既然這樣,不如同我比試一番,楓舞山莊的人絕不插手。若是你們倆贏了,自然將楓舞山莊讓於二位,如何?”
“簡直欺人太甚!”還不待小瑤阻止,展玄昕已經是提劍衝了上去。
展蒼莫伸手一揮,折於手臂處的殘楓劍就已然出鞘,他輕笑一聲,輕鬆贏了上去。
小瑤心道這個笨蛋,壓根就不可能是展蒼莫的對手。無奈兩人已經開始對戰,她也只能幫着展玄昕,只盼着集兩人的力量能僥倖勝過展蒼莫。
展蒼莫看着小瑤也是提劍攻了上來,殘楓劍利落地就擋了上去,展玄昕那頭又是攻勢頗猛,展蒼莫的劍只得來回迎着,動作無端敏捷。
唰唰唰——劍尖擦過青石橋的橋面,劃下一道道痕跡,聲音更是刺耳。展蒼莫一襲白衣格外顯眼,殘楓劍握在手裡,粼粼寒光四射。
噹噹噹——金屬撞擊聲,寶劍對在一處,用的招式憑肉眼在外已是難以分辨。
“咣噹”一聲,展玄昕和小瑤手中的寶劍已是各自去了一半,勝負已分。
展蒼莫悠閒地摸了把劍身,看定面前小自己幾歲的弟弟,“兩年過去了,時至今日,你依舊打不過我。這便是事實。”
“我並非只爲着一個楓舞山莊。清潭在你手上,是我無能,救不出她來。”展玄昕看着手裡的斷劍頗有些失神。
“你輸了,二弟。”展蒼莫淡淡的收回劍,不談其他。
展玄昕握着手腕,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衣服一角已飄然落到地上去了。“我輸了,是,我好像從來就沒贏過你。”
展蒼莫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現在的展玄昕,比之以前,似乎有很大的不同。
“但是我不會讓清潭死的”展玄昕回看他,一字一頓地說,隨手就向展蒼莫丟去一個小藥瓶,“這是解藥。”
展蒼莫打開瓶塞,放到鼻下聞了一下,忽而道,“這並不是解藥。”
小瑤震驚地看着他,“這怎麼可能?!”展蒼莫是月夜地關門弟子,他對藥物的瞭解有多少她自然知道。只是那個人……居然騙了他們?
展玄昕也是訝然,“她不會騙我們的……這難不成,是她一手計劃好的陰謀?”
展蒼莫眸光驟然加深,眉頭也是皺了起來。
“你說的那個他,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