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騎兵是很適合夜襲敵軍的兵種,只要趁敵軍不備時攻下營門,一擁而入,敵人的營寨基本上會被騎兵掀翻。
然而華虎麾下的那三百餘名騎兵,乃是剛剛從步卒轉型爲騎兵的魏武卒,他有什麼把握完成這樣搞難度的夜襲戰術呢?
當副將蔡成問起這個問題時,華虎詳細地做出瞭解釋:“我麾下的士卒雖然在騎兵方面算是新兵不假,但終歸是魏武卒出身,不可將他們視爲一般的新卒。再者,我觀秦軍並未建營,晚上只有些許巡邏的士卒,似這般,未必不能被我軍偷襲得手。”
蔡成仔細想了想,覺得華虎所說的頗有道理。
無論是前一陣子奪取滎陽、宅陽、鄭城、暘城,亦或是眼下攻打憚狐城,秦軍都採取了“速攻”的戰術,並未建造營寨,至於原因,顯然是因爲秦軍沒有這個時間——身背後就是蒙仲所率追擊他們的魏軍主力,白起哪有這個空閒按部就班地建造營寨?
一旦被魏軍逮住,他五萬秦軍再想脫身就難了!
正因爲如此,華虎嘗試對五萬秦軍發動了夜襲,在蒙虎覆滅戰車隊的那一晚上,華虎率領三百餘騎兵趁着夜色殺入了秦軍的駐地——說是駐地,但實則就是五萬秦軍士卒圍着一堆堆篝火入睡的地點而已,既無營寨,也無鹿角、拒馬等防禦設施,最多就是有一隊隊巡邏的衛士。
但那些負責巡邏的衛士,哪有騎兵的機動力強?縱使那些巡邏衛士發現了這支魏軍騎兵,在夜間敲響了代表警訊的銅鉦,華虎與他麾下的三百餘騎兵,亦有足夠的時間能在那些秦卒尚未完全清醒前,在駐地內狠狠搗亂一番,然後在成千上萬秦卒那咬牙切齒的目光下揚長而去。
不過考慮到是初次夜襲,且對象還是有整整五萬之衆的秦軍,華虎的這次夜襲,與其說是爲了給秦軍制造麻煩,還不是說是在練兵,磨礪麾下魏卒的膽量,以及他們彼此的契合與默契。
總而言之跟蒙虎那邊差不多,也是一場教學戰。
次日清晨,即蒙虎那隊騎兵出發搜尋那支五百人的秦軍步卒時,秦將季泓將昨晚遭到另外一支魏軍騎兵夜襲的事告訴了白起,同時也告訴了後者具體的傷亡情況。
傷亡人數不多,充其量就只有五百人左右罷了,且其中有約三成還是因爲彼此間誤傷所致,這個數目對於一支有五萬人的秦軍而言,簡直不值一提。
但是白起的面色卻頗爲凝重。
他皺着眉頭問季泓道:“這麼說,魏軍的騎兵其實有兩支?”
“是的。”季泓點點頭說道:“不過人數都不多,都只有三百餘人的樣子。”
“知道這兩支魏軍騎兵的將領是何人麼?”
“不清楚。”
“……”白起再次皺了皺眉。
在帶兵打仗方面,他很信奉「知己知彼、百戰不怠」這句兵家名言,當日之所以能夠擊破魏國名將公孫喜的大軍,也正是因爲白起事先調查清楚了自己的對手,隨後通過對魏軍、對韓軍的觀察,洞悉到了這兩國聯軍其實貌合神離,繼而他這才施行夜襲的計劃。
然而這場仗打到現如今,他忽然發現自己對魏軍越來越不瞭解。
首先,一個姓蒙的魏軍師帥取代公孫喜指揮着殘存的魏軍,此人的戰術能力絲毫不在他之下,率領殘存的魏軍對他秦軍四面封堵,以至於他麾下這支曾在前一陣子,於一夜之間擊破魏韓二十餘萬聯軍的得勝之師,竟然被那支吃過敗仗的魏軍窮追猛打,狼狽地彷彿喪家之犬。
其次,從未聽說魏國訓練過什麼騎兵,可莫名其妙地魏軍當中就出現了騎兵,且這些騎兵看起來還很棘手的樣子。
什麼?
白起如何曉得那些魏軍騎兵棘手?
雖然蒙虎那邊尚未傳來消息,但華虎昨晚可是確確實實地偷襲了他五萬秦軍啊!
區區一支三百餘人的騎兵,夜襲他五萬秦軍的駐營,在短時間內造成五百名秦卒的傷亡後立刻撤退,在無數秦軍士卒面前揚長而去,以至於他麾下的士卒未曾給對方造成什麼有效的傷亡——似這種知進退、不貪功,有勇氣憑三百餘人夜襲五萬敵軍的騎兵,一場夜襲就足以看出對方的棘手程度,難道非要等對方第二次、第三次襲擊他們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對方的難纏?
『據季泓所言,昨晚夜襲我軍的那支魏軍騎兵,偷襲前後用時不過一刻辰……這是在練兵啊。有了這次成功的經驗,這支騎兵下次的夜襲難免會更具殺傷力,不妙,不妙……』
伸手揉了揉鼻樑上方的眉骨,白起沉聲對季泓說道:“那兩支魏軍騎兵的事,暫且先放一放,叫諸將加緊對憚狐城的進攻,儘快打下這座城池。……軍中的糧食,所剩無幾了。”
聽聞此言,季泓面色一正,當即抱拳應道:“喏!”
當日,即五月初八,白起再次下令進攻憚狐城。
讓他稍稍寬心的是,在他五萬秦軍不遺餘力的進攻下,眼前那座憚狐城已堪堪將破,這讓白起暗自鬆了口氣。
然而就在此時,蒙虎再次率領騎兵出現在了秦軍的側翼,如同昨日那般窺視着秦軍對憚狐城的進攻。
“是昨晚夜襲我軍駐地的那支魏軍騎兵麼?”
注意到那支騎兵後,白起皺着眉頭與季泓交流道。
說話時,他心中稍稍有些驚訝,驚訝於(華虎)那支魏軍騎兵的好精力。
原因很簡單,因爲昨晚(華虎)那支魏軍騎兵在成功偷襲了秦軍後,效仿蒙仲當年在趙國時對王師所做的那般,對秦軍展開了“疲兵之計”,即半夜時不時地在秦軍駐地四周大喊,以此驚嚇秦軍,讓許多秦軍士卒大半宿都沒有睡好。
但同樣的,華虎這幫人也犧牲了自己的睡眠時間,因此白起本來覺得,這支騎兵此刻應該正躲在什麼地方呼呼大睡纔對,沒想到居然又出現在他秦軍面前。
“似乎……並非昨晚夜襲我軍的那支騎兵……”
而出乎意料的是,季泓眯着眼睛看了半響,不甚自信地說道:“這支魏軍……氣勢更強。”
『氣勢……麼?』
聽聞此言,白起亦眯着眼睛仔細觀察遠處的那支魏軍騎兵。
他知道目前有兩支各三百餘人的魏軍騎兵他在大軍四周遊蕩,且由於這兩者支魏騎並無更詳細的旗幟區分,以至於很難分別究竟是哪支,但其實通過仔細觀察,還是可以發現幾分區別。
昨日白晝裡在旁窺視他秦軍的那支魏騎——即蒙虎率領的那支,在白起看來軍中士卒的紀律較爲散漫,縱使在一旁對他秦軍虎視眈眈的同時,亦有士卒私底下交流說笑,可見統率這支騎兵的將領在這方面並不嚴格約束士卒們。
而昨晚夜襲他們的那支魏騎——即華虎率領的那支,在夜襲他秦軍的期間,其士卒從頭到尾一言不發,一擊得手立刻撤退,這在白起看來,顯然統率這支魏騎的將領對士卒較爲嚴格。
而此刻佇馬在遠處窺視他們的那支魏騎,隱約能聽到他們的低聲對話,可見是昨日白晝間的那支……
想到這裡,白起的面色當即沉了下來。
要知道,他昨日可是派了一百輛戰車、五百名步卒去追擊這支魏騎,而如今這支騎兵堂而皇之地再次出現在他們秦軍面前,那麼試問,他派出去的士卒呢?爲何至今爲止沒有任何音訊?
『難道……』
深深看了一眼遠處的魏軍騎兵,白起心中閃過一個讓他倍感詫異的猜測。
當日,由於憚狐城內韓國軍民的拼死抵擋,秦軍最終仍沒能攻陷這座城池,這讓白起感到有些着急。
他對季泓說道:“昨日派出去的戰車隊與五百名士卒,至今沒有任何音訊,我懷疑已被那些魏軍騎兵盡數殺死……”
聽到這話,季泓感到很不可思議。
畢竟在他的認知中,騎兵是很弱的,別說三百餘騎兵,就算是那兩支魏軍騎兵加上一塊,以接近七百騎的數量,也未必能輕鬆擊潰一支百輛戰車的戰車隊,更別說還有五百名步卒。
但他亦不可否認,那支戰車隊與五百名步卒至今沒有任何音訊,這的確是不爭的事實。
此時,白起又對季泓說道:“我懷疑今晚那兩支魏軍的騎兵會再次來夜襲我軍,你派人埋伏在外,若其果真敢來偷襲,便裡應外合將其包圍,一舉擊殺!”
“喏!”
季泓抱抱拳,當即安排晚上伏擊那兩支魏軍騎兵。
不得不說,白起也是小瞧了蒙虎與華虎二人,不可否認,蒙虎是個莽夫,而華虎是個熟讀兵法的莽夫,這兩人的性格都喜歡以最簡單的方式,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毫無謀略,尤其是在偷襲與反偷襲方面,畢竟他們跟了蒙仲許多年,好歹也懂得一些“虛虛實實”的道理。
就像蒙仲的偷襲,他習慣在敵軍放鬆戒備的情況下展開偷襲,哪怕展開偷襲的時候已是黎明,天邊已經綻放第一絲曙光的時候——蒙仲選擇的時機,比較側重於人性的弱點,而並非尋常夜間,這意味着蒙仲在一次成功偷襲的前後,需要多次的佯攻來做鋪墊,以此麻痹敵軍,但相對地,成功率也會上升許多。
蒙虎與華虎久在蒙仲身邊,自然而然也難免受到後者的影響,不至於貿然就展開偷襲——尤其是華虎,他在昨晚已經得手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連續夜襲的,白起想要伏擊華虎?先捱過華虎最起碼四五次的夜間騷擾再說吧。
這不,苦等一宿,蒙虎與華虎二人所率領的騎兵,誰也沒有對秦軍發動偷襲。
不過,就當蒙虎軍的騎兵在遠處的樹林裡呼呼大睡時,華虎軍倒是對秦軍施行了疲兵之計,只騷擾、不偷襲,弄個白起還以爲對方看穿了他的計策,以至於不禁有些恍惚:怎麼隨便冒出個人就看穿了我的計策呢?
但事實上,華虎根本不知白起已設下了埋伏,他本來就不準備再次夜襲秦軍。
次日,即五月初九,伏擊魏軍騎兵失敗的白起,再次下令進攻憚狐城,由於接連幾日的守城使憚狐城犧牲了太多的軍民,因此在晌午前後時,這座城池最終還是難免被秦軍攻破。
爲了攻陷這座城池而付出了五千多人傷亡的秦軍士卒們,如潮水般涌入城內,在城內肆意屠殺、搶掠。
對此,聞訊而來的蒙虎與華虎二人毫無辦法,只能在城外眼睜睜地那座陷入恐慌與尖叫的城池,最多再鄙夷地罵上一句:秦軍真不是東西!
憚狐城的攻陷,讓白起大大鬆了口氣,他倒不是忌憚城外那兩支魏軍騎兵——的確,那兩支魏軍騎兵確實很難纏,但還不至於讓統領五萬秦軍的白起感到畏懼,白起最最在意的,還是那個姓蒙的傢伙所率領的六萬魏軍主力。
白起毫不懷疑,那兩支騎兵早已派人將他秦軍的動向,告訴了那個姓蒙的傢伙——可能這會兒,那個姓蒙的傢伙正率領魏軍主力朝着這邊急行軍。
在那傢伙率領魏軍主力抵達之前攻陷憚狐城,這多少使白起增添了幾分底氣,抵抗這支魏軍主力的底氣。
“阿嚏!”
與此同時,在通往陽城的途中,蒙仲不知爲何打了個噴嚏。
“阿兄,昨晚着涼了?”
駕馭戰車的族弟蒙傲帶着幾分笑容問道。
“大概吧……”
蒙仲隨口應了一聲,目光直視着陽城方向,似乎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還在思考着秦軍的動向。
三日前,在直奔陽城的途中,蒙虎、華虎二人便前後派人向蒙仲送出了秦軍的消息,表示秦軍或在陽城。
但由於當時蒙虎與華虎二人並未確認秦軍的行蹤,蒙仲亦沒敢輕舉妄動,免得白起故技重施,調他離開新鄭而趁機偷襲這座韓國的王都。
直到兩日前,蒙虎、華虎二人又送來消息,確切證實秦軍在攻陷陽城後已立刻渡過潁水,蒙仲這才下令向陽城進發。
不得不說,縱使蒙仲也沒想到,那個姓白的傢伙居然會帶着五萬秦軍渡過潁水,這讓他感到很糟糕。
在他六萬魏軍的追擊下,那五萬秦軍竄入韓國境內,燒傷搶掠摧毀了好幾座城池與不計其數的農田,最後還拍拍屁股成功跑路了,縱使至今爲止沒有任何人爲此事責怪他,蒙仲亦感覺有些羞愧。
他對韓人很有好感,畢竟韓人非但無償贈予糧草、弩具、箭矢,而且在聽說他魏軍將所有的戰馬都收集起來組建戰車後,還贈送了他魏軍三百匹戰馬,使得蒙仲、竇興、魏青等魏軍當中的將領們,眼下還能用戰車代步,而不至於像一般步卒那樣,只能憑藉自己一雙腿往陽城趕路。
當然蒙仲也清楚,韓人之所以這般慷慨的原因,只是希望他魏軍能儘快擊敗秦軍,但即便如此,蒙仲還是很承韓人的情——主要是韓王韓咎、韓相公仲珉,以及在這件事中出力最大的公仲侈。
又過一日,即五月初九,蒙仲率領魏軍主力抵達了陽城。
在此前後,他陸續收到了蒙虎、華虎、穆武三人送來的消息,這個消息是由三人麾下的騎兵送來的,每人派了兩名騎兵,總共六人。
先說穆武,他派來的騎兵告訴蒙仲,他們在禹縣、陽翟一帶並未發現任何秦軍的蹤跡。
並且穆武還叫那兩名騎兵轉告蒙仲:“……在送出這個消息時,穆旅帥已率領騎兵直奔西邊的憚狐城。”
“唔。”
蒙仲點點頭,畢竟在蒙虎、華虎、穆武三人當中,他最放心的就是穆武,雖然這小子平日裡有點悶騷,但不可否認,這傢伙其實很狡猾的。
在一干同伴當中,論單獨領兵在外,除了樂毅、蒙遂、武嬰三人,蒙仲最放心的就是穆武。
相比之下,蒙虎與華虎還是較爲衝動。
“你們旅帥還有什麼話要你傳達麼?”蒙仲最後問那兩名騎兵道。
只見那兩名騎兵對視一眼,忍着笑說道:“其實還有一句……即,蒙虎與華虎是兩個混蛋!……咱旅帥是這麼說的。”
蒙仲愣了愣,旋即頓時明白過來:肯定是穆武被蒙虎、華虎二人給坑了。
“唔……”他故作沉吟地說道:“回去告訴你們旅帥,就說,你是頭一日認識那倆人麼?去吧。”
“喏!”那兩名騎兵忍着笑告辭了。
隨後沒多久,蒙仲又見了蒙虎與華虎二人派來的騎兵,這兩人派來的騎兵,幾乎是同時抵達的,因此蒙仲索性同時召見了這兩隊信使。
值得一提的是,蒙虎、華虎派來的各兩名騎兵,他們傳達的消息亦頗爲一致,總結下來即一句話:他們在憚狐城一帶發現了秦軍主力的蹤跡,並嘗試以這股秦軍訓練麾下的騎兵。
唯一的不同,即華虎派來的騎兵,比蒙虎派來的騎兵多彙報了一件事,即華虎已派人前往新城一帶,叫韓軍事先駐軍於伊水河畔,防止那五萬秦軍越過伊水逃離。
這個消息,聽得蒙仲暗暗點頭,心說華虎不愧是他莊子一門的師弟,即便是個莽夫,那也是熟讀兵法、知曉謀略的莽夫,跟蒙虎那個徹頭徹尾的莽夫確實有所區別。
這不,蒙虎考慮問題就沒有這麼周到。
在遣退那四名騎兵後,蒙仲仔細思考着當下的局勢。
『……算算日子,若不出意外,暴鳶此刻應該已經拿下新城了……唔,就怕他這會兒正在率軍攻打宜陽,伊水、新城那邊駐軍不多,無法阻擋那股秦軍……』
想到這裡,蒙仲認爲還是要加緊趕路。
因此他傳下命令,令麾下諸魏軍立刻折道往西,沿着潁水逆流而上,前往一座位於潁水北岸的,叫做「負黍(shǔ)」的城邑。
據蒙仲所知,前幾日待陽城被秦軍攻破後,大批守城的韓卒與城內的韓人皆逃亡到了西邊的負黍城,既然他已決定在憚狐、陽人一帶追殲秦軍主力,那麼負黍城自然最適合作爲他魏軍的後方,無論是爲了確保糧道,還是考慮到負黍一帶的城邑尚有一些糧草,可以供應給他魏軍。
是的,蒙仲此刻已經在考慮與秦軍打持久戰的問題,畢竟他也不至於盲目樂觀地認爲,能在短短几日內就可以擊破那支五萬人的秦軍。
同日,暴鳶已收到了華虎派人送遞的消息。
正如蒙仲所猜測的那般,由於白起率領的秦軍主力被魏軍死死拖住,秦軍方面當時就只剩下秦將向壽的寥寥四萬軍隊守着主營、新城兩地,而暴鳶這邊呢,卻仍有七萬餘韓卒。
這快接近兩倍的兵力了,試問向壽如何守得住他那座秦軍主營?
當然,事實上就算守得住,向壽也不敢守,因爲他擔心暴鳶繞過他主營偷襲新城,因此,當暴鳶率領七萬餘韓卒、近萬東周軍隊進攻秦軍的主營時,向壽稍作抵擋便放棄了這座主營,趁機韓軍士卒哄搶營內糧草的工夫,火速後撤。
然而在他撤兵的時候,問題就來了:往哪撤?新城?還是宜陽?
新城在秦軍主營的南邊,在伊水的西岸,而宜陽在秦軍主營的西側,在雒水的北岸,兩地相距一百二十餘里,而向壽麾下卻只有四萬軍隊,根本無法做到兼顧。
倘若是白起的話,此刻想必會明智地放棄宜陽,將四萬軍隊退到新城,然後再伺機反制韓軍,趁暴鳶越過新城攻打宜陽之際,趁機襲擊其後方——總之,先要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然後再考慮戰勝敵軍。
而向壽,最終卻選擇了分兵駐守,將麾下四萬軍隊一分爲二,分別駐守新城與宜陽。
平心而論,這是最愚蠢的策略,就連向壽自己也明白。
因爲這意味着在七萬韓軍攻打新城的時候,新城其實就只有兩萬秦軍在防守——退守宜陽的兩萬軍隊,根本無法支援一百二十餘里外的新城。
從戰略上說,這是白白分散了己方的力量,正因爲如此,兵法纔有「不可拘泥於一城一地之得失」的訓誡。
但向壽辦不到,他無法棄捨任何一座城池,畢竟新城與宜陽,無論是對秦國還是對韓國,皆意義重大。
而這樣做的結果,自然難免遭到失敗。
“分兵同時退守新城、宜陽兩地?哈哈,對面肯定是向壽!”
得知秦軍撤退的路線後,暴鳶哈哈大笑,當即下令麾下士卒用從秦營繳獲的糧草飽食一頓,然後立刻猛攻新城。
不過短短三日,新城便被暴鳶攻破,守城的秦軍兵卒倉皇逃往宜陽。
攻下新城後,暴鳶留下一萬韓軍駐守新城,率領其餘近六萬韓軍與數千東周軍隊直奔宜陽,對宜陽展開了猛攻。
然而截止到五月初九時,暴鳶卻忽然得到了從新城送來的消息,據說是有幾個魏國騎兵送消息到新城,言那支秦軍主力,在魏軍主力的追擊下逃竄到了憚狐、陽人一帶,或許試圖向伊水突圍。
得知這個消息後,暴鳶二話不說提兵回伊水,準備截住這支秦軍,與魏軍主力一同對這支秦軍展開前後夾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