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頭又開始疼了,原因就是拿鬆永父子這兩塊"牛皮糖"毫無辦法!
隨着近畿地區的日漸趨於安定,鬆永久秀和筒井順慶的作用在織田信長的眼睛裡越來越輕了。雖然筒井順慶還是大和守護,雖然鬆永久秀還時常替織田信長傳話給南近畿的小豪族,但還是變得離正經戰略越來越遠,甚至後起的荒木村重都佔據了更爲有利的位置。
鬆永久秀和筒井順慶都不是傻子,能在這麼多次權力交替中支撐至今的自然也不可能是傻子!爲了自己的生存權力,這兩個人開始活動了起來。
筒井順慶出身佛門舊族,與一向宗不同是那種地區的守護神社,和京都的公卿原本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在這種時候他清楚的看出織田信長藉助朝廷這塊"大義牌匾"打擊幕府的意圖,因而立刻搖身一變成了公卿們最親密的"朋友"。可他的熱臉湊上去,人家也未必把冷屁股貼過來,還了陽的公卿們也挑剔着呢!沒辦法,他只有不斷充實自己提升價值,這也是他急於表示自己和我這樣"強勢人物"關係的原因。
鬆永久秀雖然做過一陣子的幕府執政,但與公卿之類的階層卻沒有過深的關係,那陣子天皇都還在賣字畫,而他上面也還有三好等人。但他畢竟是個深謀遠慮的人,自作商人時起就時常的與近畿的地方小城主們勾勾搭塔。另外他也繼承了細川--三好以來關西管領的部分關係,所以和西近畿、山陰山陽的東部很多勢力也有着令人遐想的聯繫。當然,要成爲這些邊遠小大名們在京都的"通天梯",那麼擁有堅強有力的盟友就成了必不可少的條件。
如果說我對筒井順慶這樣的"小爬蟲"是膩歪的話,那麼對鬆永久秀就是噁心了,在這樣的亂世裡固然作個清教徒並不現實,但一再利用信任自己的人就不只是個方法問題了。交談中我不斷的話裡的帶出對鬆永久秀的挖苦諷刺,但均在談笑之間被他化解,反而令身邊的兩個局外人愈發堅信我對他的支持。這樣的誤解將來可是有可能會出人命的,我不得不用各種方法進行撇清,可直到金森長近來找我時也沒有成功。
"我們就這麼幾個人,忙得都快雙腳不沾地了,你怎麼還給我們添亂哪?"一邊拉着我急急的往前走,金森長近一邊埋怨着我。
"還說呢!"我此時也正一腦門子"官司"。"一個茶會都辦得跟頭把式,你說說你們哥幾個還能辦點兒什麼?連引領客人的人手都不足,一會可怎麼進行啊!"
"自己混頭漲腦的亂跑,居然還埋怨我們!"他此刻的心情也不見得就好到哪裡去。"在大門處的侍者都知道各種等級、身份人員的區域,你不知道難道連問也不會嗎?只要到了那裡自然會有人負責接待,這種事也要說!"
"哦!"我這時纔想起進大門時是有一些侍者在和人說話,只是看周圍一大羣人圍着就沒去湊熱鬧,現在想來倒是給自己添麻煩了。
好不容易到達了自己的位置,金森長近招呼了一聲就又去忙自己的事了。這是一張一丈見方的蘆蓆,正中一張小桌上已經擺好了茶點。向周圍看看,四周也大都是我這種身份(只是說品級官職不包括實力)的武將,不一定是織田家的直系家臣,但基本全是在近畿附近混飯吃的。
"你怎麼纔來啊!"一時眼花繚亂竟然沒有看見就在邊上的"猴子",還是他主動叫了我一聲。
"啊,你呀!"我招呼了一聲並對他身邊的寧寧點頭致意。"說來慚愧,剛纔在下面迷路了!"
"哈、哈,精明如你竟然也會犯這種錯誤!"說罷他得意的說道:"其實像這麼大的場面早該想到的,所以應該早些出來以防萬一……"
"你當誰都像你這樣沒出息,經不得事情嗎?"寧寧在邊上側頭白了他一眼。"大半夜的就出門,天還沒亮就等在了外面!是,你是到得早!"又轉頭對仙芝說:"這些年你們回岐埠的機會也少了,我們難得有機會見面!過年時你送來的禮物我收到了,這麼貴重實在是不好意思……"接着幾個女人就唧唧喳喳的聊起了家常。由此就可以看出她對"猴子"的助力確實不小,通過自己的親和力替丈夫籠住了不少人。
"其實我剛纔是在下面被人纏住了……"那邊既然插不上話,我索性和他聊起了剛纔的遭遇,末了感慨道:"我以前居然一直沒有發現,自己居然是個了不起、受人重視的角色!"
"其實何止是你!只不過你剛回來不久,所以纔有感覺罷了!"看他的神情,對這種事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了。"……自去年討滅淺井、朝倉以來,主公開始着手對近畿進行整頓,上至朝廷公卿,下至排不上號的土豪,沒有不受波及的,就是足利義昭這顆根深蒂固的大釘子也終於有了結果!誰都看得出來:主公是要重新整頓秩序,爲天下平定作準備了!可偏偏又是誰都看不出來,主公到底會怎麼作!就以前幾天的事情來說:主公既不想當證夷大將軍,又推辭了太政大臣的任命,那又割取分賜蘭奢待幹嘛?所以很多人都不是很踏實,尤其久居近畿的那些人,誰敢說自己和三好、足利沒點兒撇不清的干係?所以現在是小人物急着找能替自己說得上話的靠山,大人物就是想方設法顯示自己的價值了!"
"這說來……你的安排,主公還沒有表示了?"對於織田信長最近的行爲還真是難以理解,他已經極少像過去那樣召開會議制定方略了,多數是直接對方面大員面授機宜,甚至只是簡單的傳個命令,連句解釋都沒有。
"主公最近的總是作些莫名……我是說莫測高深的行爲,我的事情只怕他已經忘記了!"談起這件事"猴子"的神情有些沮喪,看來他知道的東西不會比我更多。
"你也不必灰心,想來你的地方總會比我好!"我鄭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是爲了表示一種親切,同時也是準備顯示一下先見之明的眼光。
"但願如你所言吧!"他的心情好了些,這也是與我多年來言出必果的靈驗分不開的。
這時茶會已經正式開始了,遠遠近近和歌應唱的聲音此起彼伏。其實在這麼廣闊的區域裡,也就是附近幾座的人說話還能聽清楚,效果和校季遊園會差不多。
"你們這裡沒有什麼事情吧?"中村一氏巡查到了這裡,看到我和羽柴秀吉在一起交頭接耳就走了過來。"我們人手很緊張,現在已經忙不過來了。你們沒有事情便好,即便有事也不要來麻煩我們,自己解決就行了!"
"你小子說得這是人話嗎!"也不管他有事沒事,我硬把他拉坐了下來。"你們這些小子自有偷懶的伎倆,這個我還不清楚?老實交代,這些沒來的人是不是都被你們擋回去了!"
"天地良心!"他一下子哀嚎了起來。"想想你也該清楚,這樣的茶會實際是主公要提高聲勢的過場,接到請貼的誰敢不來?主公的脾氣遠近馳名,這不是作死嗎!"
"看,那不是就有一個不怕死的嗎?"羽柴秀吉指了指左近一個空着的席位說到。
"那是……是……"中村一氏尷尬的吭哧了兩句,見我們絲毫沒有領會他苦心的意思,一咬牙說道:"那是給池田大人預留的位置!"
聽到這個答案我猛地一愣,隨即看了看身邊的那隻"猴子"。
"哦……"一個痛苦的聲音從羽柴秀吉的喉嚨裡冒了出來,面色瞬間唰白,又慢慢的變成了茄子皮色。
"果然是他的風格,遇事總是不管不顧的!"我隨口哈哈了一句,趁着寧寧她們的注意力沒有轉過來急忙轉移話題。"我回來後就一直覺得近畿的氣氛很是怪異,這次的茶會可以說是一個小高潮了!你剛纔已經轉悠了半天,有什麼新鮮事嗎?"
"啊!是有一件……"雖然並非是主動提到這個話題,但中村一氏卻感到比誰都尷尬,現在有了機會自然是要抓住。"剛纔在上面時,主公和二條晴良閣下、近衛前久閣下說起了一件事,你們猜猜是什麼?"
"能是什麼,還能是答應了太政大臣的任命不成?"看"猴子"還沒有從打擊中緩過勁兒來,我只好自己問到。
"說出來一定嚇死你們!"中村一氏語氣興奮,彷彿自己先被這個消息激動了起來。"咱們主公說天皇陛下半生操勞,如今也該是安享我們這些臣下供奉的時候了。太子殿下少年有爲,必能開創出一番亙古未有的新局面!你說這還不是……"
他下面的話我已經聽不見了,極度的震驚使我陷入了雷擊了的狀態。原來織田信長是這個意思,他不想被過去規矩的圈圈所束縛,而是要自己建立起一番新局面!太政大臣已經按他的意思改立了近衛前久;對於足利義昭兒子的接位考察也在進行中;要是再把天皇也給換了……那就是說他不再是作爲某一種方式的執政,而是把朝政、藩政、大義名份統統的攥在了手心裡,也就可以隨心所欲的改造整個國家的體制!從長遠看我不的不佩服這個構想的高明,但……現在動手是否早了些呢?
"你怎麼了?"羽柴秀吉把我從錯愕狀態中拉了出來,擡頭看時中村一氏已經離開了。
"沒什麼!"我非常勉強的一笑。"主公……還真是志向高遠,一舉一動俱是深謀遠慮啊!"作爲一個"政治人",他生活中的一舉一動必都連着政治。忽然瞥見邊上池田恆興那個空空如也的位子,其實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