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櫻,不要!不要傷害我家小姐!”
八重求饒了?樑小櫻收刀之際,竟看見八重跪在地板上,一個勁朝她磕頭告饒。躲在八重身後的三條夫人臉色蒼白,像是害了大病一般瑟縮在屏風旁邊,不甘而又恐懼的眼神,顯露着無能爲力,臉上的妝容早被汗水浸潤,變成一道淺、一道深。
“知道害怕就別再惹我,我告訴你們,我還沒淪落到要靠做奸細混飯吃的地步,今天如果不是你們想要我的命,我根本不會出手。夫人,我這個人呢,從來都不喜歡被人冤枉,但願你們記清楚我這句話,要想平安無事,最好把今天的事守口如瓶。否則大家撕破臉,被主公知道,我大可輕而易舉走爲上策,至於夫人你……”
“我明白,我……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爲難你。只是……你不能傷害主公,絕對不能……”三條夫人戰戰兢兢地望着她,眼神迷離。
樑小櫻對她的反應嗤之以鼻,“夫人,你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種念頭用在我身上,你就大錯特錯。之前都是你們爲難我,我可從來沒害過別人,我即使拿刀,也不會殺人,如果我要見血,他們四個早就一命嗚呼了。”
去到主屋見到大井夫人時,已是中午。樑小櫻特地親自下廚,給大井夫人做了幾道中國小菜,呈到她面前。她不想讓夫人看出她之前跟人起過沖突,無論怎麼對三條夫人的所作所爲氣憤,她沒理由讓老人家也來擔憂。
“我從前還不知道你會做大明國的菜式呢,小櫻,你真是心靈手巧。”
“太夫人您太過獎了,小櫻的老家是跟大明做過生意的商人,我自然會做一點點明國菜,只要您喜歡就好。”
“你啊,以後還是做給晴信吃吧,他從來沒嘗過你的手藝,一定會喜歡的。”
“您說什麼?”樑小櫻擡頭看着大井夫人的神情,微帶皺紋的眼角彷彿掛着些許落寞。
大井夫人握着手裡的佛珠,深邃的眼神投向門外的遠方。“晴信繼承了武田家的家督之位,我知道三條早就想作爲當主夫人搬進這間主屋,是晴信覺得自己流放父親,心中有愧,遲遲不肯讓她搬來,自己也還住在從前的屋子。我想,我是時候離開躑躅崎館,去山寺裡吃齋唸佛,度過晚年,這樣一來,晴信才能安心過上新的生活吧。”
大井夫人……她真的要走嗎?樑小櫻凝視着她,欲言又止,顫抖的嘴脣無法張開,眼中卻不自覺地溼潤。
如果,自己今後要長久留在武田家,是不是和老人家見面的機會就少之又少了呢?現在,大井夫人還坐在她面前,像媽媽愛惜自家女兒一樣撫挲着她的手背,她甚至在拜託她,要加上她這個母親的份,好好照顧晴信……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就此決堤。
“不用告訴晴信,在他今晚回來之前,我就會離開,雪奈會去寺中隨侍。”
“太夫人……”
“小櫻,我知道三條不喜歡你,但三條她也是個可憐人,倘若晴信娶你做了側室,你縱然個性好強,凡事還得多多忍讓她,只要她不對你太過分就好。一個京都公卿家的千金小姐,爲了武田和今川兩家的盟約,遠嫁到甲斐這種窮山惡水的地方,加上晴信對她毫無感情,確是苦了三條。”
“您放心吧,我不會和正夫人較勁,我更不會做主公的側室。太夫人,小櫻想請求您一件事。”樑小櫻跪坐在地板上,含着眼淚深深鞠躬,這是頭一次對大井夫人的懇求,她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什麼?母親讓你做內庭總管事?”
大井夫人離家侍奉神佛,令歸來的晴信無限感傷,可接下來的消息竟更讓他哭笑不得。把內庭交給樑小櫻打理,母親居然答應了,他該認爲這是樑小櫻不想做側室而耍的花招嗎?
“你,到底對我母親說了些什麼鬼話?”晴信手中的摺扇不時敲着桌臺邊緣,聲音雖然很低,卻包含着種種意味。
“鬼話?我只不過是隨便提出這件事,太夫人一口就應下,你怪到我頭上,真是冤死我了。”
樑小櫻撇着嘴,故作委屈狀。她忽然想起昨晚在晴信的寢所留宿的事,一股火氣衝上腦門,順帶着便將話題急轉。
“你冤枉我?我還沒跟你算昨晚的帳呢!我那身浴衣是誰給換的?”
“在那間房裡,你認爲除了我們倆之外,會有別人嗎?”
“你這個豬頭,究竟對我做了什麼?”樑小櫻見他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立馬站了起來,拳頭捏得緊緊的。
“瞧你瘦得跟皮包骨頭似的,誰願意撲過去?抱你簡直跟抱着乾屍差不多。實話告訴你吧,你的浴衣是我早上叫阿尾換的,換下那件和服我也讓她替你扔了,好大的酒味。”晴信挑挑眉梢,眼底露着使壞的笑意,好像捉弄樑小櫻隨時隨地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你真沒酒後亂……來?”儘管晴信對樑小櫻身材的形容澆不滅怒火,但她握緊的拳頭是放了下去。
“我說,你一個勁道我的不是,怎麼就忘了昨晚到底是什麼情景?我可記得,我是先喝醉了,沒讓你侍寢啊,結果早上睡醒,看見你躺在人懷裡,被嚇到的是我纔對。”
“我……我不是也喝多了?”
樑小櫻被說得啞口無言,癱軟着重新坐了下去。其實,她很想把昨晚晴信醉酒之後叫她名字那怪事兒告訴他,可惜剛對這傢伙有點好感,他又恢復本來面目,一桶冷水把她淋了個落湯雞。
不過,再怎麼說,她成爲內庭總管之事是大井夫人這位武田家的最高長輩點頭的,長久以來,武家就有內庭管事不能做側室的規矩,晴信休想再趁機佔她的便宜。如此,即便是三條夫人這個正室,也能受到她的監督,至少沒辦法興風作浪,這目的所佔的成分應該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