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決勝(三)

“小櫻,你千萬不能過去,你難道忘了我們如今的身份嗎?”晴信在旁悄悄拉住了她的手。

“但是,好不容易纔見到幸隆哥哥,我真的很想和他說話……”樑小櫻心中酸澀,她卻也非常明白,現在,她只要一過去,就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她本來就是秘密入城的,而晴信入城更是絕密,這種至關重要的秘密,絕對不能被別國的探子發現。

要出征,至少目前爲止,要割捨掉所有可能發生的感情和掛念,或許要等到凱旋而歸,才能算是真正的幸福……

這是個清朗而明媚的春天,翻山越嶺,直至西方,一路竟都沒有下過一場大雨。而晴信與樑小櫻夫婦二人,早已不再管天公是不是作美,也不管欣賞沿途風景的日子,是不是預示着光明或黑暗。

一到尾張邊境,戰爭就開始了,如晴信所料,守衛邊境的織田軍的確被甲相聯軍殺了個措手不及,英雄亦成功回返到晴信身邊。可織田信長的戰鬥力和耐力,他們卻從一開始就低估了不少,導致這場戰爭,一下子持續了三個月,直到入夏,還未和織田之後趕來的援軍分出勝負。樑小櫻悄悄給勝賴建議,讓友軍駐紮在山勢險要的地方,如同前次景虎的做法一樣,居高臨下,只不過在山上山下都有軍隊駐守,可以避免敵人採取火攻的方式來襲。

然而,樑小櫻卻也不得不承認,她雖然跟隨人家打過仗,但如此的持久戰,她從頭堅持到現在,還真是頭一回。她忽然發現,晴信讓她留在諏訪的話,並非毫無道理。可是,越是感覺到有點疲憊,她越是不信邪,晴信見她硬要跟着勝賴的軍隊去殺敵,每次都免不了擔心。不過還好,樑小櫻畢竟是樑小櫻,就算跟在她身邊的戰士們都犧牲了,她都能毫髮無傷地活下來,她說,那是神物龍角石在保護着她,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膽地讓她從頭至尾都站在第一線上。

而就是這句話,好像觸怒了神明,一天下着小雨,樑小櫻聽聞敵軍前來山下叫陣,照例出戰,不想遭遇了織田五名大將圍攻。儘管她武藝高強,最終結果了兩人的性命,另三人也敗退而歸,她左邊肩膀上卻偏偏中了一支冷箭。在戰場上,她還不要命地帶傷作戰,可回到營地以後,在營帳內見到晴信,她終於忍不住喊起痛來。

“暈菜啊!我這個四百年後的人,真是不如你們四百年前的人耐傷……不,應該不是這樣,而是我好久都沒有受過傷了,還好這箭頭沒毒,看來那塊破石頭還是不能相信!”晴信親手替她洗好了傷口,她還憤憤不平地皺着眉頭。

“行了,你在戰場上不要命的那勁頭,不是嚇都嚇走了三個敵將嗎?所以,從這一刻開始,你得乖乖聽我的話,好好養傷。”

“我說,這場仗到底還要打多久?”

“怎麼了?”

“雖然我們是主動進攻,但戰線好像真的有點長吧,要是拖得太久了,天氣會越來越熱,我們的糧草也會拖到不夠的。我想織田信長那個魔王可能就是在等着這個機會,想要先把遠征作戰的我們拖垮,唉,以爲計劃圓滿,怎麼想得到居然會變成持久戰呢?”她攤着雙手,一臉囧樣。

“戰爭很快就要結束了,我不會讓它再持續下去。”晴信喃喃地道。

“真的?”她驚訝地轉過頭。

“他們的洋槍是要上子彈的,但到這時候,差不多也用盡了,若是負隅頑抗,他們佔不了上風,三天,只要再堅持三天就好。”他攥緊拳頭,露出堅決的表情。

“但願如此吧。”樑小櫻翻了翻眼皮,倒在榻榻米上,雖然不該不信自己的丈夫,但織田信長也不是尋常人物,晴信說是這樣說,不就是爲了不讓她操心嗎?可打仗這玩意兒,還得是實力說了算啊。

這三天裡,樑小櫻一反常態地規規矩矩,不僅沒有擅自出動,還一直守在丈夫身旁。她很想親眼見證,晴信能和她一同打贏一場仗,而她亦想見證另一點,就是神明到底是會爲他們的愛情而感動,還是無情地懲罰她改變歷史的罪過。也許,她可以被原諒,將來的日子,她會過得很幸福;也許,命運仍然被註定了,這場戰鬥,將帶來毀滅。但即使是毀滅,她也想在看到織田落敗之後再毀滅,那樣,她便可以和晴信魂魄相對,在另一個世界找到對方……

甲相聯軍和尾張織田的這場戰役,是歷史上本沒有記載的,正因爲如此,樑小櫻只能祈禱,只能拼命,她不是神,完全無法預言這種原本不該存在的東西。

於是,她親眼目睹了最慘烈的戰鬥,縱然因爲有傷在身,已經沒有繼續參與在其中,血流成河、屍骨成堆的戰場,卻再次令她落下了眼淚。

織田軍的洋槍隊果然無法負隅頑抗了,友軍就要勝利了!她心底的呼喚,竟不是歡呼,而是夾雜着無限沉痛的吶喊。樑小櫻,你究竟在做什麼?你不是從四百年後來的新時代女性嗎?爲何至今,卻完全融入了這個四百年前的戰亂世界?她發覺她變了,而且變得很離譜,武士們手上沾滿了血腥,她的手上同樣染滿了那種暗紅。

“小櫻,快上來!”晴信威風凜凜地駕着戰馬,向她伸出手去。

是啊,勝利在望了,她應該緊緊握住那隻手,和丈夫一同衝向織田信長所在的巢穴——岐阜城!可是,她的手腳卻像是麻木了一樣,使不上那股子勁,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姨娘,別猶豫了,快上去吧!”勝賴也來了,在父親身旁呼喊着,此時,他們的身份已經公開了,甲軍一面鼓譟吶喊,一面發動最猛烈的攻擊。

別猶豫了,上去吧!她剛剛拉住晴信伸過來的那隻手,誰料一個人影風馳電掣般飛奔過來,聲嘶力竭地呼叫:“主公,情況不妙!相模軍倒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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