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田被本多的話刺激得有些摸不着北,鹿之介則很快反應過來,微笑着給了本多一拳,道:“你這個笨蛋,在想什麼呢?知道老大在軍中最常說的是什麼嗎?那就是:對於一個真正的軍人來說,除了堅守榮譽感、使命感,始終不忘絕對服從的紀律性以及保持軍人形象和品格,還有就是在戰場上與同袍肝膽相照、生死與共,最後一起活着回來,其他一切都是狗屁!”
“呃!”本多目瞪口呆地聽完鹿之介無比嚴肅地說出這些,似乎沒有想到自己的話會引出這樣的答案,因爲,這是出乎他的意料但卻又是最想要的答案。於是本多激動的神情漸漸鬆弛下來,很快終於再次恢復了沉默,當然也許是深深的思考。
“森田,就按照本多將軍的想法,立刻聯繫我方的忍者,拜託一下他們替我們暫時先照看和保護那些傷員,戰後我會親自去接他們。”鹿之介朝依舊有些思維混亂的森田說道。
“哦,嗨!將軍!”森田轉身離開了。
“多麼壯觀的火焰啊!那些燒掉的輜重、草料、糧食、軍備估計會讓武田那些山猴子們心疼得滴血吧!不過接下來就該輪到我們倒黴了,武田絕不會放任我們這麼一根尖刺在背後繼續肆意穿插,這意味着我們面對的將是四面八方的封鎖和圍剿,能不能逃出生天,就要看我們自己的造化了。”鹿之介嘆息着,轉身走向了森林深處。
本多最後望了一眼那彷彿連天空都燃着的沖天火舌,也轉身緊隨着鹿之介離開了,背影很快消失在
幢橦黑暗的樹影之中。
剛纔鹿之介暗暗腹誹武田家的人必然氣得吐血,其實他不會想到此時武田勝賴和一干武田大佬們何止是吐血,估計找塊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糧草大營被燒成白地的消息剛剛傳來不久,武田重臣們眼前的那片黑雲甚至還未散去,又來了個更讓人發瘋的消息,長條城裡的敵軍居然悄悄尾隨前軍潰兵摸到本陣附近才被物見發現,對方乾脆撤了僞裝立刻開始攻擊,本陣的軍隊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殺到了近前,要不是敵軍的馬隊數量太少,搞不好這一下子就殺透了整個大營,想想那後果,一干負責防禦大營的備大將都只覺得背後涼颼颼的,似乎死神離自己有些太近了些。
武田幕府內,勝賴已經是砍翻了第三個馬逥衆了,也無怪乎他這次終於爆發,自己和一干重臣在這裡商量軍情,敵軍卻居然殺到了幕府外面,這簡直是恥辱!武田傢什麼時候居然像這樣被人殺到門口還茫然不知的,更何況這次敵軍居然只是一隻不過千人的馬隊,可是他們卻差點衝破一向以騎兵立世的武田本陣,這他媽的簡直是天都翻了!一千人居然讓三萬大軍灰頭土臉,一挫再挫,勝賴突然感覺到自己似乎已往將親身指揮戰爭看得太簡單了一點。
“派往後軍清理的隊伍出發了嗎?”砍了幾個人,勝賴思來想去總算冷靜了下來,收刀入鞘重新坐回馬紮上,語氣低沉地繼續說道“給我不惜一切代價把那些潛伏在我們背後的傢伙全部幹掉!記住,我不要活口!帶他們的首級來見我!攻城行動立刻停止,全軍休整戒備,今晚子時由多田將軍率領軍忍別動隊襲城,如果成功,就由橫田將軍、小山田將軍負責接應攻城!”說罷,竟是不再理會衆人,徑自起身離開了幕府。
“既然少主已經下達了命令,我等自然依令而行,先前負責本陣守護的備大將一律剖腹謝罪!職責交由小幡將軍。”山縣面無表情地下達着命令,但奇怪的是竟沒有人出言反對,因爲先前勝賴的樣子已經讓大家瞬間都明白了,少主顯然是灰心喪氣了,這場攻城戰除非靠偷襲得手,否則只能等大殿來了之後才能繼續進行下去了,連一向兇猛敢戰的少主都變得這樣消沉,武田重臣們突然之間覺得這個織田家的伊藤居然是個如此嚴峻的對手。
小幡昌盛霍地按刀站起,拱了拱手,便離開去處理已經攪成一鍋粥不知所從的本陣去了。
“對那隻潛伏在我軍背後敵軍別動隊的圍剿任務就由矢澤賴綱全權處置!”山縣繼續下達着主命。
“請山縣大將放心,末將定將這條毒蛇斬首,以祭我後軍近千將士及我兒在天英靈!”矢澤賴綱滿目含憤,鏗地抽出太刀刺入手心大聲道。
“其他將軍當與我共同商議今夜行動的妥善計劃,務必盡力拿下長條城,揚我武田武威!”山縣猛地站起,同樣抽出雪亮的長刀,慨然道:“莫非諸君已經喪膽,失去我武田不敗之軍魂了嗎?”
“破城斬敵,武田神魂不息!”一衆武田大將們總算被山縣的話激發了滿腔豪氣,從一系列不順的陰影中清醒了過來,紛紛起身拔刀轟然應道。
是夜,子時,天地之間一片安謐祥和,唯有長條城頭的幾點微弱火光顫動搖曳,映出來回走動的巡邏武士的身影,給無盡的黑暗中增添了一絲光明。
朦朧的月光下,城外一覽無餘的開闊地間草影舞動,蟲鳴嘶嘶,顯得異常平靜。突然,令人不易察覺的,無數黑影閃現,彷彿飄動着的幽靈在草間時閃時沒,短短瞬息的時間居然就來到城牆之下,難以置信的身法讓這些暗夜中悄然而來的訪客根本沒有被城樓上的哨兵所察覺。
黑影們無聲無息地緊貼着城牆,保持着絕對靜默,唯有最中央的兩個身影正彼此之間用手勢飛快地交流着,似乎在商量決定着什麼。過了大約一分鐘,兩人同時停了下來,已然是做好了決定。只見兩人分至一邊,顯然是各自統帥一半黑影。
右邊的黑影們在見到領頭那人作出的一個手勢之後,立刻從懷中掏出了什麼東西,然後面向城牆悄無聲息地稍稍退了一步,將手中的東西對準了城牆邊沿,接着便又恢復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