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扭曲

“薛國一事,李子何以教我?”

“教什麼?薛國無禮,故伐之。”

李縣長直視戴舉,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再者,薛侯見我義軍披靡,故心往之。遂來逼陽作客,小住時日。”

“噢?不知戴侯小住時日,此時日……是多久?”

“也許三五天。”

“唔……”

“也許六七年。”

“……”

陪着李縣長坐下手的大舅哥臉皮抖了一下,想笑,但大庭廣衆之下,笑出聲實在是有點不好,於是乎就憋着。

只是宋國跟來的人都是一臉懵逼,好幾個懵逼之後,居然在那裡嗤嗤地偷笑。戴舉頓時覺得無比丟人,平白被人羞辱了不說,己方的外交官,居然這麼廢!

也不好現在拋開正事兒去教訓小弟,戴舉忍住了不爽,正視着李解:“薛國乃宋國盟邦!”

“現在不是了。薛侯跟我相談甚歡,其言薛國雖小,亦知‘仁義’,故不願同‘不義之國’爲伍。戴子乃謙謙君子,當成人之美啊。”

“你!”

“哎……戴子切勿動怒,於李某所見,宋國上下,君非仁君,但臣嘛……倒是忠臣林立。尤其是戴子,誠乃宋國‘勁草’啊!”

“……”

很是無語的戴舉只能忍着,他不能跟李解爭辯這種細枝末節的東西。

現如今,的確在宋國內部也在流傳着傅人傳唱的兩句話。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

這話不是別人講的,就是眼前這個野人頭子說的,是在誇他戴邑大夫舉!

還別說,因爲朗朗上口,“正義聯盟”內部對戴舉有欣賞之心的人也不少,如今戴舉的外號,就是“宋國勁草”。

言外之意,就是其餘的都是枯枝敗葉爛草。孬田出好苗兒嘛,這戴舉,如此錚錚忠臣,的確是好苗兒。

一個“宋國勁草”,絕對當得起。

這多少也讓戴舉更受重用,尤其是現在宋國聯軍已經到了一種可能會崩潰的地步,萬一傅人再爆種一下,一波車過來,在防禦陣地上也有建樹,那宋國真是到了面子裡子都丟光的地步。

現在,至少還有點裡子。

子橐蜚雖說也認爲自己丟人丟到了國際社會,可好歹還有戴舉能夠挽尊。畢竟,一個國家能有如此錚錚忠臣,也說明國君的魅力值不是負的。

而且戴邑大夫手底下也沒多少人了,戴氏子弟跟着前軍一起,被打的乾乾淨淨。固然老家還有的剩,但戴邑務農的子弟,能跟從軍的一樣麼?

要知道,戴舉多年培養出來的下級軍官,全都沒跑出來,李解麾下的豺狼虎豹,一通剝皮拆骨,吃得乾乾淨淨!

“李君,宋國此次前來,是帶着誠意的。誠如李君所言之誠意。”

“哎……其實李某看重的,如今不是誠意,而是戴子你這個人啊。”

“……”

聽了李縣長的話,戴舉一口老血憋在喉嚨裡,可明知道這個傢伙是仇人,還是得忍。

“呵……”

戴舉擠出一個笑容,衝李解拱了拱手。

“還好不是‘呵呵’,戴子果然是正人君子!這等人物,實不該爲宋國之臣。天下大國,何處不能去得?戴子,李某心痛啊,李某……爲戴子可惜啊。”

伸手輕輕地案桌上拍了拍,“宋國之君薄情寡義,這等刻薄之君,不能成事。戴子有沒有考慮前往吳國看看?我大吳雖說久居東南,又野性十足,然則畢竟是姬姓血脈。所謂根正而葉茂,戴子若來我大吳,必是翠綠大葉!”

“……”

“……”

兩邊的外交官們都懵了,臥槽這聯合國總司令的形象有點詭異啊。

在場的人中,最壯最能打最醜的,應該就是他,可這漂亮話說起來……怎麼一套一套的?不要錢一樣地往外掏?

下首坐着的大舅哥商無忌神情嚴肅,飛快地記錄着什麼,旁人見了,只當傅人書記官着實專業,絕對可以去做史官,太一絲不苟了。

然而大舅哥現在小本本上,記錄的都是騷話。

商無忌也下定了決心,以後開會的風格,就照着老闆來,多少都能把人給糊弄住。

就算對手不懵逼,自己認一臉懵逼,也是好的。

沒看小弟們都是一臉佩服嗎?

陪同談判的列國將軍大夫們,也是停止了交頭接耳,雙目圓瞪地看着上將軍。

萬萬沒想到啊,上將軍這口舌,居然靈活到這種地步。

“李子好意,舉……心領了。然則舉爲宋人,非吳人也。”

不卑不亢的戴舉,儀態着實令人欣賞,哪怕敵我關係非常明確,列國將軍大夫們,也已經琢磨開來,等戰爭結束之後,宋國什麼鳥毛都可以不交結,但是這個戴邑大夫,絕對要聯絡聯絡。

這種人,光靠這場仗打出來的名聲,就足夠掌權了。

只要子橐蜚不想死全家,肯定要大力重用這種沒根基的忠臣嘍。

讓他咬誰就咬誰,保管不帶重樣的。

“唉……可惜、可嘆、可敬!”

李縣長一臉惋惜,然後又流露出了佩服的眼神,衝戴舉拱了拱手,這才道,“戴子不能入吳,非戴子之損失,實乃我大吳之損失也。”

下座大舅哥耳朵一抖,趕緊給抄了下來,很是滿意地點點頭。

不等列國將軍大夫們喝彩,就聽李縣長又道:“吳國同戴子失之交臂,猶如君子見艼蘭而不可得。唉……”

這騷話一出口,列國老鐵們頓時雙擊“666”,都是發自肺腑的那種。

“彩!”

“彩!”

“上將軍爲國惜才,戴大夫忠於母國,皆乃佳話,佳話也!”

……

等列國將軍大夫們吹得累了,李縣長才停止把嘴巴咧到腦袋後頭,收拾了相當醜陋的表情,扭頭看着戴舉,道:“戴子,你我雖不能同朝爲臣,又各爲其主,但李某敬你風骨,願交你這個朋友!”

“舉,不敢當。”

戴舉又是一禮,神色鄭重看着李解,“李子,今日你我是爲國事,非爲私情!”

“說的對。”

點了點頭的李縣長突然眉頭微皺,總覺得戴舉這話乖乖的,什麼叫“非爲私情”,媽的,跟老子有私情的,那都是母的,不可能有公的!

不過雖說有些怪異,也不影響。

李縣長輕輕地拍了了一下桌子,然後扶着案几,看着宋國使節團:“條件呢,跟上回差不多。地,肯定是要割的;財,肯定是要賠的。除此之外,我大吳國商隊進出宋國,宋國當以宋國商人視之。治外法權……就不要了,有點過分。”

“……”

“……”

他這番話說得太快,兩邊的人除了江陰邑出來的,也就只有逼陽國本地跟李解打交道多的貴族才聽得懂。

就這麼一個小插曲,列國將軍大夫們都是心中暗道:果然是野性難馴,終究是蠻橫野人罷了。

李縣長不是沒看到衆人的眼神,但他都習慣了。不是現在習慣的,以前做工頭那會兒,什麼樣的冷眼甲方沒看到?

各種裝逼打臉故事中的反派嘴臉,全都冒出來過,只可惜李工頭的世界有法律管着,不能玩匹夫一怒殺個痛快。

要不然,就李工頭受過的窩囊氣,扔裝逼打臉故事裡,獲得過一章節算他輸。

冷眼嘲諷也好,刻薄言語也罷,經歷的多了,也就……習慣了。

唾面自乾這是個成語,但李工頭當年有些個同行,那是當日常來過的。於是乎,再有良心的工頭,也得扭曲起來。

只不過李縣長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紡織學院的優秀畢業生,所以不一樣,他不扭曲。

他扭曲別人。

跟李工頭互相傷害的甲方有很多,同樣的,李縣長“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準備跟這幫天生扭曲的貴族們繼續互相傷害。

誰怕誰啊。

列國卿士貴族瞧不起他,他內心連點波瀾都沒有,當然裝還是要裝出一副受辱不甘的模樣,不過不是現在。

演戲嘛,大庭廣衆之下演一點“惜才”“愛才”的戲碼就行了,現在自己當老闆,還是比較大的老闆,性質不一樣。

至於事後,跑營帳裡作“無能狂怒”狀,大概是最好的,列國大夫將軍們,肯定會內心暗爽,然後聚衆嘲諷。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以後幹起來,直接就用“泄憤”這個理由,絕對夠充分。

舒龍國之卿士嬴劍,把祖國給滅了,就是這理由。

當年吳國太宰子起跟着他老闆去摩擦楚國,也是這理由。

配合得久了,大舅哥商無忌這時候面色坦然,放下紙筆,然後道:“泗水以東,薛國以南,皆割讓於逼陽國。”

話一出口,宋國使節團都是一陣譁然,但很快就壓制住了嘈雜。只不過宋人強忍下來之後,列國大夫將軍們開始譁然。

總之就一個心態:臥槽!

不“臥槽”不行啊,這猛男的胃口……不是有點大,那是大得驚人。

薛國以南,那可是把微山都包括了進去。而微山在宋國,地位相當特殊,歷代宋國之君可以邊緣化微山的地位,但不能矮化。微子這個人,是宋國的招牌,曾經的宋國良心。

是現在的宋國良心,“勁草”戴邑大夫舉完全沒法比的,不在一個層面上。

“可!”

一聲大喝,全場寂靜!

戴舉目光凜然,看着李解和商無忌,尤其是商無忌,他死死地盯住,雙目血紅,儼然就是憤怒到了極點卻又依然在壓制憤怒的模樣。

忠臣,絕對的忠臣。

李縣長一看戴舉這表現,當真是佩服,就宋橐蜚那老廢物的模樣,居然有這樣的大忠臣給他賣命,實在是,歎爲觀止,歎爲觀止啊。

跟宋橐蜚比起來,老妖怪雖說是個成功人士,可手底下的大忠臣……哪怕是太宰子起,他現在也跑路了不是?

有倆越國送的原封美嬌娘,還白白便宜了老李,啪啪啪一通打樁,然後就扔到陰鄉做職業婢女伺候“正室”“側室”的夫人們去鳥。

“這……這……”有個項國落魄大夫目瞪口呆,“這也可?這怎可?”

明明是戰勝的一方,反而失魂落魄患得患失起來。

而宋國明明是戰敗一方,談判代表卻一臉的堅毅剛強,氣勢相當驚人。

李解尋思着,宋國終究還是個大國,爛船也有幾顆釘啊。

心念一動,李縣長突然眼睛微微一眯,肚子裡的壞水開始咕嚕咕嚕冒泡。老李尋思着,既然不能把這個宋國大忠臣搞過來,也很難把他搞臭,那爲什麼不把他搞得更香一點呢?

李縣長心中百轉千回,突然覺得,爲什麼出錢出力,把戴舉扶持成宋國國君,就算不是國君,扶持成權臣,不也挺好?

想到這裡,李縣長眼睛一亮,差點就拍着大腿誇個自己三五遍的。

殺了宋信啊,不殺。

把宋國的公子們都搞成昏君,多簡單啊。就算搞不成昏君,搞得天怒人怨,也沒什麼難度嘛。

到時候把李採花運來逼陽國,然後夜裡偷偷地帶到宋國土地上,讓它遛個一圈,然後再回家。

晝伏夜出的,宋國田地隨便破壞,還不是人爲的,這說明什麼?說明宋國之君失德,遭受了上蒼的唾棄啊。

這種失德昏君,不早點下臺退位,留着過年?

到時候,再鼓動一下商丘國人,就說這戴邑大夫有德之人,爲什麼不公推爲君,總攬朝政呢?

有聲望,有口碑,有財力,還有各種基礎……可以搞啊。

“嘿嘿……”

李縣長不由得笑出了聲,砸了咂嘴,很是不懷好意地打量着戴舉。

不能棒殺,還不能捧殺啊。

而此刻,坐對面的戴舉正死死地盯着商無忌,眼神犀利狠辣,盡顯威儀。不過戴舉內心卻是喟然一嘆:若吾歸國,爲國人所棄也,大業……難成矣。

感慨悲傷之際,戴舉想的就是儘可能在子橐蜚面前撈到好處,給君主背黑鍋,也不是瞎背的,哪怕這個“相”只能當一天,他也要當!

當上了,才能把戴邑子弟拉出來做官,至少要給戴氏一個前程。

已經打算豁出去的戴舉,此刻當真是有點“困獸猶鬥”的意思,不管對方提出多麼糟糕的要求,他都敢應下。

至於事後被君主用“賣國賊”的理由給處置,事急從權,也管不了那麼許多。要知道,前軍被打爆連累戴氏子弟的那一刻起,戴舉就不得不另闢蹊徑。

染指軍權迂迴上位的方法,已經徹底失敗,整個戴邑已經很難再培養出那麼多低級軍官,一切都只能從頭再來。大頭兵能對他戴舉起什麼作用?

想通之後,戴舉更是顯得有點“瘋狂”,那種極盡瘋狂的姿態,饒是商無忌還是懷揣勝利者的優越感,此刻,也有點被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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