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夷虎已定,幾個夷酋都已伏誅,剩下的,也多是山間村邑,非是數十人的聚落,無甚要緊。”
“針對這些聚落,可以予以獎勵。”
陸續有“舟傳”返回淮中城之後,李解又開了個會。
威逼利誘,除了敲打,該給的甜棗兒,也適時拋出來。
“這些聚居丘陵之間的夷虎人,本是沒有土地的,即便有,也多是山地,至多就是勉強度日,想要有些結餘,只怕很難。”
李解說着,環顧四周道,“原本淮南優渥耕地,大概都在反抗激烈的大部落手中,現在幾個大姓,都已經被我們清除了乾淨,這就多出來不少土地。我們劃分一些土地出來,也不需要動用現有的耕地,將耕地跟林澤的過渡地帶,租給夷虎人。在上面加一個期限,就說開荒耕種十年或者十五年之後,就歸他們所有。”
淮南人口的聚集區,其實主要集中在英國、六國、羣舒,巢國故土上的人口也有百幾十萬人,但相當的分散,而且人口質量極差,主要以蠻夷爲主,文明人反而是少數。
要將這些蠻夷重新洗成文明人,暴力幹掉那些迷信暴力的,然後再用懷柔手段,安撫那些不迷信暴力,反而比較溫柔的。
“糧賦如何計較?”
“就比照慣例,田地產出的一半,定爲稅賦。”
“可是……主公,夷虎人窮困無比,一無良好農具,二無廣播種子,只這二物,縱使讓夷虎人開荒,也是無用啊。”
“無妨。”
李解雙手向下按了按,他看到不少人想發言,大概也知道手下們在擔心這個問題。
光給土地不給政策,等於沒有。
夷虎人沒有種地開荒的積極性,淮中城也沒辦法把這些不鬧事的夷虎人吸收爲城外野人。
“江陰邑、雷邑、江陽、淮中,四個城邑都有相當成熟的石材加工廠。陰鄉的石器庫存,也能先調動過來,十幾二十條船的事情。‘百沙’現在用石器,晚一點少一點也不妨事,去年‘東沙’開闢沿江沙田,已經夠‘東沙’吃用的,再增加水稻田,‘東沙’也沒有那麼多實力。”
“類似‘東沙’的沙野,還有二三十個,陰鄉的石器,也就不必急着先運過去,可以拿來淮南,先給夷虎人用。”
“主公,這些器物,是贈送還是售賣給夷虎人?”
“我們又不是開善堂的,怎麼可能贈送?不過夷虎人現在也買不起,那麼可以先賒欠嘛。他們開墾出來多少土地,除了繳納稅賦,剩下的糧食,願意拿多少來衝抵,都是可以的。”
聽完李解這說辭,與會一衆幕府成員,都是驚了一下。
這夷虎人要是死腦筋,搞不好就是白乾啊。
再者,石器不比鐵器,損耗其實相當的快。使用過程中,要是石器磕碰上了土壤中的暗石,那直接就是器具損毀,想都不用想的。
也就是說,石器本身就是個高消耗的工具,當然這個高消耗,是相對於金屬器物而言。
這遇上稍微老實能幹的夷虎人,全家老小都有幹勁,搞不好石器的消耗反而會激增。
到時候開闢多少耕地出來,才能還上這筆賬?
小算盤一打,淮水伯幕府成員們,都覺得這主意是真的髒。
偏偏這麼髒的主意,出主意的人,看上去就是個無腦莽夫……
萬幸,這個看上去是無腦莽夫,實際上是個老陰逼的傢伙,是他們的老闆!
“還是那句話,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捧着茶杯,李解誠懇道,“淮南想要安穩,一是治水,二是產糧。這兩樣只要穩了,淮南就太平無事。以後再說要圖謀這個,攻打那個,都是彈指間的事情。”
幕僚們都是深以爲然,要說戰力,淮中城現在極限暴兵,硬要遠征楚國,打過漢水,也不是沒有勝算。
甚至贏面還很大,但這個事情不是說打贏了就算數,還得撐下來。
佔領一塊地盤之後,最麻煩的就是治安戰,後勤反而都沒有治安戰來得重要。因爲沒有穩定的運輸環境,你多麼強悍的後勤能力,都是空談。
至於說“以戰養戰”,就楚國的奇葩體制,地方山頭林立,打下一個地方,不跟地方勾結起來,就沒辦法有效地養活駐軍。
所以在李總裁看來,要吞併楚國這個股份公司,要麼一次性就把楚國這個公司的所有股份吃下來,要麼就是拎着砍刀,找到楚國的股東,一個一個地,進行最爲友好的談判。
實在是沒得談了,還可以商量肉體毀滅嘛。
“現在芍陂以東,肥西附近,算是初步穩定下來。入秋之前,力求把荊蠻逼死在大別山。原先這兩個蠻夷,要東西兼顧,如今一個已經消滅,剩下的一個,也就不足爲慮。”
“主公,可是因循舊例?”
“辦法不要管老不老,只要好用,就是好辦法。荊蠻不是喜歡流竄大別山嗎?那就讓他們往山裡鑽。馬上就要入夏,只要確定哪個山頭有荊蠻藏匿,先伐木,把合用的木頭全部砍光。山上架設索道也好,軌道也罷,運送木頭的辦法,總歸要容易得多。”
“我就不信,這光禿禿的山頭,他們荊蠻是有了隱身法,還能藏得嚴嚴實實?”
“實在是不方便砍伐的地方,那就一把火燒了,放火燒山,燒死幾個是幾個,不要覺得可惜。今年燒了,明年又有新苗,十年之後又長成大樹。荊蠻死光了,也就太平了。這大別山上的一草一木,還是我們的。”
“……”
“……”
一本正經討論放火燒山問題的時候,好些個幕僚總感覺身體有些不適,想吐,又吐不出來。
比懷孕也差不了多少。
淮水伯幕府成員們,此刻再一次慶幸,他們找對了老闆,這樣的老陰逼要是做對手,本來就很難在武力上勝出,現在比下限也比不過,那怎麼可能贏呢?
新來的幕僚,都是情不自禁用衣袖擦着額頭上的汗,這種會議上的節奏,跟以往在家族中接受的教育,完全就是兩個畫風。
老家也不把蠻夷當人看,但多少還是習慣性在戰場上擊敗,文明上征服,然後消化吸收,壯大自身。
像李解這樣完全無所謂死人不死人的,真是頭一回見到。
在他們看來,老闆實在是個矛盾體,明明對人力要求也是非常的高,儘可能的增加治下人口數量,但死起來又是淡定無比,甚至還有點談笑風生的意思,這種矛盾的感覺,讓幕僚們有點無所適從。
不過,看着老闆身後懸掛着的一副地圖,幕僚們也是心情激盪,只要淮南大定,那麼整個淮水中下游,根本就是老闆說了算,什麼吳國楚國,根本沒有插手染指的機會,更不要說資格不資格的問題。
都不需要十年八年的,只要有個兩三年,按照正常的耕地恢復速度,到時候老闆李解手中積攢的糧食,只怕同時開展滅吳、滅楚,應該都是問題不大。
儘管老闆再三表態,自己是吳國擎天柱,是帶忠臣,但就現在吳國內部狗咬狗的狀況來看,只怕等姑蘇王畿的山頭們分出勝負之後,老闆的實力,就是倒過來的擎天柱,隨便捅兩下,姑蘇山頭們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