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級會議的後續影響力還是有的,反應到夏糧搶收上,就是大量中小隊長都下入到了一線。
給人的感覺,就是淮中城的主力部隊,還操持農夫之業,讓不少暗中觀察的列國貴族,都是默默地吐槽。
有失身份啊。
武士之身,豈能操持卑賤之業?
只不過當看到李解也親自下鄉之後,這些個貴族們,都是徹底震驚,半點言語都說不出來。
“這一畝地,能上一百斤。”
實打實的一百斤,李解抓了一把稻穀,拿起幾粒塞到嘴裡,毛糙的很,但灌漿紮實,口糧是穩了的。
早稻不好吃,但用來做成稞條、米粉,也能充當軍糧。
再者,終究是稻米,不煮而是蒸制,入口也沒有那麼糟糕。
畢竟是稻米糧食,不是飼料。
“曬場都清空了吧。”
“都清空了,是水泥地的曬場。堆場那裡則是夯土平地,下雨就麻煩。”
“石材廠有多少石板,先給堆場那裡用上。”
“是!”
這一波夏糧,主要是小麥和早稻,還有一些豆類作物,但產量有限,至於說瓜果蔬菜,也只能保證葉子菜能夠供應上來。
基本上就是白菜類的蔬菜,其餘就是茄子、紅蘿蔔,但紅蘿蔔這時候產量不行,只能說勉強能吃。
淮中城本地的水稻種植,和外地大不相同,分櫱之後的精耕細作有着很強的田間管理,一蔸秧苗多少株,都是嚴格培訓過的。
本地的插秧工,已經形成了一種短期打工的職業。
畢竟訓練難度不高,但又非常急缺。
稻麥同收,在時人看來還是比較稀奇的,而且淮中城管控的土地規模極大,這讓外界前來偷偷觀摩的大貴族子弟,並不在少數。
農家有收成,才能供應貴族們揮霍。
“這潁溝南的稻田,大概是三十萬畝,產量有高有低,但一百兩百斤總是有的。那本地夏糧,稻米應該有四五十萬石,可以了。”
夏糧穩住,接下來的餘地就大得多,秋糧少一點,也不妨礙。
這年頭很多國家並不是種兩季,因爲消耗地力極爲過分,一般只有大國才能玩,或者就是土地相對富餘的國家,可以這樣幹,畢竟可以輪休,休耕養一下地力,燒一把荒,那肥力又會回來。
不過顯然李解管不了那麼多,最多就是漚肥之前用河泥和南苜蓿混合,然後翻耕混入水稻土,有了這一茬底肥,也算是湊合。
比不上化肥,但這畝產一兩百斤這種事情,也輪不到化肥來表演。
光照、補水、除草除蟲即可,有了超前的田間管理,維持一兩百斤是沒有問題的。
只有人口突然膨脹,土地不夠用了,對地力過分地消耗,纔會又出現糧食危機。
至於爲什麼土地不夠用,那就是社會學的問題,李總裁現在還考慮不上。
“先把陳國、隨國的糧食還了,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是!”
這年頭有個好,你借的是稻米,換的是稻米,那就沒問題。
至於說吃到嘴裡發現口感怪怪的,那也問題不大,口感不好,肯定是蒸飯的姿勢不對,換個姿勢,說不定就能蒸得挺好呢?
“希望繼續是好天啊!”
糧食收上來不是說就完事兒了,想要庫存,必須翻曬。
但翻曬是要看老天爺臉色的,南方本來就多雨,淮中城又地處淮水之畔,這雨季以來,淅淅瀝瀝的,那就是下個不停,稻穀擠壓在一起,如果溼氣重,不是發黴就是發芽,那收多少都是廢的,純屬白費力氣,一年白乾。
天公作美,從來不是開玩笑的。
別的地方可能要求雨,但淮中城這裡,“天地廟”中都是求來個好天氣,趕緊出太陽。
要是跟之前的大洪水一樣,那誰受得了,又得死人。
天公的事情還不好說,但淮中城糧食大豐收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陳國、隨國、唐國還有楚國,楚國郢都可以說是哀鴻一片。
雨季之中還能大豐收,這時運在楚國人看來,那真是好的沒變。
臨近的陳國人則是有着另外的看法,淮中城的夏糧豐收,其中的田間管理,跟陳國的傳統大相徑庭,這讓陳國人很好奇,有些農戶甚至組團南下,前往南方一探究竟。
要知道,此時的陳國大部分土地,仍舊只是一季主糧,大貴族更是大量輪休自家肥沃的土地。
陡然出現李解這麼個怪物,自然會讓陳國的老牌貴族心癢難耐。
畢竟自家國君的兩個女兒,都給這條狗給叼了去。
淮水附近還沒有收割的一片農田,魏羽在農田旁邊的坡地上已經種了一百多棵樹。
五天種一百多棵樹,平均每天二十幾棵樹,樹苗有大有小,但主要就是柳樹。
這些柳樹,是用來定堤壩基準分界線的,過了這一排柳樹,就不能種地。
忙到中午,魏羽一邊吃飯一邊觀察着農田,他發現這些水稻田的規模都很大,而且田間的穀倉,都是架空高擡,每一個糧垛,都有八臺腳踏式脫粒機。
他一開始並不知道這是脫粒機,因爲在晉國,脫粒都是用摔的,抄起稻禾或者粟禾,就往大木箱中摔打,摔着摔着,自然就脫粒了。
然後再進行篩選,去掉雜質,比如枯枝敗葉之類的東西。
但是現在一看,有點不一般。
“子羽在看什麼?”
“吳人用的器具,不簡單。”
“脫粒機,江陰會館有賣。”
“嗯?”
魏羽一愣,“江陰會館有賣?哪個江陰會館?”
“所有江陰會館。”胥飛神情也是比較嚴肅,“新鄭、絳城、宛丘、夏邑,都有,胥氏買了幾臺回去,價格昂貴。”
具體多昂貴,胥飛懶得說,胥氏打得什麼主意,魏羽也不是不清楚,不過他也沒有問胥氏有沒有仿造成功,或者說仿造成功之後,效果是不是和吳人的一樣好。
其實沒有來南方之前,胥飛一直以爲,脫粒機的問題,可能就是材料問題,來了南方之後,才知道還涉及到加工工藝。
很多工具,晉國不僅僅是有沒有的問題,而是舍不捨得這樣糟踐,像李解這樣糟踐!
“咦?!你看。”
伸手一指,兩人同時看了過去,就看到一隊車馬前來,車架拙樸簡陋,但是馬隊雄壯威武,大量的武士簇擁前來,只看這規模,魏羽脫口驚呼:“淮水伯?!”
李解的出現,讓魏羽震驚不已,糧食生產的重視,列國都是差不多的,但像李解這樣重視的,少見。
“難怪最近幾日如此嚴苛。”
說是嚴苛,其實就是監工們出勤頻繁,完全不知道疲倦的樣子。
自從隊長級會議之後,整個淮中城的非軍事單位生產,效率就提升了一大截。
風氣也大大地扭轉,原本以炫富爲生的鱷人家屬,也逐漸低調起來。
雖說也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婦人在那裡吐槽李解,但嘴上說歸說,做事卻是實在了不少。
“說起來,子羽是否發現,堤壩附近村邑,似乎有亭長?”
“列國皆有亭長,這有何不同麼?”
“此間亭長,絕非齊魯之類。”胥飛衝前方努了努嘴,“那邊糧囤主事,便是亭長充當。那幾臺脫粒機旁的小工,便是亭長所屬小卒。”
“嗯?!”
聽罷,魏羽有點驚愕地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