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小學的算術教學開辦得很早,除了體系內適齡兒童之外,掏錢前來旁聽的成年旁聽生也有不少。
主要是以行腳商和小商販爲主,本地的行腳商和小商販,因爲受環境的影響,再怎麼怯懦膽小,放在陳蔡之間,都算是膽子大的。
眼界不同,格局不同,膽氣魄力,自然也是不同的。
省吃儉用買紙有點虧,但買粉筆、畫板的錢,總歸還是有的。
李解改進了水力球磨機之後,石灰石、石膏加工就省力得多,也爲粉筆的進一步加工,創造了條件。
之後就是根據手動煤球機的構造,改造粉筆模具,一個作坊就能供應整個淮水伯府體系下的教學、辦公、訓練等等需求。
尤其是一些通告,布告欄大多都是粉筆板書,對漢字的推廣,也有着極大的促進作用。
因爲街頭巷尾,都有各國篆體和漢字的對照表,一般都是常用字,這也就讓初來乍到的列國中大型商人,有着非常不錯的市場體驗。
至少到了淮中城之後,口音複雜沒問題,完全可以站在常用字對照表的黑板下面,然後各持一塊畫板進行筆談。
效率非常不錯,整個淮中城的合同談妥率和履行率,都比列國都邑高得多。
“二三子今日還請繼續努力。”
“共勉,共勉。”
小學門外,出示了“名片”之後,成年的旁聽生又陸續進場,珠算是單獨的一門課,如今淮中城已經形成了“賬房”這個民間概念,而賬房先生,則是上等門客的待遇。
一些淮上小國,賬房先生甚至是入幕之賓的層級,算得上謀士。
隨着淮水伯府茶話會的結束,“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口號振聾發聵,至農忙時節,補二季稻的時候,北地國家前來淮中城的年輕士子,就更多了。
甚至還有了庶民青年前來冒險,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蓋因在淮中城,你掏了錢,就能學到“知識”,哪怕“知識”比較淺薄,只是很初級的技能。
但只要有點見識的人,都會算一筆賬,自己學會一點點“技能”,回到老家,給人做門客,怎麼地也能混口飯吃。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去大膽冒險,挺過水土不服。
讓人高興的是,因爲淮中城對環境衛生的嚴格管控,寄生蟲病大大減少,隨處可見宣傳不喝生水的標語,以及連小學生都張口就來“便後洗手,飯後漱口”,也讓淮中城上下,形成了一個愛衛生講衛生的觀念。
當然這個觀念之所以能夠推動,主要還是因爲主抓環境衛生的勇夫們,罰款比較給力。
屢教不改的倒黴蛋被罰到傾家蕩產,這種血淋淋的教訓,不是沒有。
甚至好些混入義從,給勇夫打下手的牲口,更是藉機公報私仇,但這些公報私仇的牲口,並沒有受到嚴懲,原因就在於,李解明令要高壓震懾。
風氣瞬間穩住,再也沒有人敢冒險當街露鳥。
環境衛生上去之後,自然就降低了疫病傳染,一應疫病,從來都是以預防爲主,李解沒有靈丹妙藥,也沒有青黴素奎寧,那麼只能把自己能做的,先做到極致。
一如土地增產,他既然沒有高產良種,又沒有化肥農藥,那麼就只能做好田間管理,把水利工程拉上來,這同樣是能夠保證糧食增產的重要手段。
有效利用水肥光照,糧食畝產翻兩番是正常的,傳統耕作的單位畝產上限,就是在這裡。
至於說還要更進一步,李解沒有去多想,土地再深層挖掘,就沒有太大必要,因爲水利工程上馬之後,就會額外地增多大量可灌溉水稻田。
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淮水伯府治下,缺的都不是土地,而是人口。
淮水兩岸的人口其實相當的可觀,但因爲長久以來的地區爭霸和天災人禍,導致大量曾經在文明社會中生存的優質人口,逐漸退化成漁獵部落、遊牧部落或者遊耕部落。
李解要做的,不過是重新把這些散佈在野外湖泊澤陂之間的人口,重新聚集起來,形成城市、鄉鎮、農村,然後垂直管理,有效管理。
這也是爲什麼會有淮北崗亭制度試運行的緣由,只可惜鱷人、勇夫終究也不能免俗,該飄的時候,也得飄。
好在開了一通狂噴大會,又裁撤了幾個鱷人、勇夫的亭長、里長職位,又剁了幾個不聽話的老鱷人、勇夫的腦袋,浮躁享樂的風氣,頓時剎住。
那種昂揚向上、樂光蓬勃的社會氣氛,是可以感染別人,是可以傳達傳播出去的。
以往需要李解通過行政命令,才能大量轉移的蔡國人口,如今不需要李解的強硬命令,市場和社會,都會推着蔡國的人口,自然而然地,想要轉移遷徙前往淮中城。
因爲淮中城的市場更大,自然能夠容納更多的商鋪、手工業者乃至工坊工人和自耕農。
淮中城的大量優質土地,只有一小部分是自耕農,但是在淮南和潁溝以北,則是有不少土地進行分配、買賣,只不過份額被嚴格管控。
基本都是參照鱷人的兩百畝到三百畝家庭擁有數爲上限,而鱷人又不以自耕爲業,所以往往都是僱農或者天地廟總承包,最終根據土地產出來進行總分配。
普通購買土地的自然人,在購入土地之時,就要繳納一筆稅,之後有了土地之後,糧賦是不能夠和鱷人家庭一樣減免。
條件有點苛刻,但對照列國的狀況,這已經是最優條件。因爲除了淮中城,並沒有哪個國家或者封邑領主,會保證自耕農的權益。
最重要的一點,列國之中,非公卿士大夫之後,想要成爲一個受保護的自耕農,難度係數不小。
列國有名的豪商,說是說有良田萬頃,粟米滿倉,但這個良田萬頃,含金量極低。屬於可有可無的說辭,得勢時,有就是有;失勢時,有也是沒有。
但在淮中城的體系下,讓三百畝地的自耕農有“恆產”,這個“社會契約”,還是能夠執行且貫徹的。
其餘原因且先不提,只說淮水伯府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對糧食處於飢渴、急缺的狀態,而小有產的自耕農,其糧食產出對整個淮水伯府,是個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對淮水伯府來說,又怎麼可能不去保障小農的生產積極性和安全呢?
李解起家以來,超級農莊,超級農場的誕生,只是因爲有效勞力稀缺,而本身技術又相對先進。兩相權衡、比較之後,妥協出來了這麼一個結果。
本質上而言,鱷人授田之後,就是武士階層,只是並不爲列國所承認,而並非是小農或者自耕農。
時至今日,隨着李解的地盤越來越大,水利設施越來越多,可灌溉耕地面積,顯而易見也會越來越多。
到那時,大農場大農莊就無法再承擔整個體系上層暴力機構的穩定維持,大量的小農、自耕農,便又會重新成爲中堅力量。
這是生產力的問題,這個時代的成本上限,隨着時間的推移,李總裁自然是會碰觸到。
而到了那個時侯,不管李總裁的個人意志如何,小農又會繁盛,而李解要做的,跟他穿越之前的時間線上歷朝歷代統治者們一樣,如何抑制土地兼併,就成了長期政策。
不過這些都是不可預計的未來,此時此刻,淮中城的“嚴刑峻法”,並沒有嚇倒那些有着冒險精神,又渴望改變生存條件的勇敢者。
這些勇敢者,不僅僅是隻有公卿士族之後,也有商人、工匠,甚至還有在本國已經失地的農人。
到了淮中城之後,他們接受培訓、教育,優秀者便脫穎而出,在淮水伯府出仕,在淮中城行商,在淮北淮南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