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一直持續着,從早上打到了中午,仗着人多勢衆,一向軍完全沒有任何停歇休息,不斷向岡崎城發起潮水一般的攻勢。按照酒井忠尚等人的想法,在這等攻勢下,岡崎城應該很快就會被拿下來的說,哪怕是一隻觀戰的織田義信,好幾次都已經準備接受三河重回今川家懷抱的結果了。
只是,結果卻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面對一向軍連綿不斷的攻勢,岡崎城雖然看上去隨時都可能失守,可實際上一直到現在,岡崎城上的鬆平家家紋依然好端端的飄揚在空中。
“想不到鬆平家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有如此的戰鬥力……”酒井忠尚看着明明搖搖欲墜,可自家部隊卻怎麼都無法進入岡崎城半步的情況,頗爲感慨的嘆息着。
“畢竟只是一羣平民而已……”鬆平家次不屑的說道。
“哦?那不如請鬆平大人展示一下麾下部隊的威武如何?”酒井忠尚聞言頓時說道。一句話,就讓鬆平家次沒了聲音。而其他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的武士,也同樣低下了腦袋。
好吧,雖然一向軍看起來人多勢衆,可除了傻傻被宗教信仰什麼忽悠的亂民之外,絕大部分的武士和其麾下的部隊卻是完全沒有出過陣,也絲毫沒有要出陣的意思。至於理由,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所以都很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畢竟,沒有人願意自己的部隊拼死拼活的拿下岡崎城後,其他人卻在後面坐收果實。而這,也是岡崎城一直無法攻陷的最大原因之一。畢竟只靠一羣拿着十八般兵器的亂民,戰鬥力儼然還是很有限的。
不過對此酒井忠尚卻也沒有什麼太多的辦法,讓那些武士派自家部隊出陣?他們怎麼可能捨得?!沒看到那個笨蛋鬆平家次都不願意嗎?還有誰會願意?讓酒井忠尚帶頭?他也不願意啊……
於是,在這種情況下,雖然看起來驚險,但在鬆平家諸人上下的拼死奮戰下,直到臨近黃昏時,一向軍依然沒能攻破岡崎城,倒是丟下了數百具屍體。
“唉……讓他們回來吧……”酒井忠尚看了看天色,有些無奈的說道。隨後,一向軍的本陣處響起了一陣陣螺號聲。
“那是……”鬆平家康站在城牆上,聽到這個聲音後頓時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死死的盯着城外的敵軍。直到最後一名敵軍退回了敵軍的陣勢後,他才終於明白,第一天的戰爭,結束了。
鬆平家康緩緩走下城牆,此時,因爲不斷的拼殺,讓他看上去絲毫沒有一名家督的風範,而所有鬆平家的將士看向他的目光,卻都充滿了敬意。因爲就是這個男人,在敵人進攻最兇猛的時候,並沒有站在高臺上做那無謂的指揮,而是直接提着太刀衝上了城牆,和家臣、足輕們一起拼死作戰着。
在諸人的目光注視下,鬆平家康緩緩走上了高臺,隨後轉過身面向着諸人。他在衆人的身上不斷掃視着,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人都被鮮血染紅了衣服,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不遠處的一塊空地上,數十名足輕、武士或躺或靠在那邊,他們,是因爲受傷過於嚴重被撤下來的。而在城牆的下方,同樣躺着數十人,只是他們,卻再也無法睜開眼睛了。
手中太刀緩緩舉起,鬆平家康注視着所有人,忽然,他大聲高喊着,“我們!勝利了!”
“喔喔喔!”
“喔!喔!喔!!”
“喔!!喔!!喔!!!”
所有鬆平家將士高聲歡呼着,吶喊着,似乎不這樣的話,根本無法發泄心中的情緒。
話說,在這種時候,這場勝利實在是太重要太重要了。雖然從得到消息後,鬆平家康就一直用各種方式來鼓舞士氣,減少將士對敵人的恐懼之心,可不管如何,敵人的強大卻依然銘刻在他們的心中。而如今,這場勝利卻讓他們重新拾起了丟掉的信心。
“我們勝利了!我們戰勝了十倍於我軍的敵人!這證明了敵人雖然數量衆多,卻不是不可戰勝的!也證明了!只要我們團結一心!就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鬆平家康在高臺上不斷大喊着,看上去情緒似乎非常的激動。
或許,此時的他,也需要宣泄吧?畢竟自從一向宗的繳文發佈後,他幾乎就沒有一天能夠睡得着的。做夢,都會夢到岡崎被攻破,鬆平家在他這一代徹底成爲了史書中的一段文字。
說到底,他也不過只是一名剛剛20歲的年輕人,從小就過着人質生活,好不容易擺脫了,卻又揹負起復興鬆平家的期望。而如今,在他不斷的努力下,鬆平家終於有了這麼一點點的起色,卻又遭遇到了半數以上家臣,大半個三河的背叛。
對於這麼一個年輕的武士來說,沒有被壓垮,已經是非常非常的了不起了。
岡崎城中的歡呼聲不斷響起,哪怕在一向軍的本陣,以及織田義信休息的地方也能聽得到。
“哼!有什麼好得意的,看你們能撐幾天!”酒井忠尚陰着臉不滿的想着。不遠處,本多正信帶着好奇的目光看着岡崎城,目光閃爍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呵呵,家康這小子,到真是夠堅挺的啊!”織田義信搖頭笑道,“不愧是歷史上最後能夠取得天下的老烏龜。”當然了,最後一句話只不過在織田義信的心中想了想而已。
“主公,其實這並沒有什麼好驚訝的,屬下今天一直在觀察着叛軍的情況,發現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費南德出言說道。話說這小子似乎從來就不曉得什麼叫做低調,一直都是有什麼就說什麼。難道歐羅巴的人都是這樣嗎?好吧,這小子是新大陸出生的。
“哦?什麼事情?”織田義信好奇的問道,對於費南德,他是越來越重視了,因爲這小子總是能夠發現許多別人發現不到的地方。有些時候,織田義信都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因爲在遊戲中一直擔任瞭望手,所以才擁有如此強大的觀察力?呃,這似乎反了吧?
“屬下發現,敵軍這一整天的攻城,只是派出了那些亂民,只有少數的武士在後方進行着指揮。那些真正屬於武士的部隊,完全沒有出動過。”費南德恭聲說道。
“嗯,這很正常,畢竟這不過是第一天而已,沒必要一開始就全力進攻。”一旁島左近應道。
“呵呵,恐怕不只如此。”李華梅輕笑着,在衆人看過來的疑惑目光下輕聲解釋着,“雖然敵軍看起來數量衆多,但相應的,組成也非常的雜亂。這裡面,一向宗的勢力最大,但他們的麾下大部分都是亂民。其他酒井忠尚,鬆平家次、鬆平親清、吉良義昭、荒川義廣等人雖然擁有強大的勢力,但也只是鬆平家反叛家臣中的一小部分而已。真正的戰鬥力,應該是除去他們之外,那些反叛的鬆平家家臣。”
“嗯……你是說他們不希望讓自家的部隊損失過大,所以纔不派兵出陣?”織田義信聞言,想了想說到。
“不錯!雖然此時他們是聯軍,但那是因爲有同一個敵人鬆平家!如果這個敵人沒了呢?一向宗自然還是回到寺院當和尚,而亂民們也會回到各自的領地上繼續過着自己的生活。可剩下的那些真正的武士、豪族,他們在三河的統治者被擊敗後,也會在返回自己的領地後和平相處嗎?”李華梅點了點頭,給了織田義信一個讚賞的眼神後說道。
“所以,他們纔要保存自己的實力,以免在此戰中損失過大,導致在擊敗了鬆平家後被其他家族吞掉?”織田義信明白了李華梅的想法,恍然大悟的說道。
“不錯,主公您變聰明瞭呢~”李華梅聞言嬌笑道。
“哼哼!不是變聰明瞭,是一隻這麼聰明!”織田義信聞言得意的笑道,好一個不要臉的傢伙。
不過在得瑟完,織田義信倒是有了想法,“那麼這一點,可是非常值得拿來做文章的呢~”織田義信輕笑着說道。
“不錯,既然他們都希望保存自己的實力,那麼等下我軍夜襲時,大可以直奔敵軍本陣!”李華梅應了一聲,可卻說出了讓所有人都驚呆了的話。
“直接進攻敵軍本陣?!”前田慶次聞言直接跳了起來,哪怕是勇猛如他,對李華梅這番話也有些無法接受。
嘛,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要知道雖然是夜裡偷襲,但以區區2000多人的兵力去進攻一支足足有4萬多人的大軍,已經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氣的事情,如今竟然還要直接去進攻本陣?要知道任何部隊的本陣,都聚集着那支部隊最爲精銳的部隊。更別說一向軍所有的武士部隊全都聚集在本陣周圍了。
不過,織田義信聞言卻沒有反對,而是一直沉默着,良久之後,他才幽幽的說道,“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辦法,但卻有點危險呢。”
“主公?!”衆人傻眼的看着織田義信,心中已經無語到了極致,“這是什麼有點危險啊?簡直就是非常非常危險好嗎?!”
看着衆人的表情,織田義信輕笑着說道,“華梅所說的提議,其實很不錯。敵軍的主力部隊既然都想要保存實力的話,那麼一旦我們強行進攻本陣,你們覺得他們會怎麼做?聯合起來反撲我軍嗎?”
“不會!如果我是敵軍中的一員,看到有人帶着不到自軍十分之一的部隊衝擊本陣,那絕對不可能出多大力氣的。因爲我軍在兵力上佔據着絕對的優勢!哪怕我不出力,也不可能會被擊潰。”沉默之男島左近難得開口說道。
“哈哈~左近都說話了,看來這個提議真的不錯呢~”織田義信見狀,頓時打趣起來。話說,島左近雖然是織田義信的家臣,而且還是軍略上委以重任的家臣,可因爲織田義信從來就沒玩過什麼軍略,讓島左近根本就沒有辦法去發揮出什麼才能。
再加上性格使然,讓他一直以來,在各種會議評定上都顯得非常的沉默,除非織田義信主動發問,不然絕對不說話。久而久之,島左近就被前田慶次這個中二少年冠上了沉默之男的稱號。對此,島左近依然沉默以對。
只是沒等織田義信笑完,島左近就直接潑起了冷水,“不過主公,一旦敵軍沒有按照我們的想法行事,而是正面阻攔我軍的進攻,同時調動大軍包圍我軍,那麼恐怕我軍是很難逃出來的……”島左近沉聲說道,表情很是淡然,似乎絲毫不覺得在開戰之前說出這麼不利的話會不會有什麼不吉利。
好吧,剛纔還在說費南德那樣子說話是歐羅巴或者新大陸的風格,不過目前看來,估計是織田義信家臣的傳統了。
聽到島左近的話,雖然是反駁自己的提議,但李華梅卻也沒有生氣,而是贊同的說道。“島大人說得不錯,如果一旦發生這種情況,我軍幾乎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李華梅話一說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織田義信的身上。話已至此,唯一能夠下決定的,也只有織田義信自己了。哈?鬆平親俊和鬆平信一?嘛,他們是沒有發言權的。
而織田義信呢?看着一向軍本陣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後,他緩緩說道,“如果只攻擊外圍的亂民,一樣會有很大的危險,因爲敵軍本陣那些人可以有充裕的時間調動部隊來包圍我們……而且,鬆平軍那邊也不可能離開岡崎太遠,不然敵軍完全可以趁機攻打岡崎城。”
一句話,就讓所有人的表情嚴肅起來,因爲他們已經猜到織田義信的決定了。
“所以我決定,直接突襲敵軍本陣!”織田義信看着遠處的敵軍本陣,語氣堅定的說道,“我堅信!我等前方,絕無敵手!”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