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負手站在大帳之外的高地上。
看着遠處雄偉巍峨的氣帆。沉默不語。
從秦都咸陽城出發之後,他一直待在大帳內,哪裡都不去。鑲侯魏冉平靜的面孔小高陵君挺直的身軀,樓昌鄙夷的笑容,一直迴盪在他的腦海裡,久久不能逝去。
白起很鬱悶,也很無奈。他根本無意與他們爲敵,畢竟大家都是秦國之臣。他揹負着秦國第一將的名聲。難道侵略之戰就都要他來參與嗎,川蜀之地的冤魂,令他常常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個人想做點事爲什麼這麼難,而且還是想做點好事。自己想幹什麼?自己不過就是想讓西秦的百姓,脫離無窮無盡的戰禍,生活在一個。穩定安逸的環境裡。
秦人和其他國之民,可以象兄弟一樣和平相處,大家能夠吃飽穿暖,天天說點高興的事。爲什麼就這麼難?
白起有他的想法。他的內心深處不喜歡戰爭,他更在意的是個人修爲。他不想做統軍大將。只想做個徹底的劍客豪俠。
這是他內心唯一的願望,達到天劍天境之後,並不表示他不屑帶軍作戰,而是他將戰爭的本質看得更清楚了。
可惜西秦之內。無人瞭解他的想法,或許當年與其太行一戰的呂不韋,大概會清楚他的所想吧。
但如今的呂不韋。已經是呂國之主,也許他也已忘卻了許多的東西,包括對武道的追尋與神往。再也不會考慮天境天劍之上還有着什麼,是仙?是神?或者是些什麼!
然而白起非常固執。他堅信自己可以做到,不論花費多少年時間,只要他不死,他都要爲此而努力。
年前趙國軍隊被呂不韋擊敗,損失十五萬的兵馬,這就已是令昭襄王興奮萬分,因爲趙軍的損傷,直接給了秦國東進中原的機會。
昭襄王現在很慶幸。秦軍從來未與呂國接戰,看看那些打算佔呂國便宜之人,無不損失慘重。衆國的削弱,無形中等於使秦國更見強大了起來,所以昭襄王決定在匈奴進襲呂國之時,發兵韓國!
白起很孤傲,性格也有點倔犟,寬容心也不夠。他爲了出兵之事,與昭襄王的關係越來越僵化,這是因爲各自對將來的考慮不同。分歧越來越大之後,昭襄王卻不會向趙國惠文王那樣去勸解說服,反而予以謾罵責斥,結果鬧到軍臣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大軍開拔前的最後一次秦國殿議時,白起終於無奈的忍耐了。這個時候的秦國,齊心協力高於一切,實現個人理想是重要,但西秦的安定團結卻更爲重要!
可惜白起答應隨軍出戰時,秦軍卻早已確定了統軍的主帥。
在白起猶豫之時;王齡已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西秦大軍的主宰權。他倚仗什麼?他倚仗的就是沒有白起的搶奪。
白起彷彿聽到了自己下殿前,身側蒙驁的那聲嘆息。他一定是替自己惋惜,西秦第一將隨軍出征,卻非是統軍主帥。但這一切又能怪誰?自己如果去搶這個大帥,只怕本次出兵的目標,將不單單是一個。韓國了。
“君侯,大帥請您去議事。小。
名五大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走向着自起站立的方向行來,遠遠的已是輕聲喊道。
王齡做了主帥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讓大家不要喊他的官職大良造,而是要喊他大帥。
白起冷冷一笑。他心裡很清楚,王齡爲什麼要如此行事。因爲在秦國的二十級爵位中。自己是十九級的關內侯,而王齡則是十六級的大良造,在身份上王滋低了他三級,所以纔要故意突出大帥的名位,來擡高自己主將的位置。
西幕夫軍的各路薦領。掛續婆集利了子齡的大帳內。
這些天王藍利用各種名義,給各部的大小將領發放了許多財物,大家不但沒有沉浸在。白起不爲主帥的悲哀裡,反而沉浸在得到一個新大帥的興奮中。
天天有錢拿,白癡也快活。
大家剛剛坐到擺滿豐盛酒食的案几後面,司馬錯已是站起說道:“今天,大帥特意從川蜀之地,招來一批清純的歌舞姬,這些彈秦擊鼓跳舞的女子,姿色都算很是不錯,大家欣賞的時候,就可以自己挑準滿意之女,一人可以選兩個。大帥說了,行軍枯燥無味,這些女子就賞給大家解悶了!”
衆將領們發出一聲歡呼,笑鬧聲頓時充斥了大帳。
白起掀簾走了進來。他站在門口處,緩緩掃視了帳內的衆將一眼,大帳內的歡聲笑語。忽然之間沉寂下來。
白起治軍非常嚴謹。不要說欣賞女樂,就是聚餐喝酒都是明令禁止。他在軍中的威望非常高,大山將領都有些忌憚他。
白起對帳內將領稍稍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他緩步走到大帳中間,司馬錯趕忙過來邀清白起坐下,被白起拒絕了。
白起神情冷漠。給高坐上前的王齡微施一禮,慢慢說道:“大帥是召集大家議事,還是召集大家聚飲?大戰迫在眉睫,大家如此歡呼暢飲,是不是太過分了?”
王齡紅潤的臉龐突然間更紅了,圍坐大帳內的大小小將領,更是顯得侷促不安。
白起突然加重語氣。厲聲說道:“韓國已是開始集結軍隊,趙、魏兩國的援軍也已開拔,難道要等呂國降服了匈奴,四國一同對我大秦發兵嗎?”
大帳內鴉雀方,聲。
“請問大帥,我部大軍何時開始發兵境白起稍稍平息了下怒韋,問王酪滿臉堆笑道:“君侯,等我們拿下定陽城後,我們就可將其作爲補給之地,便可向東進軍了
白起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接着問道:“大帥何日攻城?”
“明日攻城王齡面向大帳中的大小將領,大聲說道;“明日一早。大軍同時攻打西門,南門和東門。三門同攻,爭取一天之內拿下定陽城
他望向白起,笑道:“君侯。你看如何?”
白起微微搖頭,躬身施禮之後。揚長而去。
眼看就要追到李牧部騎兵的尾部。扎爾博突然感覺到天地間,好像開始顫動了一下,蒼茫的雪地好像也抖了兩下。
那時候的他只以爲是自己眼花,雪地如何會動?他只以爲奔馳的太急,所以看到了幻象。
這時李牧率領的呂國騎兵,卻遽然有了變化。
前方是開闊的平原,厚雪覆蓋,李牧卻沒有徑直趟過去,而是手中橫刀一揮,麾下的騎兵再次化成兩隊,繞了一個大圈而行。
扎爾博想不明白其中的奧妙小繼續率着匈奴騎兵徑直去追。
逃亡之時當走捷徑,李牧這一繞圈,間接等於給他追上的可能,李牧爲何出此下策?
猶豫只是片刻,馬勢如潮,扎爾博根本已無暇再去考慮,繼續催馬前行,選擇最短的距離靠近敵軍!
史涅卻已是大驚,他驚的不是扎爾博走的路線,而是驚怖從呂軍營塞內,衝出的那隊銀裝騎兵,以任何人都不敢相信地速度,迅速地向匈奴騎兵的背後衝來。
史涅根本沒想到,世上竟然有這麼快捷,裝備如此古怪的騎兵!
史涅變了臉色,他已知道,呂不韋終於出動最精銳的騎兵,呂不韋選在這致命的環節出兵,選在對手最薄弱防禦的時候出兵,這種出兵,端走出神入化,不知要經過多少血戰才能領悟!
戰場之上未分勝負,可史涅已是開始覺得,匈奴騎兵的勝算不大。
是否迎戰?史涅念頭一閃,已決定迎戰而去,這支銀色的人馬騎軍攻勢兇猛,他若是不擋的話,讓他們徑直衝殺進來,無論多好的騎術都將難以擋住。
史涅心中主意已定,向東而行的騎兵驀地南轉,迎上了呂不韋由南斜插上來的鐵騎軍!
扎爾博此時,卻已是陷入了絕境之中!
他策馬前行,一鼓作氣的衝過去。卻聽跨下坐騎悲嘶一聲,馬身猛地一沉,扎爾博整個人已飛了出去。
扎爾博心中大驚,他從三歲爬上馬背,騎了數十年的馬,就算閉着眼睛都不會出錯,這緊張得要命的時候。怎麼卻出了馬失前蹄之事?
人在空中,他低頭向下望去。見到馬蹄之上已是鮮血淋淋,馬踏積雪。震露出插在地上漆黑的鐵蒺藜!
呂軍在此有埋伏!
扎爾博恍然大悟,心中後悔不已,暗罵中原人果然萬分無恥。原來他等候一夜,營內尋歡作樂之時。呂不韋卻已是命令士兵,趁着夜色在這開闊平原之上,偷偷遍插了專門克馬的鐵蒺藜!
但是,呂不韋的佈置,絕對不止是區區鐵蒺藜,必然還有更要人命的手段。
匈奴騎兵如潮的追擊中,從未想到停止,就算再精湛的馬術,都已勒不住戰馬,無數馬兒踏在鐵蒺藜上,摔倒在地,更多的戰馬踩到坑中。馬腿折斷,匈奴騎兵終於緩了下來。卻發現噩夢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雪地上一陣顫動,前方不遠處,數百人掀開僞裝,抖落身上的積雪。推出了坑中讓人見之心寒的牀弩!
被墨家改良的牀弩,威力更是無窮萬分,一牀之內上下兩排,共可放置丈長弩箭四十枚!
鐵蒺藜、暗坑之後,竟然埋伏着呂不韋的殺手絕招,排射牀弩!
每一牀弩四十矢,共計牀弩一百二十具,卻在片刻之間,猛地一口氣全都打了出去!
嗡嗡之聲不絕於耳,鋪天蓋地的鐵矢兇猛地飆射出去,上擊馬上騎兵。下打馬腹要害,冷酷無情的包鐵弩矢,瘋狂地牲取着熱血。
扎爾博空中見到不斷眼前放大的弩矢,連慘呼都未來得急發出,就已是被牀弩毛矢數枚透體穿過。
他望了眼自己身上的幾個透明窟窿,待體內鮮血噴出之時,他已是徹底的喪失了一切感官。
匈奴騎兵在這一刻,傷亡頓時慘重起來,原本完整的騎兵隊型,也是變得混亂不堪,李牧抓住戰機。帶着麾下呂國騎兵圈馬兜回,向着混亂地匈奴騎兵衝去。
呂不韋一馬當先,已是與史涅遙遙相對而望。
史涅本想前來阻敵,可見到呂不韋時,心裡不由大亂起來,再一聽到東方的慘呼,扭頭看到了左屠者王扎爾博的斃命,他的一顆心徹底的沉了下去。
史涅已是無心再拼,他如今只想逃命。
可勒馬尋路將停未停之際,他見到對方銀色的鐵騎軍之中,出現一名與呂不韋裝束差不太多的將領,那將領拉開丈長漆黑巨弓,已走向着史涅瞄來。
那高大將領一弓在手,瞬間變的無比的奪目,他沉冷的神情,人弓瞬間合一,就算你在千軍萬馬之中,也能一眼認出他,這人就是王剪!
史涅見到那漆黑大弓之時,就已是知道來人是誰!想到當年潛入中原的一幕,自己千餘手下只被呂不韋五人幾乎殺戮乾淨,他很後悔自
爲比口如此沒有記性,來招惹衆此魔鬼樣的傢伙!
弓弦響聲才起,箭卻已走到了眼前!
三支巨大的矛箭。瞬間無一落空的在史涅的胸前,穿出三個等邊的
窿。
史涅身死,匈奴數萬騎兵全軍潰退敗亡!
王剪挽弓拉箭。三箭齊飛,射死了史涅之後,匈奴騎兵徹底的驚怖起來,忍不住的慌亂,他們雖然兇悍,可是呂國騎兵比他們更兇悍,他們勇猛,呂國騎兵比他們更勇猛!而且武器裝備,呂國騎兵比他們高出實在太多太多,往往匈奴騎兵刺中呂國騎兵數矛,但呂國騎兵依然繼續能站;而呂國騎兵只要砍中他們一刀,就將會徹底的讓匈奴,失去再戰之力。
失去再戰之力的匈奴,只有死亡一條路可行!
匈奴馬術雖精。卻不等於戰術,氣勢洶洶小抵不過紀律嚴明,勇猛作戰,更不能彌補裝備上的差距!
散漫彪悍的匈奴騎兵,終究還是抵不過軍紀嚴格的呂國騎兵。
扎爾博和史涅所謂的戰術,比起呂不韋等人制定的誘敵深入之計,基本就是一個笑話。
當發現引以爲豪的強項,在對手面前顯得那麼的脆弱不堪,當發現所謂的騎術,已挽救不了自己的性命,匈奴騎兵有種天崩地裂的惶恐。
他們只感覺到處都是弩簧,隨處都是陷阱,周圍全是敵人,他們如籠中困獸,咆哮不安,卻無力衝出。
李牧所率遊騎軍、呂不韋所率鐵騎軍,再加上牀弩的無情掠殺,已對這進襲中原的五萬匈奴騎兵,形成了地獄殺戮大陣!
匈奴騎兵大亂。呂國騎兵卻是冷靜非常,持盾抵擋,橫刀劈砍,硬生生的擠了進來。他們次序分明,就如同巨錘一樣。敲擊在對手的正面,一波一浪,如同碧海潮生,連綿不絕,逼的匈奴騎兵不斷的後撤。
逼迫匈奴騎兵後撤不是目的。更快的剿殺對手。纔是呂不韋的本意。
西側的呂國遊騎兵一次次持盾揮刀,將匈奴騎兵向東側逼去。東側地排射牀弩倚仗陷阱、深坑等地勢以鐵矢射殺。匈奴騎兵受不住屠戮,爲求活命只能向兩側散去,可李牧麾下之兵,已是迴轉圈殺,早就分兵兩路,撫守在南北兩側,遠遠地以鋼弩射殺。
匈奴騎兵只憑個人之勇,如何衝得破這種陣營?
匹夫之勇在這種軍陣之下,已是不足一哂。
喪失了馬匹的匈奴騎兵,更是如斷了兩條腿,一時間鮮血如河。染紅了蒼蒼大地。慘叫遍野,猶如鬼哭狼嚎。
呂軍已對匈奴騎兵,完全形成了剿殺的局面!
真正的決戰瞬間爆發,雙方岳有傷亡,拼殺慘烈,前所未有。
那一刻冰面上流的血,已經成了一條血河!
決戰進行了一個多時辰後,匈奴的五萬騎兵已傷亡殆盡。只有孤零零的馬匹,個別極爲驍勇的匈奴人,才僥倖地衝出了呂軍的包圍射殺,亡命而去。
呂國在這一役中,一舉擊殺匈奴騎兵五萬人之多。
屍體疊着屍體。馬匹摞着馬匹,北風一吹,屍體很快被凍僵,層層疊喜的摞在那裡。觸目驚心。
全殲了匈奴騎兵之後,呂不韋帶着呂軍騎兵回營。營寨內的士兵列隊兩側,不知誰帶頭喊了句:“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其餘兵士聽到。也都忍不住跟着齊聲歡呼:“大王萬歲、萬歲、
聲震四野。洞天側地。
呂不韋舉劍示意,揚聲道:“今日之勝,全仗三軍將士齊心協力之功。戰場上的勝負。本是尋常之事,可萬衆一心,才能出得常勝將軍。匈奴屢犯我中原大地,本王恨不能驅逐狼子,今日斬殺數萬匈奴騎兵小示懲罰!三日之後,本王當與三軍將士共勉並肩,前往草原,征討數百年來的血債”。
昌不韋最後一句確是重點之處,但卻讓三軍羣情激盪,齊聲高呼道:“北上草原。討還血債!北上草原,掏還血債!”
歡呼聲此起彼伏,滿是振奮激薦之意。
要知道匈奴爲禍中原數百年,這幾百年來中原北方歷代諸侯,都是或多或少的討好匈奴。三晉分裂之初,也是和匈奴人虛與委蛇。直到武靈王登基後,有感匈奴大患,這纔開始胡服騎射,與之硬抗。
這些年中原大亂。匈奴人更是開始蠢蠢欲動,禍害中原,怎能不讓將士們義憤填膺?
以往之時,匈奴仗着馬快弓勁,所向無敵,在平原作戰處於極大的優勢。今日一仗。呂國鐵騎證明。只要奮發努力,中原騎兵絲毫不遜對手,甚至可以將匈奴騎兵圍剿殆盡,既然如此,揚中原之威、興華夏之勇,豈不就在今日?
羣情激昂,呂不韋與王剪、李牧會心一望,心中微喜。北上攻擊匈奴,是呂國的必行之事,估計很多人還是不算願意,但是提出保家衛國的論調,明顯受到的阻力又小了很多。
等歡呼稍歇。呂不韋高聲道:“北上草原,論功行賞,所有財物盡歸士卒!”
衆人又是一陣歡呼,這凜凜的冬日裡,有着春一樣的溫暖,這冷血的疆場上,到處是熱血激盪。
呂不韋鼓舞士氣後,和王剪、李牧進營帳議事,等坐定後,呂不韋首先笑道:“今日滅匈奴騎兵,李將軍當記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