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聽到下人的稟報,剛剛抵達莊子大門外。就看到了平原君、呂鑥、呂不豕,帶着呂氏家眷,數百名奴隸、門客侍衛和千多名護送的趙兵,熙熙攘攘一大羣人,已是過了莊前的村落,馬上就要接近莊子。
“君侯,這半個多月不見,你可想死不韋了!”呂不韋笑着拱拱手,先對平原君打着招呼。
“想我?只怕不見得吧!不然也不會把本侯留下,你們出來風光了。”平原君有些不滿地說道。
難道事情穿幫了?望着平原君不懷好意的笑容,呂不韋正打算再試探幾句,這時候他身後一道聲音響起,“勝兄,年餘未見,你依舊神采飛揚啊!”
呂不韋回頭看過去,卻是郭家家主郭厚毅。
聽到郭厚毅對平原君的稱呼,呂不韋不由感慨萬分,這郭家家主的分量還真是不弱,都可和平原君稱兄道弟。看來在什麼時代,有錢都是件好事!
“厚毅兄,你也風采依舊啊,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下呂兄——”平原君笑着下了馬,拉着呂鑥向郭厚毅走去。
得!老輩的攀着關係,套着交情,呂不韋、郭縱兩人對望一眼,只好跟在後面,一言不發的看起熱鬧。
……
呂家莊,呂府內,下人忙得一塌糊塗,一邊準備着酒宴,一邊安頓新來的下人,還要幫着主人家收拾院子,搬擡東西。
呂不韋一家已經到齊,自然要先參觀下這新家。這一參觀就是大半天過去了,沒有辦法,誰讓郭家送的這莊子太大呢。
接風宴開始的時候,已是近夜。呂母和呂季氏,在水湄和郭大小姐的接引下,去了後廳用飯。
呂府大廳之中,平原君在呂鑥和郭厚毅的一再推讓下,無奈的坐了主位,衆人坐定,開始吃喝起來。
說來也怪,宴席已是臨近尾聲,呂不韋也不見平原君提起自己所謂的傷勢,難道他早就知曉自己本無傷,而是故意放縱自己騙他?
呂不韋正在疑惑,已是到了宴席結束之時,平原君站了起來,邊向外面走去,邊說道:“不韋,你在此處住了大半月,想來早已熟悉了這呂宅內的環境,那就陪本侯在院中逛逛吧!”
呂不韋一愣,馬上答應着站起。
臨出門之時,卻見郭厚毅接過下人送上的一個長條包裹,塞到自己手中。呂不韋略捏下包裹,就知裡面裝的必是新鑄鐵劍。
呂不韋馬上反應過來,這鐵劍必是送給平原君之物。這鐵劍是郭家所鑄,卻由自己送出,平原君必然會在感謝郭家的同時,也對自己好感大增。這一份禮物送出兩份人情,這郭厚毅不愧爲戰國商業矩子,做起事來,還真是精明。
……
一棵粗壯的低矮柳樹下,柳樹上的柳枝隨風舞動。
柳樹旁,便是坐在石椅上,望着小湖中彎月倒影的平原君,整了下寬鬆的白色大袖長袍。
“呂不韋!”
呂不韋聽聲擡頭,一眼看到面前三步遠處的平原君。不知道爲何,此刻的平原君,給呂不韋一種很萎靡的感覺,彷彿與水中那彎月倒影般,隨時都會被微風吹散。
“君侯有何吩咐。”呂不韋恭敬喊道。
“鐵劍一事,可鑄成否?”平原君擡頭,輕笑着道:“好了,當本君侯真不知道你的伎倆?當日你和郭縱離去時,我就知道你本無傷,更是沒有中毒。”
呂不韋撓了撓頭,尷尬一笑。
“你這半個多月做的事情,我已經一清二楚。你做的很好!”平原君滿意地點頭,擊殺千多匈奴的事情,在中賁城時,就已被凌遠添油加醋的告之。平原君當然知道的一清二楚,“殺匈奴,救凌遠兒子,看郭厚毅得意之態,我想鑄造鐵劍之事,也已辦妥了吧!”
呂不韋一怔,忙把手中的包裹呈上。
“君侯。”呂不韋恭聲道:“這就是鑄造之鐵劍,比您描述的魏之鐵劍,還要略勝一籌!當日離去,不韋實在是有難言之隱,所以……”
“我自然明白你心裡所想,你的這鐵劍鑄造之法,我也不想讓大王知曉,所以才睜隻眼、閉隻眼,讓你和郭縱先來長平。”平原君看着呂不韋,“你剿滅千多匈奴之事,我已與凌遠一同上奏大王。不韋,你不僅智謀高深,而且武藝出衆,到了邯鄲,大王必定重用於你。”
呂不韋眉頭一皺,卻沒有迴應平原君的話。
“這鐵劍共鑄造了多少柄,你和郭家,又打算呈給大王多少柄?”平原君拔出鐵劍,揮舞幾下,滿意的點頭,微笑着說道。
呂不韋聽了大吃一驚,這平原君果然是足智之士,看來想要糊弄他,還真是千難萬難之事。
“共鑄成三十二柄,打算呈給大王六柄,剩下的我留了六柄,其餘的……”
“其餘的一半賣出,換取金錢;剩下的用於饋贈,就如同我這柄鐵劍,對嗎?”平原君淡笑說道。
“正如君侯所料,確是如此打算處理!”
呂不韋仔細看着平原君,事到如今,惟有實話實說,纔是上上之策。
平原君還劍入鞘,把劍鞘掛到腰側,背起雙手,望着湖水嘆道:“大將軍前幾日給我來信,說大王身體有恙,現在幾位公子鬧得很兇,只怕我大趙要亂上一陣了!”說着,他轉頭,犀利的目光望定呂不韋。
呂不韋眉頭一皺,難道趙國格局有變?要是惠文王身去,何人接任王位,對平原君、大將軍一系,就變得至關重要起來。
歷史上趙惠文王之後,是孝成王趙丹即位,自己要不要把這消息告訴平原君呢,讓他可以提前選擇正確的陣營。
這一念頭,在呂不韋腦海裡瞬間閃過,就被他自己給否決了。畢竟迄今爲止,自己還沒見過趙國的任何一位公子,要是現在說出趙丹將被立爲****,實在有些太過駭人聽聞。
“不知君侯,有何指教!”呂不韋略一沉思後,反問道。
趙國只是你們的趙國,別說是趙國,就算是整個戰國,對我這兩千多年後來的人來講,又有何關係呢?我只是個過客,而且還是一個,已經知道全部結局的看客!
“指教談不上,只是想知道,不韋會否和大將軍我等一條心。”平原君淡笑着道。
平淡的聲音,在呂不韋耳邊響起!
呂不韋卻不由微微一震,擡頭驚望平原君。是啊,平原君、趙奢等人要站隊,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在風起雲涌的邯鄲,派系等於是把許多人的利益捆綁在一起。
表面看起來平原君是讓自己選擇,實際卻是讓呂不韋代表呂、郭兩家,來選出投靠的陣營。按道理來講,呂不韋必然是要與趙奢等人站在一邊,但平原君來對自己招賢前,藺相如提出的婚事,卻不能不讓平原君等人謹慎起來。以防藺相如等,在呂不韋到邯鄲後,再用其他手段,對呂不韋進行拉攏。
“我必然會與君侯、大將軍馬首是瞻,但有些方面……我想還是等到了邯鄲,見過幾位公子,再來談吧。”呂不韋的反應速度,也是極快,他清晰的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我可以加入你們的派系,但我不能把呂、郭兩家的人,交給個沒有價值的公子!
“你考慮的倒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和大將軍,現在也沒決定襄助哪位公子,而且藺相如他們,也是在觀望之中。這件事還是等我們到了邯鄲,再從長計議吧!”平原君對呂不韋的應答,還是很滿意的。只要你呂不韋加入我們派系,那麼別的就完全不重要了。畢竟呂不韋的加入,預示着擁有甲於天下兵器鑄造術的郭家,也登上了自己的戰車。
“既然如此,不知君侯打算何時動身,迴歸邯鄲?”呂不韋問道。
或許,現在越早到邯鄲,對自己以及呂、郭兩家,好處會越多些吧。
只有充分的瞭解現在的邯鄲,呂不韋纔好根據實際情況,來決定如何應對將來之事。
“哈哈……”平原君笑了起來,“本君的意思是,等你和郭家大小姐完婚後,再歸邯鄲爲上。”
平原君的算盤打得很響,只要呂不韋和郭家小姐成親,那麼呂不韋代表郭家行事,就更是板上釘釘,這樣自己手裡的籌碼就更足一些。對於藺相如的婚嫁之事,自然也就會告一段落。
“君侯想沒想過,我被大王招賢之後,卻遲遲不去;而且還先跑長平一趟成親;要是有人在這事上,作上一篇錦繡文章的話。那麼……”呂不韋沉聲說道。
被呂不韋這樣一說,平原君也感覺此事,自己是欠考慮了。以藺相如的才智,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打擊自己和呂不韋的好機會!
“本君一時疏忽,差點給了對手個搬弄是非的機會,幸虧不韋及時提醒。既然如此,咱們明日就動身啓程——返回邯鄲!”平原君臉上露出笑容,“但你這不成親就走,不知郭家主會作何感想!”
“這些末節之事,不韋自己處理就是,君侯莫要掛懷!”呂不韋恭敬道。
“嗯,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休息,明日午時咱們就動身,返回邯鄲!”平原君走出兩步,回頭對呂不韋道:“鐵劍的處理之事,一定要慎重纔是!”
……
夫君——
這句話兒,從郭婷柔郭大小姐的嘴裡邊傳出,可絕對算得上是驚世駭俗之語。
原本呂不韋覺得自己聽到這兩個字,要麼會興奮地吼上兩聲,要麼會假正經地迴應一聲夫人什麼的,可眼下,他心裡邊卻只有着一股子濃濃地疼惜,對於郭婷柔的疼惜與關愛。
呂不韋的脣,輕輕地落在了她的臉頰上,微微發鹹的感覺,在味蕾上徘徊着,而鼻子裡所嗅到的味兒,卻比所有的花兒,都要顯得芬芳幾分。
郭婷柔的臉蛋兒,越加的紅了起來,雙手緊緊地揪着呂不韋胸前的衣襟,想必此刻她的內心,也是無比的矛盾,不知道是該推拒,又或是迎奉着呂不韋的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