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只有趙何在合縱連橫。
就在同一時間,營地的另外一邊,秦王注視着面前的韓國將軍暴鳶,語氣十分平淡。
“回去告訴韓王,若是此次他願意支持寡人,那麼寡人可以歸還三座城邑給韓國。否則的話,韓王自己知道後果!”
暴鳶的眼角微微跳動了一下,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向秦王行禮之後,恭敬的退了出去。
在秦王的身邊,秦相魏冉赫然在座。
魏冉道:“大王何必和那韓王如此客氣?只要一聲令下,難道那韓王還敢不從?”
秦王看了魏冉一眼,沒有說話。
暴鳶回到了韓國一方的營地,將秦王的話如實的轉告給了韓王。
韓王聞言,頓時露出憂愁的表情。
暴鳶道:“大王可是害怕那秦王之威脅?”
韓王嘆道:“秦國畢竟是西方大國,又和大韓近在咫尺,若是寡人明日之會上不支持秦王作爲盟主的話,想來日後秦韓之間又要開戰了。”
暴鳶想了想,道:“若是大王實在擔心的話,大可以答應下來。反正秦強韓弱,大韓便是追隨秦國,也算不得什麼。”
暴鳶的確是個名將不假,但正因爲如此,他才能夠清楚的認識到韓國和秦國之間的巨大國力差距。
若是個普通將領在此,恐怕早便是熱血上頭,希望韓王和秦國來和玉石俱焚了。
畢竟,若是說到仇怨的話,秦國這些年來可搶奪了不少的韓國領土,伊闕之戰更是還都歷歷在目,暴鳶現在都能回想起那一戰慘敗的情形。
韓王嘆道:“若事情只是如此,那倒也簡單了。可偏偏方纔孟嘗君也來過了,想要當那說客。”
暴鳶愣了一下,不由得有些驚訝的說道:“難道那魏國也想要一爭這盟主之位不成?”
韓王嗤笑一聲,道:“這又不是那八十年前,如今的魏國有甚能力跟趙秦爭奪盟主?孟嘗君此來,乃是爲了給趙國做說客來的。暴鳶將軍,你現在當知寡人之爲難了吧?”
暴鳶沉默。
好嘛,一個秦國,一個趙魏,韓國夾在其中,還真是裡外不是人啊。
片刻,暴鳶道:“大王意欲如何?”
韓王反問一句:“你覺得寡人應當如何?”
暴鳶硬着頭皮,道:“臣也無計可施。”
韓王無奈的揮了揮手:“你先出去,讓寡人好好的思考一下。”
暴鳶應聲而退。
韓王一個人獨坐在大帳之中,伸手慢慢的揉着太陽穴,心中大感無奈。
自己麾下的臣子也算不少,但怎麼就沒有一個能夠解決問題的呢?
看看人家趙國,什麼肥義樓緩就不說了,現在還冒出個藺相如,實在是讓人羨慕啊。
想着想着,韓王突然又覺得這心塞塞的。
惆悵啊。
翌日清晨。
這一日,也是諸侯約好的聚會之日。
在參加聚會的高臺之下,四國諸侯王齊聚。
魏東,秦西,韓南,趙北,各三千甲士。
趙何看了一眼位於自己右手邊的西方,那裡一陣黑壓壓的秦軍士兵昂然而立,手中的刀槍斧鉞向天,極是整齊。
再看一眼自己的身邊,衆多紅旗環繞,紅色的趙軍士兵顏色肅穆,一千名龍驤軍騎兵高頭大馬,銀盔銀盔在太陽底下反射着奪目光芒,最前方一個魁梧如山的身影極爲顯眼,一看就知道是廉頗。
趙何轉頭向一旁的樂毅問道:“若是一會爆發戰爭,樂毅將軍覺得大趙能勝否?”
全副盔甲騎着一匹黑色駿馬侍衛在趙何車駕旁邊的樂毅下意識的挺了一下腰,正色道:“請大王放心,若開戰,龍驤軍只需一次衝鋒便可破敵!”
趙何暗自點頭,覺得樂毅的看法的確和自己一致。
怎麼看,也是寡人的兵更強嘛。
於是趙何又問道:“震天雷都埋好了?”
樂毅道:“只要大王一聲令下,此地立成煉獄。”
趙何有些好奇:“韓王不知道?”
一旁的繆賢咳嗽一聲,捏着公鴨嗓道:“大王,臣在這方面……也是有一點小小功勞的。”
趙何看着繆賢,一腳踹在了對方的屁股上。
“得瑟!說話注意場合。”
無獨有偶,就在趙何踢人的時候,秦王也在和自己的臣子說着話。
“白起何在?”
“臣在。”
“若開戰,你能勝樂毅否?”
“回大王,不難。”
“能必勝否?”
“回大王,不易。”
“樂毅比之暴鳶如何?”
“暴鳶不過一家雀,殺之如屠狗。樂毅乃山林猛虎,需多費一番手腳。”
秦王露出微笑。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國君王同時發出了同樣的命令。
“上臺。”
臺是高臺,七十七級臺階之後,一陣涼爽的風迎面吹來,倒是驅散了幾分暑氣。
高臺之上與其說是一面宮殿,倒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涼亭,四面大門同時敞開,四國君臣各自從不同的方向而入。
大殿中央,一個雲紋三足鼎放置,嫋嫋煙霧冒出,空氣之中充滿了一種淡淡香氣。
四國國君坐位各自距鼎十步,其餘臣子再多十步。
各自落座。
趙何剛剛坐下,突然察覺到有人在觀察自己,轉頭望去,正好迎上白起的目光。
武安君打量着趙王,臉上並無任何敬意或懼意,卻好像是在觀察着一隻獵物。
趙何嘴角微微掀動,露出一個笑容:“看什麼看?”
衆人先被趙何聲音所吸引,隨後沿着趙何視線看向白起。
白起低頭,沒有開口說話。
魏冉眉頭一皺,沉聲道:“趙王爲何開口斥責大秦左庶長?”
趙何轉頭看了一眼魏冉,嘴角笑意更濃:“關你屁事,魏冉,寡人說話輪得到你插嘴嗎?懂不懂什麼叫尊卑次序?”
魏冉語塞,臉色漲得通紅。
剛剛坐下的秦王聞言皺眉,沉聲道:“以國君之尊欺凌他國之臣,可並非賢君所爲。”
趙何打了個哈哈,笑道:“也不知道是誰在前陣子擺出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想要搶佔寡人的和氏璧呢?”
短短三兩句,緊張的氣氛頓時傳遍整座大殿。
韓王心中暗自叫苦,但身爲東道主的他此刻又不可能不開口,只好硬着頭皮打圓場道:“趙王、秦王,既然四國已至,那麼還是不要在這些小事上浪費時間了,商議正事吧。”
韓王本以爲自己的意見會被無視甚至是駁斥,卻想不到他的話立刻就得到了趙何的贊同。
“好,既然韓王都這麼說了,那寡人就給韓王一個面子!”
秦王冷笑一聲,沒有開口說話。
趙何看了一眼秦王,笑道:“那現在咱們就來說說正事吧。秦王,聽說你對寡人這個盟主很不服氣,想要自己來當這個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