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大地之上,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正在朝着東北方向而行,這支部隊以步卒爲主,兼有衆多戰車,將士們都是精神飽滿士氣高昂,一面面紅色“趙”字大旗迎風招展,正是趙國的伐齊大軍。
主父立於戰車之上,臉色嚴肅的聽取着樂毅的彙報。
“主父,魏軍芒卯所部已經進抵成陽城下,正在圍攻,根據芒卯將軍的彙報,齊國成陽令田著已棄城而逃,城中守軍不多,三日之內可下!”
主父微微點頭,又問道:“韓軍呢?”
六萬韓軍是在韓國名將暴鳶的率領下,於陶邑城破之後的第二天趕到的。
樂毅道:“韓軍已經渡過濮水,最多兩日之內便可抵達廩丘城外。”
主父再問道:“秦軍呢?”
樂毅道:“最新的情報尚未傳來,不過根據前次的情報估算,秦軍應該開始對陽晉展開攻擊了。”
主父咦了一聲,臉上稍微有些驚訝:“秦軍竟如此之快?”
在攻克了陶邑之後,主父並沒有讓四國聯軍抱團前進,而是採取了三路齊發的態勢,讓秦韓魏三國軍隊各自橫掃周圍齊國城邑,自己則率領着趙軍主力隨後而進,緩緩壓陣。
對於這個命令,無論是白起還是芒卯暴鳶都沒有表示什麼懷疑。
白起是因爲如今攻略的地盤還算是陶郡土地,而芒卯和暴鳶……兩個弟弟國家的將軍,哪裡敢在主父面前說個不字?
總而言之,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聯軍方面藉助着陶邑之戰的勝利,顯然還是佔據了極爲明顯的主動。
齊國的援軍未至,整個齊國的西南部就已經是一片糜爛了。
陶郡被克,聯軍兵鋒直入河間地,威逼齊國五都之中靠近西南的平陸、高唐兩座副都。
齊地震動,無數百姓北上逃亡。
一路上,除了不得不死守的各座城池之外,齊國人甚至都沒有做出任何像樣的抵抗!
纔不過剛剛開戰不到半個月,齊國的損失就已經大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這一切,可以說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主父想到這裡,臉上也是慢慢露出了一絲笑容。
看來,王兒當日所說恐怕並非虛言,齊國征伐多年窮兵黷武,恐怕已經是失了民心。
若如此,那麼一戰而破齊軍,兩戰而圍臨淄,三戰而滅齊國,說不定還真就能做得到呢。
主父很快收回心緒,朝着樂毅問道:“那匡章率領齊軍,如今又到了何處?”
樂毅不敢怠慢,忙道:“根據探子來報,匡章率軍已然抵達高唐城。”
主父點了點頭,突然開口道:“樂毅,若你是匡章,那麼下一步你應當如何應對?”
這就是有了考校的意思在裡面了。
對此,樂毅自然是心知肚明,因此也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十分認真的思考了一陣,然後才做出了回答。
“主父,臣覺得,這決戰之地應當就在高唐了。”
主父聽了樂毅的話之後,不免露出一絲驚訝神情:“高唐?”
要知道如今聯軍兵鋒不過剛剛推進齊國境內五六日的距離,還隔着陽晉、廩丘、聊城、東阿等衆多城池,然後纔是齊國西部大都城高唐。
主父笑道:“難道你覺得,匡章連這上百里之中的將近十座齊國城池、超過三十萬齊國民衆都不要了?”
樂毅沉穩點頭:“正是如此。”
主父的臉色漸漸的變得認真起來:“爲何?”
樂毅正色道:“因爲匡章知道我軍乘勝而來氣勢正盛,而齊軍新敗正是士氣大喪之時,所以他一方面要用這河間地的衆多城池來拖延聯軍進攻的腳步,另外一方面也能夠通過這些時間等到燕國的援兵,並且在高唐城之中佈置防線重整旗鼓以逸待勞,和聯軍做最終決戰!”
主父失笑道:“那齊國乃是天下霸主,齊王又是個好大喜功之人,若是真把這西邊的小半個河間地都丟了,那匡章如何向齊王交待?”
樂毅頓了一下,隨後咬牙道:“即便如此,臣還是堅持認爲,匡章定然會在高唐等候我軍抵達!”
主父看着樂毅,片刻之後突然大笑出聲,用力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果然王兒能夠看重於你,確實並非無的放矢。”
樂毅恭敬道:“主父謬讚了,臣也只不過是得大王賞識,僥倖罷了。”
主父搖了搖頭,正色道:“這世間當然有僥倖之人,但卻從無僥倖之名將!樂毅,寡父給你兩萬車騎,你速速率軍北上,務必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攻克東阿、聊城兩處,爲寡父大軍掃清障礙!”
樂毅大喜過望,忙躬身行禮:“喏!”
隨後數日,戰火還在不停燃燒。
三日後,魏軍攻克了城陽城,同一天,秦軍拿下陽晉。
五日後,韓軍也拿下了廩丘。同日,樂毅率兩萬車騎兵將東阿包圍。
告急的信件猶如雪片一般的傳到了臨淄,讓一直坐鎮中樞的齊王也無法繼續保持淡定了。
“匡章呢,匡章究竟在幹什麼?”齊王十分不爽的發出了質問:“寡人讓他去禦敵,他就是這麼給寡人禦敵的嗎?”
大殿之中,羣臣一時間面面相覷,陷入沉默。
雖然在場的也有不少人跟匡章不對付,甚至巴不得匡章去死的,但是大家都不是傻瓜,現在匡章帶着幾乎是齊國所有能戰的兵力前往高唐城,並掌五都之中高唐、平陸兩都兵事,這本身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齊王可以抱怨匡章,但是誰要是也跟着說幾句匡章的壞話,那麼這個人的腦子指定是有點毛病的。
齊王抱怨了一陣之後,看着面前一羣如同呆頭鵝一般的臣子,心中多少也有些不爽,但又找不到罵人的理由,乾脆直接換了個話題。
“燕軍呢?燕軍何在?”
呂禮忙道:“回大王,燕軍大約再有三到五日,就能夠和大司馬會合了。”
齊王點了點頭,道:“寡人到時能有多少可戰之兵?”
呂禮想了想,道:“將燕軍加在一起,應當能有三十萬左右。”
“三十萬?”齊王聞訊不由略微皺眉,道:“敵軍號稱五十萬,我軍才三十萬人?”
呂禮苦笑道:“大王,這已經是如今能夠調集的所有兵力了。”
這是實話。
齊國如今在諸侯國之中人口最多,單單是一個臨淄就有超過五十萬人口,總人口保守估計也有五百萬左右。
以最爲窮兵黷武的十比一標準而言,齊國砸鍋賣鐵湊出一支五十萬的部隊還是可以的。
但問題在於,齊國是不可能將所有部隊都投入到西部戰線去的。
齊國疆域廣大,各地的治安都需要維持,漫長的南長城防線也需要有人駐守,臨淄作爲首都更是還得有精銳部隊,還要提防魯國楚國這些尚未表明態度的國家趁火打劫,再加上後勤方面的糧草物資問題,能夠湊出三十萬在高唐城,實在已經是相當不易了。
齊王臉色稍霽,又問道:“楚國人呢?都這麼久了,楚王無論如何也應該給一些反應了吧?”
呂禮答道:“楚軍已至宿州,至於具體交涉情形,便不是臣所負責之事了。”
蘇秦昂然出列,沉聲答道:“大王,臣正要奏上此事,此乃楚王親筆寫來之國書,請大王一觀。”
由於燕國並沒有背叛齊國,反而跟齊國合兵一路,因此蘇秦作爲齊燕方面的聯絡人不但沒有像歷史上那般獲罪被五馬分屍,反而是官升一級成爲了齊國大司行,正式進入了齊國重臣的行列之中。
齊王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起了這份國書,然而看着看着,齊王的臉色漸漸的陰沉了下來。
砰的一聲,國書被齊王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這個動作的力度是如此之大,以至於齊王頭頂王冠的旒珠都爲之顫抖不已。
“這個楚王,居然想要坐山觀虎鬥,看着寡人和諸侯聯軍打個兩敗俱傷嗎?”
齊王臉上冷笑不止,心中也是極爲憤怒。
楚國人,就是不靠譜!
二十年前,楚懷王莫名其妙的聽了張儀的鬼話,斷了齊楚之盟,結果被秦國帶着韓魏花式吊打。
想不到這二十年後,楚國居然還是沒有吸取教訓,還是沒有站在大齊這一邊!
蘇秦聞言也是一愣,但馬上就回過神來,奏道:“大王無須憤怒,只需要匡章將軍能夠破敵,那麼楚國想來便會見風使舵加入大齊一方了。等過了這一戰之後,大王想要如何處置楚國,那不就是一句話的事?”
齊王聞言,臉色總算是好了不少。
片刻之後,齊王突然開口道:“來人啊,傳寡人之命,封匡章爲谷城君,食邑五千戶。再進其子匡樑爲中大夫,賜田萬畝。命匡章務必要盡心用命,不可墜了我大齊聲威!再曉諭高唐全軍將士,此戰若勝,全軍戰功皆翻倍而賞!”
爲了阻擋聯軍的威逼,齊王這一次也是下了血本。
這位齊王或許有着很多缺點,但這一次他同樣也十分清楚的意識到,這是齊國的國運之戰!
只要能夠擊破這一次的諸侯伐齊聯盟,那麼今後齊國就可以橫行中原,真正做到傲視天下了。
甚至,併吞天下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若是此戰失敗的話,齊國的國勢必然遭到重挫。
齊王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此戰,寡人需要舉國上下齊心協力,二三子務必要同心協力,助大齊渡此難關,更上一層樓!”
大殿之中,齊國衆臣轟然應是,一副衆志成城之景。
此刻的齊國正是如日中天之時,誰又會認爲,盛極而衰的未來就在眼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