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牛翦的提問，樂毅先是一愣，隨後笑了起來：“大將軍，莫非是對大王有些不信任？”
牛翦和趙何在大殿之中的兵事推演，樂毅自然是知曉的。
牛翦搖頭，道：“老夫實話和你說，對於大王的其他方面，老夫其實是非常滿意的。老夫自己也覺得，大王將來會成爲一個比主父更加出色的大王。但是，這並不代表着老夫就一定要對大王的錯誤熟視無睹！”
牛翦的臉色漸漸的嚴肅了起來，道：“爲將者，當知肩上之責任重大！你以爲老夫不知道得罪大王是蠢材纔會做的事情？但你更要記住，我等將軍的一個念頭差錯，很有可能便是數以萬計的士兵們拋灑熱血，白白喪命！主父和大王，他們用老夫爲主將，不是爲了聽老夫溜鬚拍馬的，而是爲了讓老夫取得勝利！這些，你可知道？”
樂毅聽着牛翦的話，臉色同樣也慢慢變得嚴肅起來，正色道：“請大將軍放心，若是樂毅不能得手，願意領受軍法！”
牛翦注視着樂毅半晌，伸手拍了拍樂毅的肩膀：“去吧。老夫不管你用什麼殺手鐗，只要能夠破了此城，老夫就給你請功！”
樂毅眨了眨眼睛，道：“聽說大將軍命人隨軍帶了一些好酒，若是今日能夠破城，不知大將軍可否賜下一些？”
牛翦失笑：“若你當真能破城，老夫便將這所有美酒都給你喝了，又有何妨？”
看着樂毅離開帳篷的身影，牛翦輕輕搖頭，一聲嘀咕。
“也是個人才，信大王倒也沒錯，但這兵事嘛……”
論兵事，大王怎麼可能比得上老夫！
牛翦大將軍還是很自信。
翌日。
趙軍再度集合，而秦軍也早就嚴陣以待。
城頭之上，秦國上郡郡守贏鎮注視着趙軍，和身邊的郡尉交談。
“趙軍攻勢如此猛烈，不知國中援軍何時能到？”
“郡守，如今白起將軍正率軍在新城一帶徵戰，恐怕國中援軍尚需一些時日。”
贏鎮聽了此言，臉色有些陰沉：“難道就只能這樣被趙人活活困死？”
郡尉忙道：“郡守不必擔心，趙軍遠道而來，糧食必然不多，充其量最多不過支撐半月。我等只需要再堅守五天左右的時間，趙軍應當便會自行退去了。”
“五天？”贏鎮聽了，臉色才放鬆下來。
以趙國人的表現，五天，應該是肯定攻不下城池的。
一想到這裡，贏鎮在長出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激動。
頂住了趙國兩萬……不，三萬五千騎兵大軍的進攻，這可是大功勞啊。
上郡郡守開始琢磨起給咸陽的請功奏報應該如何書寫的事情。
另外一邊，牛翦大將軍看着全身甲冑策馬立在自己面前的樂毅，微微點頭。
“開始吧。”
趙軍發動了又一次的進攻。
依舊是策馬衝陣，依舊是城頭上下的對射。
不過秦軍的弓箭手們在過去的十天裡死傷慘重，城頭上射下的箭矢稀稀拉拉，幾乎對趙軍騎兵造不成什麼威脅。
但別看這樣，等到趙軍騎兵們下馬開始登城，秦軍將士們又會立刻冒出來，用長戈大戟狠狠的進行反擊。
這一幕在過去的十天裡已經是多次上演，雙方之間甚至都有些習慣了。
但，不同的地方出現了。
樂毅一揮手，發出了命令。
“震天雷，上！”
在樂毅的命令下，二十輛手推車從趙軍的陣地之中衝出，朝着固陽城而去。
這些手推車上面都有黑布蓋着，看不清楚下面是什麼東西，每一輛都是由軍中的大力士所推，一個個跑得飛快。
在手推車的旁邊，還有一支上百人的騎兵負責掩護。
“那是什麼？趙國人要幹嘛？”贏鎮看到了這些手推車，臉色不由一變。
在贏鎮的身邊，郡尉同樣觀察到了這一幕，臉上先是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但馬上就安慰道：“郡守不必擔心，只不過是一些手推車罷了，濟不得什麼大事。”
話雖如此，郡尉依舊讓秦國的弓箭手們在手推車即將靠近城頭的時候，給手推車方陣來了一次一次密集的箭雨打擊。
好些趙軍力士中箭倒地，但馬上就有人頂上，繼續推車前進。
而秦軍的弓箭手也立刻遭到了城牆下趙軍騎兵的嚴厲回擊。
一番權衡之後，郡尉放棄了繼續攻擊手推車方陣的打算，畢竟固陽城頭的弓箭手現在是越來越少了。
郡尉也看出來了，這些手推車是朝着城門去的。
“難道區區二十輛手推車就能攻破城門了？”郡尉不相信。
終於，手推車方陣衝到了城門下。
高大的城門早就已經牢牢關閉了。
不用想也知道，門後面肯定是一大堆東西堵住，沒有衝車之類的，休想撞開。
“快，開始裝卸！”
手推車上的麻布被掀開了，原來上面裝的是一個個大木桶，一個手推車上是兩個木桶，加起來一共四十個木桶。
木桶很沉重，力士們吭哧吭哧的搬着，在城門處堆起。
城頭上的秦軍連冒頭都不敢，自然也無法進行干擾。
四十個木桶很快就排滿了，將城門處塞得滿滿當當。
一個由繩索所制、沾滿了火油的引線從其中的某個木桶之中延伸出來，足足伸出去十米的距離。
“撤退，都撤出百步之外！”
力士們紛紛後撤。
就在此時，一道響箭破空飛起，攻城的趙軍騎兵們也紛紛後退到了百步之外。
引線被點燃了，隨後點燃引線的趙軍軍官上馬，朝着身後絕命狂奔。
這位軍官，正是沙丘宮變之時在東宮抵禦安陽君叛軍進攻的一員，親眼見識過威力。
趙軍本陣之中，牛翦皺起了眉頭。
“樂毅將軍，爲何讓諸軍後退？”
樂毅笑了笑，道：“大將軍稍後便知。”
城頭之上，郡守贏鎮和郡尉面面相覷，都是一臉的懵逼。
“趙國人今日爲何後撤得如此之快？纔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
“郡守，這個下官也不知道，或許是趙國人要撤退了？”
贏鎮愣了一下，隨後喜上眉梢：“趙國人真的要撤退？”
城門處，火苗燒動，沿着引線飛速朝着那堆積在城門處的四十個木桶而去。
趙軍本陣之中，牛翦嘆了一口氣。
本以爲大王還能有什麼殺手鐗呢，但現在看來，言過其實啊。
這個樂毅……
就在這個時候，引線終於燒到了頭。
“轟隆！”
下一刻，一聲通天徹地的巨響聲伴隨着巨大的火光，一下子就從固陽城門處爆發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