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丹期盼信陵君能夠爲自己帶來一場關鍵勝利的時候,遠方的咸陽宮之中,趙丹的對手秦王稷也正在主持一場秦國高層會議。
說實在的,秦王稷的心情這個時候其實一點也不算好。
畢竟這幾天來,傳到這位秦國君王耳中的,可就真是沒有多少好消息。
秦王稷皺起了眉頭,面龐雖然蒼老,但眼神卻十分銳利,看着面前的幾名秦國核心大臣道:“今長平之局,何解?”
如果是依照秦王稷之前的性格,那麼秦王稷應該會直接問範睢。
但今天秦王稷卻並沒有這麼做,因爲秦王稷不想問了。
至少今天不想問。
原因很簡單,範睢的計策雖然是有,但卻失敗了。
秦王稷最不喜歡的就是失敗。
雖然說信陵君魏無忌突然殺晉鄙奪權這種事情的確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想到的事情,但是失敗就是失敗,即便是再不可思議的失敗,歸根結底還是失敗。
這份失敗讓秦王稷對範睢的信心開始有些動搖了。
人越老,就越沒有什麼耐心。
秦王稷非常清楚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的衰老,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告別這個世界。
所以秦王稷很急。
他急着在自己死前爲秦國多奪得一些土地,他急着要在自己死前打敗趙國這最後一個強敵。
他甚至急着想要在死前統一這片華夏大地!
所以秦王稷不能忍受任何的失敗,一次也不行!
範睢在拉攏魏國上的失敗,無疑就觸動了秦王稷的逆鱗,讓秦王稷的心中由此對範睢產生了一些不滿。
畢竟在秦王稷看來,當初可是你範睢信誓旦旦的說什麼“一郡換一國”,結果吧寡人也信了,也放權給你範睢,讓你毫無顧忌的去做了。
結果呢?結果你範睢搞了一通,不但沒有成功不說,反而還讓趙丹小兒得到了十萬援軍!
這叫什麼破事嘛。
所以秦王稷的心裡相當不舒服,這一次故意不像之前那樣先問範睢而是直接詢問羣臣,也算是對範睢的一個不大不小的警告。
當然了,這只是一次小小的警告而已,依照秦王稷如今的脾氣,如果他真的失去了對一個人的信任,這個人的死期基本上也就到了。
除了秦王稷自己之外,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是秦王稷所一定要愛護的。
這位當世第一君王的心中真正的至愛,便只有他的秦國,他的江山和霸業。
如今,秦王稷的霸業受到了威脅,他需要捍衛住自己的霸業,打垮趙丹這個該死的絆腳石。
他需要大臣們的幫助。
秦王稷的目光在衆多大臣之中緩緩掃過,期盼着有人能夠站出來爲他解決這個難題。
然而讓秦王稷失望的是,所有被秦王稷目光掃過的秦國大臣卻一個個低下了頭,根本不敢和秦王稷對視。
這並非是大臣們不敢擔當,實在是這幾天接連傳來的消息,對於秦國來說都不算什麼好消息。
首先,在上黨方面,白起的出擊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讓秦軍一度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但是很快在廉頗的頑強應對下,局勢又再度被拖住了。
雖然白起在回覆咸陽方面的信上信誓旦旦的說“不日即刻獲勝”,但是當秦國君臣們得知趙丹“發舉國之衆赴上黨而戰秦軍”後,就明白這場戰爭怕是又不好說了。
即便是沒有任何人懷疑武安君必定能夠爲大秦帶回一場勝利,但是問題在於這場仗打到現在,從前線報回來的傷亡已經到了一個觸目驚心的程度,秦國政壇之中已經悄然出現了反對的聲音。
在這麼打下去的話,老秦人的血就要流乾了!
當然了,此時此刻這樣的反對聲音還只是在暗中傳播,並沒有任何人膽敢在明面上提出。
其次,則是來自於秦國東南兩郡的不利消息。
在宛城陷落之後,楚國大司馬景陽率領着二十萬楚軍急速南下,在長達一個多月的激烈攻城之後,鄧城也落入了楚國人的手中。
宛城和鄧城的陷落,意味着三分之二的南陽郡已經落入了楚國人的手中,更意味着更南邊的秦國南郡和關中本土之間的聯繫,已經被直接切斷了!
不僅如此,在攻佔了鄧城之後,士氣越發高漲的楚軍又繼續南下直趨郢都,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這座舊都從秦國人的手中奪回來了。
除此之外,便是秦國在魏國遭遇的重挫了。
原本以爲十拿九穩的秦魏燕共伐趙楚,卻因爲半路里殺出來的信陵君而成了泡影。
如今信陵君星夜率軍西進直撲野王城,野王城守將司馬梗手中雖然也有五萬大軍,更有韓國五萬精兵爲輔,但司馬梗到底能不能夠抵擋住聲名赫赫的信陵君?誰都說不好。
當然了,也不是說就全然沒有好消息了。
在北邊,秦國的盟友燕國倒是所向披靡,連續攻克了趙國的中人、武遂、蔚等城池。
如今燕國主力已過唐河,正在圍攻趙國北方重鎮顧城,燕國使者帶來的燕王親筆信之中也是自信滿滿,看上去形勢一片大好。
問題在於顧城距離趙國的都城邯鄲還有好幾百裡的距離呢,就算是攻下了顧城,那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如果把時間線往前撥回三個月,那麼在座的每一位大臣都對於大秦帝國在長平之戰獲勝充滿了信心。
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整個局勢已經完全變得撲朔迷離,戰國七雄幾乎全部都捲入了這場大戰之中,誰勝誰負反而根本說不好了。
就是因爲說不好,所以纔不敢說。
在這種時候,不說話頂多被訓斥一頓,而且還是大家一起被訓斥。
但是要說錯了話,那可就是掉腦袋的事情了!
所以秦王稷這一圈看下來,發現幾乎所有的秦國大臣都是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任何一個人是想要開口的。
這讓秦王稷心中的怒火開始有些蹭蹭的往上冒了。
秦王稷又等了一會,仍然沒有人開口說話。
於是秦王稷終於忍無可忍了,“砰”的一聲重重的拍了桌子。
“泱泱大秦,難道竟無一人可爲寡人分憂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