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韓魏兩國的答覆就傳回了邯鄲之中。
這兩個國家都選擇了答應暫時停戰,和楚國進行和談。
說實話,韓國答應停戰這件事情確實是在趙丹的意料之中,但是魏國竟然也答應了停戰,這就讓趙丹以及一衆趙國大臣們頗爲意外了。
要知道那趾高氣昂的使者在魏王圉面前所說的那些話,趙丹事先可是都對過劇本,甚至還發表了個人意見,幫忙潤色了一下臺詞。
就這樣都不能夠讓這個魏王圉發火?
“難道這個魏王圉在被寡人接連打擊之後已經完全領悟了忍者神功的精髓,修煉成了傳說中的忍者神龜?”趙丹在心中暗自納罕。
但不管怎麼說,既然魏國也選擇停戰,那麼趙丹的目的自然也就達到了,於是趙丹非常痛快的大手一揮,提前終止了對楚國太子的禁足。
是的,禁足,這就是對楚國太子的最終懲罰。
關於這一點,趙丹其實也是有點無奈的。
畢竟楚國太子這個傢伙的身份還是比較敏感的,雖然說趙丹並不是太把楚國當回事,但考慮到未來可能要利用楚國從南邊來牽制韓國和魏國,所以還是稍微留了幾分面子。
至於那些鬧事的傢伙,趙丹可就沒有這麼客氣了。
在虞信和毛遂兩人的聯合指揮之下,司寇和監察衛兩大部門立刻就十分高效的運轉了起來,用了半個月的時間確定出了一份九十七人的名單。
這九十七人,基本上就是屬於那些帶頭搞事的傢伙了。
在這九十七個人裡面,有整整六十八個人是儒家學子。
這讓趙丹相當的吃驚。
因爲在趙丹想來,這個數字應該是在二十到三十左右纔是比較合理的。
只能說,這些學生黨們搞事的熱情,還真的是出乎趙丹的意料之外。
不過想想其實也是很合理的,畢竟學生沒有出過社會,心中還保留着純真和熱血,只要稍微煽動一下就能夠讓這種熱血激情一下爆發出來了。
這是一把雙刃劍,從現在來看,這把雙刃劍顯然對於趙丹和趙國不是很有利。
趙丹有些猶豫。
雖然說趙丹是打定了主意想要嚴懲,但是九十七個人這數字還是太多了,萬一整個事情弄得變味了怎麼辦?
趙丹可不想讓文字獄這麼早就出現在華夏大地之中。
雖然從君王的角度來說,對於思想的控制是必要的,畢竟總不可能容許什麼天天喊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傢伙在趙國宣傳自己的思想吧?
但如果對於思想的禁錮過於嚴厲,那麼又可能會出現歷史上中國明清兩朝的那種局面,讓整個思想界死氣沉沉,文人們基本上淪爲君王們的應聲蟲和走狗。
這個度的掌握,還真的是有些難以取捨啊。
正是因爲這份猶豫,所以即便毛遂和虞信處於建功的目的力勸趙丹早日作出處罰決定,但是趙丹還是將這份名單留了下來。
直到數日之後,一個突發事情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邯鄲學宮大祭酒荀況入宮求見趙丹。
“臣見過大王。”荀況恭恭敬敬的對着趙丹行禮。
趙丹微微點頭,眼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荀況,顯然這位大祭酒過去的一段時間日子並不好過,這從荀況頭上已經全白的頭髮就能夠看得出來。
要知道今年的荀況應該只有五十八歲,上一次趙丹在元旦晚宴上見到荀況的時候,他的鬢角還有一部分是黑色的,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變得全白,足以證明他承受的壓力有多麼的沉重。
對於這位大名鼎鼎的荀子,趙丹的心中多少也是有些無奈。
好好的做學問就能夠名垂千古,爲什麼一定要參與到這種事情上來呢?
“荀卿不必多禮,請坐吧。”
對於這位荀子,趙丹還是非常尊重的。
不管怎麼說,這位儒家大能的學問是沒的說,絕對的當世一等一,而且還培養出了李斯和韓非這兩位人才,足以證明他的授徒能力也是極強的。
至於官場的這些看上去稍顯稚嫩和拙劣的手段……只能說人都不是完美的吧。
不得不說,和後世那種成熟到已經能夠和皇帝對抗的儒家士大夫階層相比,現在的這些儒家學者們畢竟還沒有進化到那種程度,這種玩手段的方式和手法遠遠不如自己的後輩們啊。
當然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現在沒有那種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環境給儒家去磨礪和培養自己。
事實上在董仲舒之後,士大夫們又奮鬥了幾百上千年、也和君王們鬥爭了這麼多年才最終進化到了宋明時代足以和皇權分庭抗禮的地步,這裡面的道道又怎麼是這些大部分人甚至連官都沒有當過的戰國儒家學者們所能夠體悟出來的?
等到荀況坐了下來之後,趙丹就對着荀況笑道:“不知荀卿今日來見寡人,究竟有何事情?”
荀況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對着趙丹說道:“老臣今日前來,其實是希望大王能夠饒恕那九十七名華夏學宮的學子。”
不得不說,虞信和毛遂的辦事風格還是相當乾脆的,這兩個人在確定了名單之後,二話不說直接就將名單上面的所有人統統都抓了起來,關進了監察衛的大牢之中。
雖然說鑑於這些學子們的身份,他們在大牢之中其實也受不了多少委屈,但是這件事情還是震動了整個華夏學宮乃至邯鄲城。
人們對於這件事情議論紛紛,甚至有許多人斷言這些學子們下一次走出大牢的時候,就是他們前往菜市場門口之時。
如此種種,讓整個華夏學宮陷入了一種人心惶惶的氛圍之中,尤其是佔據着被逮捕學子超過三分之二數量的儒家更是驚恐不已。
作爲華夏學宮大祭酒和儒家領袖,荀況理所當然的被推出來,成爲了這個問題的解決者。
趙丹看着面前的荀況,忍不住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荀卿,汝想來應該也很清楚這些學子們的罪名吧?”
處於安撫人心的考慮,趙丹一開始就告知了虞信和毛遂,讓他們將這些傢伙的罪名以及犯罪事實一同張榜公佈。
荀況點了點頭,道:“大王命人張貼的榜單,老臣其實也已經是看過了。只不過老臣覺得,這些學子們畢竟是一時年輕熱血,情有可原,還請大王看在他們尚且無知的份上……”
趙丹聽到這裡,心中的火氣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終於忍不住打斷了荀況的話,道:“怎麼,荀卿難道真的以爲僅僅一個年少無知就能夠將他們所做的事情摘得乾乾淨淨嗎?”
“寡人想問問荀卿,這些傢伙們聚集在一起,妄圖利用輿論來左右寡人的決定,對於這一點荀卿怎麼看?”
荀況臉色一滯,道:“這個……”
趙丹嘿的一聲,冷笑道:“若是寡人答應了他們這一次,荀卿覺得會不會有下一次呢?如果有了下一次,那麼還會不會有下下一次呢?如果每一次幾千學子聚集在一起就能夠讓偌大的趙國因爲這些學子們的意志而行事,寡人倒是想問問荀卿,這國家做主的到底是寡人,還是這些華夏學宮的學子們?”
這句話就是不折不扣的誅心之言了。
即便是貴爲儒家大能,荀況也被趙丹的這番疾言厲色的質問問得無話可說。
能怎麼說,難道要荀況說這一次華夏學宮的鬧事就是儒家所發動的,想要嘗試和君王爭奪權力的一次小小測試?
如果真的這麼說的話,那麼儒家也別在趙國混了,麻溜的師生們一起打包走人吧。
不對,說不定走人都走不了,直接要被逮進大佬去了。
趙丹看着無話可說的荀況,一絲疑惑悄然涌上心頭。
原本以爲這件事情的幕後主使者就是荀況,但是現在看上去好像不太像啊。
如果真的是荀況和其他儒家學者們想出來的這個主意,那麼不管怎麼說,至少一個自我辯解總是能夠說得出來的吧?
可看看現在荀況這張口結舌無言以對的樣子……
難道說,幕後主使者另有其人?
趙丹的大腦開始瘋狂的開動了起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件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竟然有人想要覬覦寡人的權力嗎?
一想到這裡,趙丹整個人的心突然就穩定了下來,所有的糾結和猶豫統統都不存在了。
下一刻,趙丹沉聲開口說道:“荀卿,這些學子們的罪名寡人已經決定了,就依照律法交由司寇所屬,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寡人是不會干涉的!寡人也希望華夏學宮能夠吸取教訓,能夠好好的做學問,至於和學問無關的事情,學宮今後還是最好不要參與了。”
荀況聽到趙丹的這番話之後身體就是一震,要知道進攻就是希望趙丹能夠法外開恩,如今趙丹表明了要依法辦事,這豈不是說明那些學子們全完了?
要知道依據趙國的律法,這些學子們爲首的十幾個主犯直接就是斬首,剩下來的幾十個從犯也少不了一個發配到北邊去修長城的後果,可以說是非常嚴厲的了。
頓了一頓之後,趙丹語重心長的對着面前的荀況說道:“荀卿,寡人對汝是非常敬重的,無論是先前還是現在都是如此,所以寡人今天就在這裡掏心窩子的和荀卿說一句吧。荀卿是想要在百年之後成爲一位名垂青史的思想家,還是成爲一位失敗的政客呢?”
趙丹在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十分認真的看着面前已經好像要成爲一尊泥塑雕像的荀況,誠懇的說道:“寡人言盡於此,還請荀卿自行思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