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故事,就只能一頭一頭地講了。
龍文光先逃跑,那咱們就先來說說龍文光軍的後續故事。
自從在將到大寧時被義軍咬了尾巴,又夜遭火燒連營以後,龍文光帶的三個都司,被迫縮編成了兩個都司,而且不過五萬多一點人,還不滿編!此刻,就在剛纔被伏擊的那一小會兒,還沒開始喊逃,就已經又損失了差不多一萬來人了,在開始逃跑時,兩面和後面,三方都捱打,又因爲是以逃爲主,就更顯被動,一邊跑,一邊不斷被殺着,等到逃出了伏擊路段,就只剩不到三萬人了!
然而,問題是雖然逃出了伏擊路段,兩邊的夾擊沒有了,可從後面追趕的,卻一直追了五六裡,這才停下追擊。但是,在追趕過程中,官軍又被殺掉了差不多千來人!
龍文光見出了伏擊路段幾裡後,追兵終於停下了,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他雖然現在還不可能清點損失,但憑估計,他這兩個都司,恐怕只還剩下一個都司了!自己可是在全四川好容易才湊了兩個都司,連同從成都帶出來的一個都司,好歹有三個都司的軍力,這下可好,只剩下這麼點兒人了!
後面的追兵一停下,官軍就一下子沒了勁頭了,因爲都太累了,負了傷後還能走的,就更熬不住了,隊伍不知不覺地就慢了下來。
龍文光見狀,趕緊下令:“快快傳話,此處切不可慢了下來,追兵隨時都會再趕上來!”
這一催一威脅,隊伍又加快了些速度,繼續朝東逃跑。
龍文光的兩萬多殘軍又走了五六裡地,就要經過一段山谷較窄,兩邊山勢較陡的路段,這一段路,地形雖然不算什麼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天險,倒也還比較適合伏擊。殘軍走在谷裡,龍文光心裡想着,幸好張獻忠那廝沒在這一段山谷設伏,否則,今天這兩萬多人,恐怕一個都帶不回去!
其實,要是張獻忠在這裡設伏,一是裝不下官軍七個都司二十萬人馬,而是官軍見了這種地形,八成是不會往谷裡鑽的,這個龍文光,看來又是一個死背兵法的主兒!
就在龍文光心裡正在慶幸着的時候,這時這兩萬餘殘軍已經全部進入了狹谷路段,就聽一聲響箭刺破耳鼓地尖嘯起來,龍文光嘴裡的“不好!快跑!”剛叫出來,就見兩面山上不斷射下火箭,滾下燃着火的大柴草捆,山較陡的地方,還大量滾下大小石頭石塊,一時間,兩邊就像正在垮山似的!
官軍遭到了突如其來的打擊,隊形立即大亂,一時間哭喊聲、慘叫聲,連同轟轟隆隆的滾石聲,還有火燒柴草的噼哩啪啦聲,充斥着整段山谷!只是因爲沒有準備有油和硝藥,否則官軍就更慘了!
這種火團火把火箭滾石混雜的突襲,就更是讓沒有武功的軍士們成堆成片地喪生或受傷了!只有那些練家子,特別是高手,眼快手快,又有強力,才能把不斷飛來的火箭、火把、滾石撥擋開來,但也免不了偶有死傷!
龍文光一邊撥擋着飛來物,一邊心念電閃:只有硬衝出去,才能多少保存些有武功的,否則就連自己都很難說了!於是一邊不停撥擋飛來物,一邊高叫:“快快快,趕緊朝前衝出狹谷!”
到了這樣的絕境之中,將尉們也都顧不得自己屬下的安危了,一個個高喊着“快快逃出谷口!”,拼命往谷口衝,但邊衝還必須邊不停撥擋飛來物!
原來,第一、第二兩個大營,領了命令後,先是想過要帶些硝石硝藥的,但等接到命令,從花萼鄉營地趕過來時,時間緊迫,就沒有動輜重,是輕裝過來打伏擊戰的,就是火箭,也是前兩天裹好布條浸好油的,只是火柴好帶,就叫每個人都帶了兩盒火柴。
汪兆麟和溫一霸原本想在主力伏擊圈口字外三五里就設伏的,但覺得這一段的地形,不方便埋伏三萬多人的大軍,就又往前走,不覺見到了這條五六里長的狹谷路段還算不錯,於是幾個大營將領一商量,決定主要用火用石頭來伏擊潰逃官軍,就只在前面口子外安排了兩個大隊,到時候好及時追擊一程,所有兩個大營,都在兩邊山頭上廣積大小石頭石塊和柴草,並把柴草紮成火把,捆成大捆,儘量多多準備。
好傢伙,狹谷裡的官軍,明顯地越朝東口跑,人就越稀少,官軍的後隊殘兵跑到哪裡,哪裡的火石箭矢就停到哪裡,等到官軍跑出狹谷了,人數已近所剩不多了,但是,官軍剛剛衝出了兩邊山坡較陡的狹谷段,後面的追兵又吶喊着追殺上來了!
龍文光的坐騎還真是寶馬,身上砸傷燒傷多處,還載着主人在跑,不少將領的坐騎,早就被燒死砸死或累死在狹谷裡了!
出了狹谷,後面都還有追兵!賊軍這是要趕盡殺絕嗎?龍文光心裡這時的念頭,就只有逃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於是招呼着殘兵敗將,朝前飛跑!殘兵們雖然累極了,但是,就連傷得不致於跑倒下去的,這時全都不知道累了,都在拼命飛跑!
追殺的兩個大隊,一路上也殺掉了一兩百官軍,官軍實在跑得太快,老是追不上,就有用箭射的,總之,這麼追了四五里地,義軍見前面的官兵已經不多了,諒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再形成戰力了,就停止追擊,掉頭回去了。
龍文光不敢讓隊伍因追擊停止了而泄了力氣,仍然高聲催着快走:別以爲賊軍真的停了追擊,說不定啥時又被伏擊了!於是,官軍就繼續飛逃着,龍文光想的是,要想歇息,得離賊軍越遠越好!
眼看就快到太平了,但龍文光不敢進太平城裡去,因爲賊軍能在太平境內如此大規模搞伏擊,說明太平早就被賊軍佔領了,就下令繞過太平,再行休息。
龍文光的殘兵敗將又跑了十幾里路,估計離太平已經有點兒遠了,賊軍不會知道咱們跑到這裡來了,這才下令:“停止前進,就地休息!”
龍文光這一聲令下,官軍們一下子就歪七豎八地倒在了地上,瞪着癡呆的眼睛喘粗氣,極累的還有暈過去的!
然而,從午飯後就中伏擊,剛纔還中了個二次伏擊,直到這個時候,都才半下午過一點兒!
龍文光本人,再說內功強大,但也累得不行了,這時候也沒心思清點人數,而且除了將領們身上都還有些銀兩,連鍋頭都沒帶出一口,更別說營帳了!所以,他也只好跟着歇息一陣,不過,像他本人和還有衆多將尉,歇息時都在打坐調息,而不是躺着喘粗氣。
這樣歇息了約四分之一個時辰,龍文光以義軍還有追兵爲由,催促隊伍還必須還要再走遠些,才能安全,就又朝前快行,但再怎麼催,軍士們也實在是不能跑起來了!
天黑不久,總算到了長石鄉,但一個山區鄉的場鎮,並不是很大,鎮上的客棧,連將官們都住不下,於是,龍文光就叫手下去打理,叫各餐館酒肆輪番爲殘兵們做菜做飯,飯菜可以簡單些,但要有酒,讓殘兵們都吃上了一頓葷菜和酒,然後就在街沿上、屋檐下、大樹下、牆根下蜷縮着睡了。
第二天,直到巳時,將領們才把殘兵們叫起來吃了早飯。
吃了一頓酒飯,又睡了一晚,有了點兒精神,龍文光這才下令清點人數,結果是,總共只剩下了四千多人!咱可是三個都司出來的啊,現如今竟然連一個衛所都不足了!!!
好在,所剩的人,近五分之四都是將官和尉官,活下來的軍士,也都是有些功夫的,或身強力壯的,正所謂“優勝劣汰”啊!
接下去,龍文光的殘軍,一直到了通江,這纔得到了補給。但是,他這次回到成都後,就一心只顧着怎樣來恢復實力,再也無心管這一大片鳥不拉屎的大巴山區的破事了!
汪兆麟和溫一霸他們,自然是把狹谷伏擊段的戰場做了一番清理,就直接回花萼鄉營地了,因爲伏擊路段的隊伍多的是,清理戰場無需他們再去。
再來說東頭那一面,自從官軍一退,後面的義軍緊追着殺,而十二個大營的將校高手,也都把清理戰場的活兒交給軍士們去幹,他們紛分掠到前面,參加追殺官軍,而張獻忠和搖黃等人,更是掠到了官軍尾巴的前面好幾裡遠去了,這麼多的高手將校,一路之上,逢將殺將,遇兵殺兵,而官軍的兩面,也在遭到截殺,直到官軍全部逃出了伏擊路段,但掠到前面的將校高手,也並沒有停止殺戮!而這一段時間被殺的官軍將士,大多數是左良玉的隊伍!
張獻忠那一干將領,與十二個大營的所有將校,加起來可是一千四五百人呢,在追擊過程中,哪怕就一人殺一個,都要殺掉官軍一個多千戶所,何況,他們怎麼可能一人才殺一個官軍將士呢?這一頓殺,直殺得左良玉心中直髮痛!
按照事先安排,張獻忠等將校,要一直殺到逃兵進入第二道伏擊圈,他們就停下來,堵住官軍往回逃的口子。
就這樣,剛進入伏擊路段開始被伏擊時,官軍所有軍隊的損失,大家都彼此彼此,但在往回逃時,楊嗣昌軍逃在前面,損失就小一些,左良玉軍就和龍文光軍一樣,一路的損失就很大了!所以,還在往後逃着時,左良玉就在心裡抱怨楊嗣昌,你不走頭裡,連中間都不走,專走在後面,原來就是早想好了的,萬一前面先打起來,或者遇到了伏擊,你好讓我們做擋箭牌啊?唉,也罷,誰讓你是兵部尚書呢,他媽的!
潰逃的官軍,走在前面的楊嗣昌部,已跑出了十幾裡了,也進入到一段只有五六里長的陡山狹谷段了,而後面的左良玉軍,尾巴也出了伏擊路段有幾裡了,但還在被義軍的一千多將校高手直接跳在官軍隊列裡猛烈地殺着,而尾隨追來的義軍,也一點兒都沒有放鬆追殺!
當楊嗣昌軍已經大部分進入了狹谷路段,先頭就要快出谷了之際,狹谷裡的兩邊山上,先是一聲,緊接着是兩聲,響起了刺耳的響箭尖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