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在延安修整期間,一方面各營各大隊整編軍隊建制和培訓操練軍士,一方面將領們開會商討軍事戰略。
在暫不攻打西安及其周邊府縣,先東進遠征圖謀中原的戰略方針獲得通過後,接下來,義軍就開始商討東進戰略方針和路線了。
這次商量東進戰略,意見倒顯得比較一致。
意見最一致的,莫過於選擇近路,避開實力強的布政司省會和山西北面的駐屯邊軍,乘虛直入,直搗北京,先拿下了北京城,推翻了朱明王朝,義軍掌控了朝廷,就可以出榜安民,號令天下了,到那時,再要作戰,就是征剿那些與新朝頑抗的反賊了!
這種意見爲什麼能夠相對統一呢?
原來,義軍們因從前年鬧起義,到今天在延安召開軍事會議,一直都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他們誰都沒有去分析過,他們的節節勝利,雖然有他們的用兵之妙,武功之高的因素,但全都忽略了他們的敵手的具體情況,這就是,無不是因爲多年無戰事,警惕性全無,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饑民流寇、烏合之衆”的不雅稱號,恰恰幫了他們的大忙!所以,這個臭名號讓一路打過來的所有對手,都因爲把他們看成“饑民流寇、烏合之衆”,自然就都過度輕敵,給了他們很多可乘之機!要是他們的實力受到了明軍的高度重視,明軍從不輕敵,他們還能這麼輕而易舉就斬關折將,無往不勝嗎?
另外,受當時交通和通訊條件的限制,至今了,陝西的布政司、按察使們,都還不知道陝北有不少府縣,已經有一年多沒有官府了,而都指揮使司也不知道陝北邊軍和官府戍軍,幾乎全都變身成了義軍,一個個成天都在西安城裡花天酒地呢!正因爲這些因素,義軍這才得以從來就沒有受到過都指揮使司的圍追堵截,於是,義軍就一致認爲,義軍中的武功高手很多,軍隊戰鬥力很強,經常餓飯受氣的官軍,根本就不經一擊,推翻朱明王朝,最多就是攻打北京要困難一些而已!
可以說,發展得太快太順利的義軍,自己已經犯了低估對手、目空一切、驕傲自大的輕敵大忌,卻全都毫不自知!
也因爲當時的交通和通訊條件很差很差,朝廷與各省之間、省與省之間、省與府之間,信息傳遞全靠馬跑人送,而信使往往還會被強人截殺,消息傳遞既緩慢,還不能確保順暢,朝廷一時半會兒不知道陝北鬧暴動,不具備條件把義軍消滅在萌芽之中,客觀上就讓義軍得以快速發展壯大起來。但是,滿清的皇太極、多爾袞們,已經對山海關形成了威脅,他們也在千方百計想要拿下北京,圖謀中原!義軍對這麼極其重大的消息,卻是毫不知情!
所以,義軍做決策時,是既沒把朝廷的勢力放在眼裡,又沒把滿清圖謀中原的形勢納入考量,這就有點兒盲人騎瞎馬的意味兒了!
因爲有的是時間,會議也並沒定一個必須開完的時間,涉及到每一個問題,大家都要盡興討論,所以出征戰略,意見雖然大體一致,也還是討論了兩天。
到第三天上,王嘉胤見大家發揮得已經盡興了,就綜合了多數人的意見,做最後總結:“各位將領,各位兄弟,大就都提出了很好、很有見地的看法,我本人完全同意大家提的避強敵、抄近道、打七寸、斬蛇頭的思路!那麼,我們就從宜川渡過黃河,一路攻城略地,等到拿下長治和晉城以後,就折兵北上,沿途拿下晉中、太原和忻州,避開雁北,繞過石家莊,我們走定襄、阜平、淶源一線,直搗北京!今年雖然只有不到兩個月了,但我們要力爭今年年底抵攏洪洞、翼城一線,要在明年春夏、最遲夏季,拿下北京,推翻朱明王朝!等到推翻了朱明王朝以後,我們就又再次坐下來,商討擁立新皇、建立新朝和治國理政的大計!”
“好,好,好——!王將軍說得實在是太好了!” 王嘉胤還沒說完,大家就高興得情不自禁了,彷彿自己一個個都成了朝廷大員了!
(作者旁評:這些義軍大頭領們,把改朝換代打江山和治理國家,想得就像山大王治理山寨那麼簡單容易!)
王嘉胤接着說:“那麼,兄弟們一連坐了好幾天了,明天后天休息兩天,我和中軍將領們按照大家商定的這個出征戰略,定出了具體的征討行動方案後,再行宣佈。就請兄弟們外天吃過早飯,還到這裡來聽候作戰命令!”
於是,大家就各自休息、吃酒,也巡視士兵操練,高層就繼續商討決定作戰方案。
到了宣佈作戰命令這天,衆參會將領到齊後,王嘉胤說:“這次征戰途中,基本上是沒有條件再這麼全軍將領在一起開會了,傳遞消息和傳達命令,就只能靠信使了,而且路線長,時間久,所以還要請衆位兄弟務必聽清、記牢!”
那個年月,人們書寫都用毛筆,用毛筆寫字,必須配硯臺,還要磨墨水,再說了,武將中多數人寫不了幾個字,還有不識字的,所以開會時,就算都會寫,能在會議桌上擺那麼多硯臺來磨墨嗎?就算硯臺也很方便,但用毛筆寫字,一筆一畫,得鬧清楚了,誰能記錄得過來?所以,那時候是沒有開會做記錄之說的,大家都是靠認真聽、用心記來領會會議內容的。
大家就都分外專注起來,聽王嘉胤做佈署。
王嘉胤清了清嗓子,有條不紊地說道:“這兩天,我和王自用將軍、高迎祥將軍、混天龍將軍和李自成將軍等十多位中軍的兄弟,經過反覆商量,決定:採用複線征討、同步推進、互爲策應的策略,具體是,三十六個大營,都經延長,在宜川境內東渡黃河,渡河後,先拿下吉縣,全軍在吉縣擺酒宴誓師,然後兵分兩路,高將軍的闖軍十八個營,走臺頭——襄汾——洪洞——古縣——臨汾——浮山——安澤——長治一線,我和王自用將軍這十八個營,走鄉寧——河津——稷山——新絳——候馬——曲沃——絳縣——翼城——隆化——沁水——陽城——晉城一線。每一路大軍在征戰途中,也有分兵,掃清東進線路沿線左右百十里的所有官府、戍軍、山賊和富惡,沿途所繳,一律拿出一半左右,賙濟當地災民!兩路大軍各自拿下長治和晉城後,即互派信使通報行程,約期折兵北上。北上時,仍然兩軍齊頭並進,待拿下晉中、太原和忻州後,我們就繞過石家莊,也不走大同,而走定襄、阜平、淶源這一條阻力較小的路線,就能直搗北京了!仍然按照前幾天商定的戰略計劃,力爭在今年底就抵攏洪洞、翼城一線,明年春夏就出淶源,拿下北京城!另外,沿途有幾件事情,大家務必要做好,一是高將軍的闖軍中軍和我們王家軍的中軍,每隔十天,要互通一次信息,二是我們一直是處在流動之中,各大營的匠竈樁和輜重,必須有足夠的兵力沿途護衛,這可是咱們義軍的命根子啊!三是沿途一定要視情況不斷增加兵員,壯大隊伍!各位兄弟,都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大家齊聲說道。
高迎祥順便鼓動道:“兄弟們,一路上,我們務必要聽從號令,統一行動,英勇作戰,愛護軍士,隨時保證士氣旺盛!爲了改朝換代的大業,在王嘉胤將軍的統一指揮下,讓我們勇往直前,一鼓作氣,拿下北京城吧!”
高迎祥說過後,大家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會後,高級將領們在一起吃了一頓非常熱烈的壯行酒。
在酒宴上,所有人相互敬酒,個個都非常真摯,所以喝酒就很是豪爽,也豪爽得很是自然。
但當張獻忠輪到和李自成相互敬酒時,看起來好像也還真摯,但兩人端着酒碗碰杯時,相互的眼神裡,那種不爲外人所能察覺、目光深處透着異樣的特殊神情中,卻透露着只有他兩人自己才清楚的內涵!
李自成心裡在想:在野狼谷狼嗥洞學藝那陣,你狗日的比我多學了一成日月神功,師傅也偏愛着你這狗日的雜碎,教你太極功,卻教我八卦功,雖然說八卦功也厲害剛猛,八層的日月神功配合着十層的八卦功,我李自成也算是所向無敵了,如今成了闖軍中的頭號闖將!但是,八卦功再剛猛,卻沒有太極功的轉換回旋來得靈巧,真可恨啊,師傅總是偏着你狗日的!可如今怎麼樣?我李自成,一參加義軍,就是高將軍以下、全高家軍之上的主將了!可你張獻忠呢?至今還只是王家軍中的一個大營主將!你被稱呼爲八大王又能怎的?在義軍種,你的級別還是比我李自成矮了一大截吧?張獻忠,你個黃臉小兒,不信咱兩人來比一比,看看拼到最後,到底誰的成就大!你不要以爲,你在師傅那裡多討了點兒便宜,你就能比我李自成厲害?武功固然重要,但頭腦比武功更重要!不信看着,我們兩個,到底誰能笑到最後!
張獻忠和李自成碰過酒碗,嘴裡說着面子上的客氣話,看似微笑地專注地盯着李自成,心裡在想,好你個李自成,別以爲在師父面前,我張獻忠沒有看出你心裡忌恨我比你多學了一層日月神功!那你能怪誰?怪我嗎?師傅可是一視同仁傳功的,要怪的話,就只能怪閻王爺只給了你學八層日月神功的骨骼坯子,你命中只有八層功,你卻遷恨於我這師兄弟!我曉得,你這會兒和我碰的這碗酒,酒裡有很多酸辣苦麻味道!不過,你肯定在想,我李自成雖然少學了一層日月神功,但我不但不比你弱,反而比你更強!你不見,我現在可是你王家軍中王自用的那種角色,你張獻忠呢?不過等於是我李自成手下的一個營官!難道我少學了一層功夫,就真不如你了嗎?哼,李自成,你想歸你想,可是,你李自成要不是在高將軍起事時就參加了暴動,你也和我張獻忠一樣,在同樣時間參加義軍,你沒有碰到缺牙巴咬蝨子的那個缺口,你能有現在的位置嗎?沒準,你還不如我張獻忠呢!走着瞧吧,我張獻忠,好歹第八營是王家軍最大最強的先鋒營,我張獻忠在王家軍中的威望和人緣,你李自成只能自嘆不如,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到最後,我兩個誰最有成就,還得讓結果來說話呢!
兩人都想到這一層了,於是差不多同聲說:“來,我兩個乾了這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