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佑冀離開之後,顧宛白纔是將那疑惑的眼神投向了洛文鍾。
洛文鍾此時還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也同樣疑惑的看着顧宛白,問道:“怎麼了?宛白小姐,你幹嘛,這麼看着我?”
顧宛白皺眉道:“阿杰先生也受了傷?而且傷得比我還重,這事爲什麼你們一直沒有告訴我!”
這個時候洛文鍾才知道自己是說漏了嘴,纔想起顧宛白對當時爆炸發生的情況印象是很模糊的。
所以一直沒有記得阿杰不僅受了傷,而且還是爲了保護她而受的傷,秦以寒爲了怕顧宛白自責擔憂,所以在她面前一直小心翼翼的沒有提起過阿杰的事情。
他太瞭解顧宛白了,知道顧宛白肯定會因此而覺得對不起阿杰,這對康復期的顧宛白情緒會有很大的影響。
洛文鍾嘆氣道:“我就知道,都怪我說漏嘴了,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瞞着你了,阿杰的確是受了傷,起初傷勢還很重,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顧宛白皺眉問道:“阿杰先生是爲什麼受的傷?是不是爲了保護我?當時,爆炸發生的時候,他似乎離我還有一段距離。”
顧宛白仔細的思索着,因爲時間並沒有隔很久,稍微有那麼一點頭緒,便很容易就想了當時的事情。在她腦海中,爆炸時候的畫面終於是完整了起來。
的確是阿杰撲到了她和秦以寒的身上,要不然,顧宛白估計自己早就已經死了。
洛文鍾很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如果被秦以寒知道了,他少不了又得遭一頓臭罵。
思來想去,卻還是道:“沒錯,宛白小姐,你對於阿杰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他願意捨身救你。我們不告訴你也是怕你擔憂,你現在正是恢復的時期,如果再爲了這些事情分心的話……”
顧宛白感覺到自己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她何德何能,能讓阿杰不惜自己的生命來救自己?
“阿杰先生傷得怎麼樣了,帶我去看他!”顧宛白嚴肅的說道。
洛文鍾搖搖頭道:“不要這樣,宛白小姐,你這樣做會害死我的,要是被以寒知道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向他交代。本來一開始就是讓我瞞着你的,唉,都怪我這張嘴。”
顧宛白固執起來也是很可怕的,她直接翻身從牀上坐了起來,認真的道:“你不告訴我,我就自己去。”
洛文鍾急忙過去扶着顧宛白。
當然,洛文鍾也是知道顧宛白的脾氣的,雖然平時是溫柔到了極點,人也特別好說話,但是如果自己認定了一件事之後,旁人是無法阻攔的。
別說他了,就算秦以寒在這裡也無法阻攔。
何況,一方面,顧宛白現在已經是知道了阿杰受傷這事情了,如果不帶她去看看,她心中會更加的不安和愧疚。
另外一方面,阿杰的傷勢也在慢慢的恢復,之前聽秦書說就快要從昏迷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了。
洛文鍾於是不得不對顧宛白妥協了,他嘆氣道:“行了我的宛白小姐,我帶你去,不過你先冷靜一些,
阿杰先生的傷的確是很重,但是那邊也說了已經搶救過來了,只是等待甦醒而已。”
顧宛白聽到洛文鍾這樣說方纔是放心了一些。
迫不得已,洛文鍾也只好帶着顧宛白前往阿杰的病房。然而本來以爲其實也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卻成爲了顧宛白的一個轉折點。
其實洛文鍾自己也並不知道阿杰那邊具體是什麼情況,一直是由秦書派人照顧着,秦以寒對那邊的情況也是隻字不提。
所以,當顧宛白走進了阿杰的病房,看着全身都被裹着繃帶,身體器官上插着各種液管的阿杰的時候,整個人的後背都是瞬間一涼。
此時的裴佑冀也在一旁怔怔的看着病牀上的阿杰。
顧宛白走到病牀旁邊,瞪大了眼睛看着牀上那重傷的人,繃帶讓他幾乎只是露出了半張臉,全身上下都沒有一處好的皮膚。
她戰戰兢兢的問道:“這……這是阿杰先生?”
裴佑冀點了點頭,眼神之中帶着哀傷。
他用有些沙啞的聲音道:“我已經去問過他的主治醫生了,阿杰的外傷的確在恢復,但是卻很難再有醒過來的機會了。”
顧宛白如遭雷擊,她原本以爲,阿杰只不過是受傷無法行動而已,但是這個無法行動竟然是如此的慘烈?
“什麼意思?”顧宛白的聲線都已經是顫抖了起來。
一旁的洛文鍾也是怔怔的看着阿杰,就連他也不知道,阿杰竟然是這樣的情況,秦以寒一直有意的瞞着其他的人。
裴佑冀將眼鏡從鼻樑上摘了下來,皺着眉頭,眯着眼睛看着顧宛白,這樣他能夠不用看清楚顧宛白臉上那哀痛的神色,他自己也會好受一些。
“準確的說就是,阿杰先生有很大的可能會成爲——植物人!”
植物人……
這三個字便是如同三把刀子一樣狠狠的插在顧宛白的心上。就算是聽到旁人可能成爲植物人,顧宛白也會動容,何況,阿杰是爲了保護她才成爲植物人的。
顧宛白不記得太多自己和阿杰以前相處的記憶,而且,即使阿杰只是秦以寒的貼身保鏢,但是歸根結底,阿杰還是爲了自己才落得這個下場的。
顧宛白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要被抽空了,呼吸都有些緊促了起來。
裴佑冀生怕是引發了顧宛白的舊病,急忙扶着她坐了下來,一邊道:“宛白小姐,你不用如此傷心,這事,怨不得你,也不是難過就能夠解決的!”
洛文鍾也想要安慰顧宛白,不過他知道,那已經是徒勞。
顧宛白那充滿希冀的眼神看着裴佑冀,問道:“他沒有可能再醒來了嗎?爲什麼你們還要瞞着我?爲什麼?”
裴佑冀也是幽幽的嘆了口氣,一向脆弱而敏感的他也是堅強起來,微笑着對顧宛白道:“宛白小姐,這並不是沒有希望的,阿杰先生一向就很堅強,所以他醒來的可能性很大。”
看着裴佑冀那有些閃爍的眼神,顧宛白知道,這根本就是爲了安慰她才說出這番話的。
受到了
情緒刺激的顧宛白感覺自己的腦袋又開始痛了起來。
在她的腦海之中,似乎有一個巨大的絞機正在不停的轉動着,抽取着她的腦髓,將她腦海之中的所有的記憶碎片全都翻滾涌動起來,然後全都切割成碎片。
顧宛白感覺到自己的視線越來越黑,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天和地在瘋狂的旋轉着。那些洶涌而來的往事如同洪流一樣衝擊着她的身體,肆虐着她的靈魂。
她感覺自己像是處於永無止盡的旋轉之中,四周裴佑冀和洛文鍾叫喊着她的聲音也像是隔了無數層屏障一般,顯得如此的模糊。
而且,一些過去的細節也開始在她腦海之中醒來,雖然她無法意識到那些記憶代表着什麼,但是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她似乎開始恢復了自己的記憶。
那就像是一個陌生人的記憶突然全都闖入了自己的腦海之中,讓她覺得沉重得不能呼吸。
在這種靈魂的肆虐和痛苦之中,顧宛白終於還是昏厥了過去。
……
最開始出現的,是一片海。
是淡藍的色海,顏色剛好合適,既不顯得陰鬱,也絲毫不淺薄。
有了海之後,海平線開始清晰起來,金色的陽光灑落,於是有了海面上閃爍的光亮和暖暖的沙灘。
暖風吹來,於是海洋淡淡的腥味也迎面而立。
顧宛白像是來到了一片夢境和現實之間的地方,一切都是如此真實,但是卻又分明感到虛幻。
在顧宛白茫然的時候,她的身後出現了一個男孩子的聲音。
男孩子手中拿着一把玩具水槍,將準心對準了自己,於是她便是感到涼涼的海水被噴灑到她的身上。
在男孩的身後,是一幢海邊的別院。
顧宛白下意識的拉起同齡男孩子的手,走向了海邊的那座別院。
海風輕輕吹動着打開的門,發出吱呀的聲音。
在院子裡的一把遮陽傘下,一個溫柔的女人正埋着頭在午睡,手中放着一卷書頁。而在大開的門上,一道風鈴在輕輕的搖晃着,在海風之中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叮咚,叮咚……
男孩跑進屋子裡,再次跑回院中的時候,手中的水槍已經不見了,兩手都是拿着一塊剛剛從冰箱裡取出來的西瓜。
紅豔豔又冰涼的西瓜。
“妹妹……吃西瓜!”
男孩將西瓜遞給了顧宛白。
此時那個女人也是突然醒轉了過來,嘴裡帶着一抹笑容,對着那男孩道:“小劍,你應該叫姐姐,而不是妹妹!”
男孩做了個鬼臉。
顧宛白想要轉頭去看清楚那個女人的面孔,但是剛一轉眼的時候,四周的場景就像是被高溫融化了一般,變得模模糊糊。
她想要努力撥開那些纏繞着她的迷霧,卻始終無能爲力。
最終,這讓顧宛白感到虛幻摻雜着真實,混亂的場景還是結束了。
顧宛白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這裡什麼都不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