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憶從後門溜出,順着蘭香館的牆根兒走到主街,看到眼前的燒餅店,長憶頓時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街角邊有一家燒餅店,這家店的燒餅長憶在蘭香館曾吃過,外層香脆,裡層酥軟,甜鹹混雜,號稱龍虎鬥,真的是人間的美味。那燒餅的香味味順着風鑽進長憶的鼻孔,長憶聞着香味走到燒餅店跟前,便挪不動腳了。
老闆殷勤的招呼道:“這位客官,進來坐,要點什麼?本店有酥脆的龍虎鬥燒餅,熱騰騰的豆腐花!”
長憶便由着老闆領着,在店裡坐下,連着吃了八個燒餅,兩碗豆花,這才撒手。幸好她沒忘記自己臉上有什麼,並未將頭上的遮面的紗帽除去,不然要嚇壞這一店子的客人。
見長憶吃完了,老闆來收拾桌子,樂呵呵的道:“這位客官,八個燒餅四十文,兩碗豆花十二文,一共是五十二文,零的不要,您給我五十文就成!”
“五十文,”長憶摸摸身上的二十幾文錢,老鴇給她的都在這了,這可如何是好,都怪自己光顧着吃,忘記問多少錢一個。
老闆見長憶遲遲不掏錢,遲疑的道:“這位客官?”
長憶吞吞吐吐的道:“老闆,能不能……能不能先給你二十文。”邊說着邊在心中慶幸,幸好有紗帽遮臉,否則如何擡得起頭來。
那老闆見長憶付不起燒餅錢,一改原先客氣的模樣,收了笑容道:“這位客官,小的店小本也小,靠這個吃飯,還望客官不要開玩笑。”
長憶小聲道:“我以後一定會給你的,我今日確實沒有。”
“那可不行!”那老闆聲音大了起來:“大家來看,這女子吃了我的燒餅不給錢!”
周圍那些食客便都望了過來,有人起鬨道:“幾個燒餅錢也給不起,沒錢就別吃,丟人現眼!”
旁邊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
有蘭香館的熟客大聲道:“這不是蘭香館新來的灑掃嗎!老闆你何不將她領去與那老鴇要錢!”
老闆一聽,不由分說,便拉這長憶的手腕要去蘭香館討個說法,長憶如何敢回去,回去便出不來了,還如何找林文澤問回望月川的路。
一想道林文澤,長憶頓時有了主意,她用另一隻手撥開燒餅店老闆的大手道:“我有銀子,你跟我去拿!”
老闆一聽她說有銀子,便喚來自家兒子看店,自己跟着長憶去拿錢。
長憶從未來過這街上,哪裡知曉去聽風軒的路,便對燒餅店老闆道:“聽風軒裡有我朋友,你領我過去,我與他拿錢給你。”
“你說北街聽風軒?那可是達官貴人喝茶聽戲的地兒,隨便一壺茶都夠買我的燒餅店了!那裡有你朋友?”老闆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上下打量着長憶那身灰底藍花的粗布衣裳。
長憶無奈道:“左右我也跑不掉,你隨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那燒餅店老闆一馬當先,領着長憶便奔了北街。
到得富麗堂皇的聽風軒門前,門頭狗眼看人低,見長憶紗帽遮面,一身灰底藍花的粗布衣裳,燒餅店老闆一臉油光,一看就不是什麼富家子弟,擡腳便將二人往外轟:“去去去,這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地方!”
長憶見他狗談看人低,撇撇嘴道:“我找林文澤!我是他朋友。”
那門頭一聽長憶直呼少爺的大名,一臉瞧不起道:“嘿,我說你還來勁了是吧!我們少爺何時有你這樣的朋友!”
說着便要上前來踹長憶兩腳。
長憶連連後退,但又別無他法,氣的在聽風軒門前大喊:“林文澤,你給我出來。”
門頭見長憶難纏,撂下狠話道:“你等着。”便朝裡喊道:“哥兒幾個出來,這裡有個潑婦,將她遠遠丟出去!”
林文澤遠遠便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走到近前便看到三四個家丁擡着個頭戴紗帽的女子,直直的往街邊走來,想是要丟的遠些。那女子雖遮住了容顏,口中仍是不依不饒的大喊大叫:“放下我,我真是林文澤的朋友!”
林文澤一聽聲音便知是長憶,忙喝道:“住手!放下她!”
一衆家丁一看少爺回來了,放下長憶,口中齊齊喚道:“少爺!”
長憶一看林文澤回來了,邊理着身上的衣裳邊怒道:“林文澤,你這門頭狗眼看人,你快將他轟出去!”
林文澤走上前去,不見了一慣的玩世不恭,而是一臉正色,不怒自威的對着那門頭道:“自己去領五十大板,捲鋪蓋走人!”
那門頭一聽便跪了下去哭道:“少爺我知道錯了!求少爺不要趕我走!我上有七十歲的老母要奉養!離開聽風軒我便不知道要去何處謀生!”林文澤不爲所動,那門頭有幾分機靈,見求林文澤沒用,馬上跪行到長憶面前哭哭啼啼的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求姑娘跟我家少爺說說情,讓我留下來吧!”
長憶見這人因她一句話便要挨五十大板,還要丟了飯碗,又見他哭的可憐,說要奉養老母,也是個孝順的孩子。長憶心性純良,終是於心不忍,便道:“好了好了,你起來吧。我叫他不要趕你走,也不打你了,但你以後千萬不要再瞧不起人了。”
那門頭連連磕頭,口中直呼:“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林文澤見長憶如此善良乖巧,嘴角不自覺便露了笑意,拉着長憶的手要進聽風軒去,那燒餅店老闆一見長憶真的跟林文澤是朋友,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林文澤的大方在這汝添城是出了名的,他點頭哈腰的上前道:“原來姑娘真的是林公子的朋友,真是失敬失敬。”
長憶這纔想起燒餅店那回事,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林文澤道:“我在他店裡吃了幾個燒餅,錢不夠……”
林文澤聞言失笑,隨手掏了一錠銀子便丟給那老闆,那老闆喜的口不擇言道:“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公子與姑娘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林文澤聞言大笑着拉着長憶便往聽風軒大門內走去。長憶卻賴着不動,回頭望那燒餅店老闆急急奔走的模樣,好似家中失了火一般,轉眼間便消失在街角。
長憶邊走邊跺腳埋怨道:“我就差他五十文,你給他那麼多幹嘛!我要去要回來,這街上還有好些東西我都沒吃過呢!”
林文澤聞言笑的更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