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天鶴給他兩找了個單獨的院子, 將裡裡外外的東西一應俱全的都備好了,他知輕重,沒有想過赴一次宴會將事態變成這樣, 對着凌夜自是愧疚。
幫兩人打理好一切的事, 宿天鶴杵在院子裡凝重的站了許久。
凌夜看着嫌礙眼, 張口便不客氣:“站那幹嗎?沒事幹嗎?”
“凌夜, 我想對你和原齊道歉。”
“不需要。”
宿天鶴雙手緊握:“我沒有想到陵無礙會那麼明目張膽的出手, 他畢竟只是一個面首,我也沒想到原齊會來,不管想到還是沒想到, 我欠了你兩,以後用命也要還。”
凌夜破口大罵:“畢竟只是一個面首?他不是面首!他根本不是什麼狗屁男寵!你以爲天下有幾戶姓陵的?他姓東陵!他是東陵無礙!算了, 就你這樣的, 知道東陵是什麼嗎?以後離我們遠遠的, 也離東陵無礙遠遠的,記住了, 不然東陵無礙能讓你死得連渣都不剩。”
宿天鶴瞭然的看着凌夜:“凌夜,能當你的朋友真好。”
木門哐啷一聲在宿天鶴面前緊閉。
凌夜走進房內,原沂正躺在牀上看着雙目沒有焦點的看着牀帳,凌夜在牀沿邊坐下,捋了捋原沂的發有些無措:“別想了。”
原沂的眼珠動了一下:“我在想蜃海圖。”
凌夜趴倒在牀沿凝視着原沂的雙眸:“想出什麼了嗎?”
原沂伸手摸上凌夜的發頂撫摸:“你都不像凌夜了。”
凌夜垂眸在指尖一圈圈的纏着原沂的頭髮, 脆弱的睫羽晃忽間投下一片難過:“你也不像原沂那個傻小子了。”
原沂脣角泛起無奈的笑意:“原來我在你眼裡是個傻小子。”
“聰明的小子都走舒服的路, 只有傻小子才埋頭亂走。”
原沂苦笑:“原來你一直知道我是錯的。”
凌夜倏然坐了起垂目直對原沂的眼眸:“這個世上的事情沒有錯的事, 也沒有對的事, 只有存在與不存在, 你活着,你就存在。”
“原來我真的就只是一個普通人。”原沂長嘆了一口氣, 他一直認爲自己是個意志堅定心如磐石的人,覺得那些慘烈的過往會給他更多繼續向前的動力,可是十方心魔說得沒錯,時至今日他都還很難過,還無法釋懷過往的每一件事情,他既不決絕也不果斷的在耿耿於懷。
凌夜道:“你是普通人中最不普通的那個。”
原沂穿鞋起身理了理衣袍。
凌夜忙跟着下了牀:“你做什麼去。”
“練劍。”
“你心魔就好了?”凌夜追在原沂屁股後面瞪大了眼睛看着原沂的背影。
原沂道:“我這個普通人好不了了,練劍發發汗吧。”
“......”這算自暴自棄嗎?不過也放棄得夠快,凌夜露出笑容,腳步輕快的追上前牽住原沂的衣帶:“我陪你。”
而時光匆匆,縱然天塌地陷,轉眼便是三年夏。
儒衫少年執筆手中捧着空白的書冊:“能遇見兩位真是小生的榮幸,不知兩位要去往何方?”
凌夜好心提醒:“你先把臉上的泥擦擦。”
少年用袖子蹭了蹭臉,手中奮筆疾書:
元興二年,行走江湖遭強盜洗劫,夙夜奔逃,幸遇玉劍君與鬼音奪命出行,得救,興奮狂亂下手舞足蹈,交談之,鬼音勸吾潔面
少年手中的筆被一把奪過,在鬼音奪魂四個字上塗了又塗:“怎麼亂寫別人的外號,寫凌夜。”
少年痛心疾首的看着紙上的一大團黑墨,只得在縫隙裡擠上凌夜兩字,又繼續:
鬼音不喜外號,塗之改其名。
少年寫罷擡眼誠懇的看着兩人:“小生可不可以與二位同路?小生聽了許多兩位大俠的傳聞,今日竟有幸得見,請一定恩准讓小生跟隨,小生一定當牛做馬......”
聽到當牛做馬凌夜卸下身上裝滿吃食的行囊掛在了少年的脖子上,轉身向前:“走吧。”
“兩位是要去哪裡?!”
凌夜道:“去看宋寒星大婚。”
少年擡筆‘苦央之下三人結伴,同赴天樞星大喜。’
凌夜看他說不到兩句話就要寫一大段:“你幹嘛的啊?”
少年恍然想起自己還沒有自我介紹:“小生姓呂名少,打小喜歡聽書,遂棄宦途入江湖,欲將江湖大小事都記入書中以傳後世。”
原沂任凌夜折騰,隨他如何,三人便一同上了路,呂少試探的看了原沂許多次,最終還是覺得凌夜好說話些,問題便似連珠炮彈似得朝凌夜投來:“小生聽了許多書,都說昔日雲桃無惡不作喜歡將人殺死製成收藏品的的陵無礙是個隱世高手,當時他遁逃而去,當真是玉劍君子如話本里那般沿着醴水而下苦追百里,將陵無礙一劍擊斃?”
凌夜回憶了一下:“別一口一個玉劍君子的,那時候他還沒有長玉劍,當時追了百里還要多。”
“爲何只有原大俠?”
爲何?凌夜看了一眼原沂,只能尬笑,還不是因爲東陵這個姓嗎。
“綠玉仙子與原大俠的情誼很好吧?話本里說綠玉仙子親臨醴水畔,原大俠怒殺陵無礙,綠玉仙子便站在河岸邊靜靜的凝望着原大俠。”
“咳咳咳。”凌夜擺擺手,還是不說了。
“這問題難答嗎?”原沂看着凌夜,等他的下文。
這問題確實難答,凌夜將頭偏開不去看原沂。
三年前他們一同保護馮水月,然而武林盟十分忌憚陵無礙的身份,瞑宮虎視眈眈,花奴勾結外人,天外樓中又不知是誰傳出了樓主將要出關的消息,月奴在陵無礙的眼皮子底下也時刻處在危急的邊緣,而馮水月的身邊又出現了另一個保護者,正是葷和尚。
當時的局面那叫一個亂啊!
武林盟幾番商議下最終還是決定快刀斬亂麻,擒陵無礙殺花奴,助月奴走上天外樓樓主的位置,然而花奴被李玉兒,便正是呂少口中的綠玉仙子一劍刺死了,陵無礙逃走,當時東陵無礙已經受了傷,稍微知情的人都不主張再追了,唯獨原沂覺得不可罷休,追至醴水盡頭兩州交界處,趕在東陵家派來接應東陵無礙的人前一步將東陵無礙殺死在竹排上。
李玉兒原本在臨水望月樓中時因原沂轉身就走十分瞧不起他,避開武林盟的人追上原沂也是怕原沂對東陵無礙手下留情,欲親手將其裁決,後見原沂如此孤勇的斬殺東陵無礙,倒將他視爲我輩中人。
一切塵埃落定後,月奴親自叩關,洞府百斤重的石門後,餘下的只有一具身着褪色華衣的枯骨,和地上四個嵌進石板的字
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