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帷幔中的女人
儀傾殿,並不富麗堂皇,甚至包括這裡的宮女在內的所有女人都不施粉黛。她們沒有女子的嬌弱,反正透露出了一種很奇怪的氣息。一樣的明眸巧笑,出現在她們臉上,卻沒有人敢於直視。
只有月驚羽進入儀傾殿,其他人都被拒之門外。可能這是儀傾殿一貫的作法,那些御林衛隊乖乖守護在殿門外,連一個反對的人都沒有。
月驚羽在兩個宮女的引領下,穿過不知幾道迴廊,又繞了幾個院落,三人終於停下。
眼前是一個敞軒,敞軒之外在四個方位立着銅爐,香菸繚繞,恰似薄霧瀰漫。
敞軒裡垂下層層彩色絲質帷幔,把裡面的人遮得嚴嚴實實。兩個宮女對月驚羽深施一禮,悄無聲息的離開。
叮咚!帷幔裡傳出琴音,隨之一個悅耳並充滿誘惑力的聲音響起:“奴婢見過陛下!”
月驚羽哈哈大笑道:“愛妃不必多禮。”說着,他掀開帷幔就鑽了進去。
看不清裡面的女人是何模樣,但能得到月驚羽寵愛,自然不會是一般的女人。只是她作爲一個妃子,他們的對話就令人費解了。
只聽月驚羽的語氣充滿恭敬:“很可惜,我們的計劃落空了。”
女人的聲音突然有些威嚴:“問題出在哪個環節?”
月驚羽道:“因爲兩個人的出現。”
女人道:“那一十二個天隱道是我道門中的三流高手,他們最多可以把永存天道的威力施展十分之一。他們被打敗或則被殺都在我意料之中。但能破十分之一威力的永存天道的人,其實力在整個傳奇大陸都是罕見的角色。你告訴我,那兩人是誰?”
對天子能並敢直呼“你”的女人會是何方來歷?在王朝律法中可是絕對禁止。月驚羽卻毫不爲意,而且回答的語氣充滿尊敬,只聽他道:“一個是花門的傳奇人物孤魂,她在五十年前名噪天下,看她的意圖,是想讓我離開王座。”
女人道:“那麼,是誰要她這麼做?”
月驚羽道:“要她這麼做的人我當然知道,但他充其量也就是一個跳樑小醜。因爲孤魂的意圖是把他扶上王座,而後他的勢力死心塌地爲孤魂辦一件事:得到暗天。”
女人平淡的聲音開始波動:“暗天不是還在殺神殿嗎?花門完全可以自己去搶奪。”
“不,花門知道的遠不只一個暗天的秘密,她們知道的應該不比我們少。”月驚羽肯定的道。
女人道:“孤魂爲什麼沒有得手?”
月驚羽的話聽起來很激動:“事實是,萬年一遇的宿命體出現了,他就是另外一個我要一提的人物。他叫方牧,早在殺神殿,他就把暗天融入體內,孤魂就是在最後關頭,因爲方牧體內的暗天釋放出暗天之滅,得以讓孤魂逃離。所以現在的問題是,方牧對王朝有天大的功勳,我們要從他身上奪取暗天,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去做?”
女人冷冷道:“要想讓明月王朝稱霸其他王朝之上,我們天隱道就必須得到暗天和天機密鑰。只有天隱道足夠強大,才能保證明月王朝立於不敗之地。”
月驚羽道:“這個道理我懂,但天機密鑰還沒有一絲線索。而暗天在方牧體內,已是人所皆知。想得到暗天的,除了我們,還有花門與殺神殿。暗中覬覦的,卻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呢。”
女人道:“暗天是遠古魔獸之皇的一滴血,得到它,就能得到遠古魔獸之皇獸魂的庇護。因爲那一滴血就是獸魂能夠達到溝通的通道,也是它爲之效命的契約。如果像你所說,證明方牧還沒有真正融合。我們還有機會,否則,十個孤魂那樣的實力都不可能在暗天之滅的威能裡全身而退,更別說去奪取暗天了。”
月驚羽問道:“我們接下去,該如何去做?”
女人加重了語氣,道:“如果拖延時間,當方牧把暗天融合到血脈筋骨皮肉的時候,就沒有人可以從他身上奪走暗天了。甚至到時候他可以對暗天之滅操控自如,放眼天下,都沒人是他對手。而且,他是宿命體,要完全融合暗天的速度要比平常人更快。”
月驚羽沉吟了一會兒才道:“現在方牧已經回帝王谷,我們下手的勝算機會不大,而且孔雀大軍逼近明月城,方牧的存在,無疑是王朝的一張底牌。”
女人道:“的確,加上司空府的幕後操手還存在,狼影與花門指不定什麼時候又要發難。而你爲了讓幾大權門因爲利益牽扯,達到帝都局勢的平衡,又不能殺了司空井。看來爲今之計,只能靜觀其變了。”
月驚羽卻道:“不,還有一個辦法。方牧最在乎的孔翎,就是我們的突破口。我認爲,只要把孔翎的要害拿捏住,如同拽住了風箏的線,只要線在我們手中,方牧這隻風箏從此也就只能任由我們操控了。”
女人可能在贊同月驚羽的說法,卻還是在問:“話是這麼說,具體的方法你有了嗎?”
月驚羽得意地笑道:“當然,我早已想好該怎麼做了。”
帝王谷出奇的安靜,這種反常,使得方牧心頭壓上了沉重的不安情緒。他迫切的想知道,帝王谷發生了什麼,他所牽掛的孔翎與親人們的情況又是怎麼樣了?
所以,方牧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往帝王谷腹地狂掠。簡直就不是人的速度,還好我爲劍狂不是人,即便方牧怎麼快,他都能做到如影隨形。
白色!突兀顯現在眼前的白色是那麼刺眼。是一個高達兩丈的靈棚,白色挽幛和白色孝布,垂成了白色世界。
在靈棚正中央,一副黑亮的棺槨停放在那裡。大大的黑色奠字說明老這裡正在辦喪事。跋拓柔穿着孝服,默默立在棺槨的右側。從靈棚外的兩側,直直站立着帝王谷數以百計的強者。他們同樣孝服加身,隊列一直延伸出百米之外。
可是誰也沒有開口,甚至連眼神的交流都沒有。整個空間充滿壓抑般的窒息。其中的悲痛氣氛濃烈的瀰漫。
方牧看清牌位上寫着:“故顯考方公成雄之靈位”,他一下子就懵了,不可置信,而又眼見爲實,方牧的心情從未如此複雜。他緩緩拖動灌鉛般沉重的雙腿,怕走近那棺槨,作爲人子的巨大悲痛,讓他馬上腦海變得空白,他是近乎本能的在走近那具棺槨。
我爲劍狂釘在原地,冷靜的注視眼前的情況。他不具備人的情感,卻具備人的思維。他還記住了一點,保護好方牧的安全。
還是沒有人發出聲響,就更別說說話了。
短短的距離,方牧用比較漫長的時間纔到達。他停在跋拓柔面前,低沉而緩慢的問道:“娘,父親是怎麼死的?”
跋拓柔身軀顫抖了一下,她給出答案是個很簡單的事,但她面對方牧的時候,這個問題她就不敢面對了。她之所以還站在這裡等着方牧的到來,是她已經決定,事關方牧的秘密,他也該知曉了。可能只有這樣,方牧便無從仇恨。至少對跋拓柔無法下手。
於是跋拓柔很快鎮定下來,眼神裡充滿悲傷,卻同時冷靜的可怕。她沒有直接回答方牧,而是道:“牧兒,跟我來吧。”
方牧無言的點點頭,面向棺槨跪下,叩了三個響頭,默默跟在跋拓柔身後。
母子倆最終在一間比較寬敞的石室停下,室內有二十多根石柱,現在已經有十餘人被金屬鏈條鎖在石柱上面。。雖然都似乎陷入昏迷,但方牧只一掃視,從那頗有特色的裝束,就認出是荒疆彭家的那些馭靈者。他的心猛然咯噔了一下,突然有一種錯覺, 身邊的跋拓柔還是以前的母親嗎?她爲什麼要鎖住那些馭靈者?
方牧對跋拓柔產生了巨大的陌生感,如果說之前因爲跋拓柔用厚厚的妝容掩蓋了真容,他不知道母親的本來面目,可心靈的溝通,情感的距離是很近的。但如今,方牧看着真切面容的母親,他覺得距離是那麼遙遠,沒有了一絲因爲了解產生的親切。
方牧疑惑的問道:“娘,她們護送你回來,現在怎麼會被鎖在石柱上?”
跋拓柔輕嘆一聲,道:“牧兒,你還是聽他們是怎麼說吧。我在家裡等你。我相信,你聽完他們的話,會來找我的。”說罷,她人已出了石室。在她離開的前一瞬間,由她身上揚起一片煙霧,有着奇特的香味,不久便籠罩了整個石室。隨之那些馭靈者全部醒來。
看來那些馭靈者是被藥物置於昏迷,跋拓柔揚起的煙霧其實就是解藥了。
醒來的那些馭靈者看見方牧,無不搖頭嘆息。其中一人道:“方牧少主,可惜你來晚了一步。”
方牧情緒有點激動,追問道:“我娘在你們送回帝王谷的時候,不是處於昏迷中嗎?告訴我帝王谷中發生的事情,爲什麼我父親……”他忍不住哽咽了,再說不出話來,但那些馭靈者知道他想問什麼。
一個馭靈者遲疑一下,小心的道:“其實,谷主夫人並沒有昏迷,她騙了所有的人,當然也包括你在內。”
“什麼?”方牧以爲自己聽錯了,母親爲什麼要假裝昏迷?看馭靈者欲言又止的模樣,方牧意識到,帝王谷的變化,與自己的母親有着脫不了的干係。
於是,方牧平靜一下情緒後道:“世上有許多事都不能逃避,如果事情和我的母親有關,我會直接面對這件事。而我現在唯一需要知道的,就是事情的真相。”
一個馭靈者沉聲道:“好,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你。那還得從五天前開始說起。”接着,他就從他們到達帝王谷的那天開始,把所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