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衛將軍命令放上小半天的假,不當值的士兵自然會放鬆一下,是不是?
安然在門內等着,一直等着衛長風的命令,他不能到門外陪着敵軍使者,畢竟這是敵人,不能過於客氣。但他又不能回自己的帳中安然高臥,畢竟這是敵軍第一次派使節來,究竟有什麼大事,可是很重要的,所以他乾脆就在門內等候衛長風的命令。
過了一會兒,衛長風的命令傳下來了,讓使節們到後營左邊的“休息處”去相會。
安然大是奇怪,連問了兩回,才確認這命令沒有傳錯。
後營,是軍中雜務處理的所在,比如傷兵,伙房,草料,小有傷病軍中將養的士卒臨時休息,這些事情都在後營處理。而“休息處”則是這些士卒中的將領臨時休息的所在。
衛將軍會見敵人的使節,居然不在中軍帳,而是在這裡,真是奇怪已極。但此時不是問衛將軍爲什麼把會面安排在這樣一個奇怪地方的時候,安然只能執行命令,帶領敵軍使節排開人流,向後營而去。
從西門到後營,最近的路是通過新兵營,經過一片還沒有來得及清除雜草的備用訓練場,再經過正式訓練場,然後過後廚,穿過草料堆積處,再經過武器修理處,最後到“休息處”。安然帶着三個敵方使節一路走着,三個使節一路張望,只見先是營門前亂哄哄一片,然後是一羣又一羣衣甲不整,軍紀混亂的漢軍士兵,接着是荒蕪的訓練場,過了荒蕪的訓練場,就是一塊還算不錯的訓練場,但那些士兵們行列不齊,武器操作也生疏,正被將校們怒罵。再往後,就是一堆堆的糧食酒肉和草料。正好此時一批後勤士卒正在整理軍資,這裡人聲鼎沸,穿着軍服的、光着膀子的交錯相雜,軍馬車輛相混,亂成一團。
好不容易從滿地的牲畜糞便中逃出來,只見一批批破舊的武器堆在一邊,弓無弦,箭無柄,刀槍生了鏽,幾個老軍正不緊不慢的在修理着。
三個使節相到使着眼色。
他們真沒想到,漢軍會是這個樣子的。就這樣子的軍隊,究竟是怎麼打敗的他們的精銳之師的?看來,有時候運氣還真是可以左右戰局。
好容易到了“休息處”,那帳篷不大,而且由於使用的少,缺少維護,明顯的陳舊,而且扎的不是很牢,風一吹吱吱作響。
三個使節到了門外,安然正要請門口的衛士通道,卻見一個衛士託着一個大托盤走了過來,裡面是滿滿的幾大盤好菜,一邊上還放着一瓶酒。
安然越發奇怪。
現在還只是巳時將盡,不到吃午飯的時候,衛將軍怎麼急吼吼的吃起飯來了?更奇怪的是,居然還有酒。自打衛將軍領兵,安然還從沒看過衛長風喝酒,今兒這是怎麼了?怎麼偏偏的挑敵軍使節到來的時候要喝酒了?難不成想宴請一下這三個使節?這可是敵軍的使節啊,衛將軍不至於白癡到這樣的地步吧?
他權當不見,請衛士通報進去。過了又有一會兒時間,衛士纔出來說道:“有請。”
安然帶着三個使節進了屋,一進去就又吃了一驚。
帳內,陳設零亂,東一個椅子,西一個桌子,而且明顯的在一些角落裡佈滿了灰塵。正中,衛長風正踞案而坐,左手拿着一個雞腿,右手握着酒杯,吃的正開心。一邊上,一個衛士手裡拿着酒壺,隨時準備給衛長風斟酒。
“衛將軍!”安然提高聲音叫道,“匈奴軍的使節來了!”
衛長風“嗚”了一聲,努力嚥下一口雞肉,大着舌頭說道:“來了?好啊,請坐,請坐。”他說着向左邊一指。
幾個使節沒有動,因爲左邊根本沒有座位,座位在右邊。
衛長風見幾個使節沒有動,眯着眼看了一眼自己手指的方向,哈哈一笑,嘴裡含混不清的說道:“錯了,錯了,座位在------這邊!”他手指晃晃悠悠的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弧形,才指向右邊。
“多謝!”爲首的使者說了一聲,帶着兩個副手走到右邊坐下,全不看座位上佈滿的灰塵。
“你們來幹嘛?”衛長風仍然坐在那裡,大咧咧的問道,“是來投降的嗎?我恨天將軍的威名,你們怕了吧?”說着他哈哈大笑起來。
三位使節對視了一眼,爲首的使節沉聲答道:“我們來此,是有要事與衛將軍商量,請衛將軍屏退左右,我們纔好說話。”
衛長風大笑道:“要事?什麼要事?你們要說就快着些,老子急着出去呢。這大好天氣,我可沒心思在這裡和你們閒扯。”
“請屏退左右。”爲首的使節仍然重複着這句話。
衛長風“嘿”了一聲,罵道:“我靠,你們真他孃的婆婆媽媽的!好好,就依你,你們,都給我下去!”他說着手一揮。
一邊上的衛士乖覺的放下酒壺退了下去。衛長風看着安然,喝道:“安將軍,你沒聽到我的話嗎?”
安然當然聽到了。但他不想下去,因爲眼前的情形太詭異了,實在不知道衛將軍這是中了什麼邪,他既擔心衛將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也擔心這三位使者會趁着衛將軍心智失常之時對他不利。
但衛長風既然這麼說了,他也沒辦法不動,只得施了一禮,答道:“末將就在帳外相候,如果衛將軍有什麼事,只要叫一聲就行。”
“快去快去吧!”衛長風不耐煩的揮着手。
安然只得轉身出帳,卻差點和一個要進帳的衛士撞在一起。那衛士讓過安然,進了帳,對衛長風行禮。
衛長風很不耐煩的問道:“什麼事?有事快說。”
那衛士答道:“將軍方纔讓我去打聽的事,我打聽到了。五日後是黃道吉日,宜祭祀,將軍要祭祀天地,要五日後才行。”
衛長風笑了起來:“那就五日後再看好了。嗯,你下去吧,告訴門口的衛士,先別放人進來了,等我答對了這幾個傢伙才說。”
衛士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三個使者相互看了看,爲首的使者站起身,向衛長風又行了一禮,自我介紹道:“我叫多格愣。”
“我管你叫什麼,有事快說!”衛長風抓起酒杯,一邊答着一邊舉杯,卻發現杯中已空,他罵了一聲,伸手抓起酒壺自已倒酒,那手拿着酒壺,只在杯邊繞圈,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把壺嘴對準了酒杯,酒灑的滿桌都是。
多格愣看着衛長風的醉態,心中暗自高興,他咳嗽一聲,答道:“衛將軍果然英明神武,只是,將軍這千里進兵,深入草原,就算擊敗了我匈奴,不知將軍能得到些什麼?還不是爲他人做嫁衣?”
衛長風嗯了一聲,也不知是聽明白了還是沒聽明白,他終於把杯中的酒倒滿了,放下酒壺,一杯酒一飲而盡。
多格愣見衛長風沒有特別的反應,只得明說了:“衛將軍,你們中國有一句俗話:千里爲官只爲財。又云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您這爲將,不也是爲了生活的更好嗎?只要您擡一擡手,您的生活就會變得更好。”
衛長風終於有了反應,他看着多格愣,眯起眼睛問道:“你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多格愣嘿嘿一笑,向兩名同伴示意。
兩個同伴立刻伸手入懷,各取出一個小包裹,打開來向衛長風展示。包裹裡,珍珠的光芒閃爍成一片,兩小堆珍珠展現在眼前。
多格愣好象漫不經心的拿起一顆足有雞蛋大的珍珠說道:“這黑珍珠是天下唯一的一個。普天之下,再沒有第二個黑珍珠有這樣大了。”
衛長風的眼中放着光,伸長脖子看着那兩堆珍珠,好一會兒,他又慢慢坐下,嘿嘿一笑,說道:“你們的禮物是不錯,可惜,我還不能滿意!”
多格愣一驚,心想這樣貴重的禮物衛將軍還不滿意,實在有些太過貪婪了。但無論如何,只要他肯收賄就是好事,當下答道:“要怎麼樣衛將軍才能滿意?您不妨說一說,在下回去另行準備。”
衛長風大手一揮,大笑道:“我不日就能平定匈奴,你們所有的財寶都是我的,我爲什麼要貪婪你這點兒財物?你給我聽好了,回去後立刻準備投降,如果投降晚了,可就沒機會了!”
多格愣正待再說,衛長風已經揚聲叫安然了。
安然一直就在帳外守候着,聽得衛長風叫自己,立刻大步進了帳,向衛長風行禮,問道:“衛將軍有何吩咐?”
“把他們給我趕出去!”衛長風大聲吩咐道,“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安然大喜,心想不管怎麼樣,這幾個使者算沒有收穫,當下應了一聲,多格愣想要分辨,但安然卻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叫衛士將幾個使者連拉帶扯一路推出了營門。
衛長風見安然將幾個使者趕出帳,他得意的一笑,舉起杯喝了一口,此時他的手一點也不抖了。他又夾菜吃了兩口。
帳外腳步聲響,安然進帳報告:“使者已經趕出營門,末將看着他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