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吉平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倒黴的人。
不就是撈點錢麼?雖然多了點,可那也不能怪我啊!他們硬要孝敬給我,我有什麼辦法?都是人情世故,拒絕的話以後還怎麼管理下人?再說了,誰沒這麼幹?
原本接到下人密報,就火急火燎的找王世華去捂蓋子,卻沒想到,被王世華給察覺了。臨走時的那番話,把他嚇的不輕。
事實證明王世華有些大題小做了,或者說高估了王吉平的膽量,也低估了自己的影響力。
王吉平深深地明白,如今家族的武裝力量都掌握在王世華手裡,無論是那些血性的年輕人,還是老成持重的老人,都把王世華視爲家族崛起的希望,王吉平就是想反也沒幾個人肯幫他。更何況,他明白一個道理:如果自己只是跑路,王世華不會爲難自己和自己的家眷。可一旦反了,自己這一家子不死也得死,就算王世華想饒他,別人也一定不會放過。
所以,王吉平回家匆匆地收拾了一下,不敢跟妻兒說明,就在十幾個貼身侍衛的掩護下,慌忙的想出城。
先是到東門,一來可以直奔縣城,容易躲避;二來東門的首領跟他關係最好,往日請他幫忙也從未拒絕過。可他萬萬沒想到,王世華的命令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居然說:我不管什麼原因,放出去幾個人,我就殺你家幾個人。
這樣一來,誰還敢私下裡放人?
見東門的首領藉口生病避而不見,王吉平又羞又怒,轉念一想,我乾脆大大方方地走西門算了。
誰知,虎叔更絕:板着臉,伸手就要王世華的手令。沒有,那就不能放行。
王吉平見虎叔不給面子就想退,結果,虎叔反到將了他一軍:見他們十多人都揹着包袱,一副出遠門的意思,就要扣押他們。這下,王吉平火了:老子對家眷的考慮,不敢反王世華,還不敢殺你一個下人?
於是,槍聲響了。
虎叔見自己的一個老護衛爲保護自己,被他們打了兩槍,頓時怒火灌頂,下令往死裡打,把王吉平打死有重賞。
王吉平帶人邊打邊退,最後不得不棄車保帥:讓手下人先抵抗,他帶着兩個貼身護衛用繩子爬上城牆,想翻牆下去,結果,讓王吉平鬱悶到直吐血的事發生了:他好死不死的居然撞見了鐵牛。
鐵牛的阿媽是小腳,前幾天不小心摔了一下,雖沒大礙,可鐵牛心疼的都要哭了,也就沒去保護王世華。
經過幾日的修養,見阿媽能下地走路了,他也放心了,在阿媽的催促下,抱着輕機槍(自從有了輕機槍後,那根鐵棍就被他收了起來),坐着家族特別給他配置的馬車優哉遊哉地到老司城去保護王世華。
走到龍塘鎮,到自家酒樓大吃大喝了一頓,然後聽到牛角號聲,他好奇的向小二一打聽,便不顧一切的向老司城而去。結果,剛走到主街東口,見兩個中年人鬼鬼祟祟地在那兒嘀嘀咕咕,還不是警惕的看他一眼。
要不說傻人有傻福,換個正常的人來,絕對不願意多事,可鐵牛不一樣。一見這倆人的猥瑣樣,就想:該不會是探子吧?不管了,先抓住再說。
於是,鐵牛一手一個將兩人打暈,扔到車上,又快速向老司城跑。
跑到城門口,見大門緊閉,就是再沒腦子的人也明白城內肯定出大事了,這下,鐵牛急了。在城外大吼大叫,連輕機槍都搬出來了,對方就是不給開門。
到底還沒傻到家,知道一把輕機槍無法跟一百把快槍抗衡。鐵牛急的直打轉,卻突然想到:我自己找東西,從別處翻牆進去不就行了麼?
可就在他四處找繩子時,城內突然傳來槍聲。鐵牛不管別人死活,只是擔心王世華,這槍聲一響,他就尋思着:不會是有人要殺世華少爺吧?那怎麼得了。
正當鐵牛如熱鍋上的螞蟻亂轉,卻只能望牆興嘆時,陡然見到城牆上扔下一條繩子,有人要下來。
鐵牛覺得有趣,樂呵呵地趕緊躲到一旁一個廢棄的破爛茶棚裡。
王吉平的腳還沒落地,耳邊就傳來悶雷般的一聲咆哮:“哈!哈!抓到你了吧,這遊戲好玩……”
王吉平驚怒攻心,立馬給嚇暈過去了。
虎叔衝到城牆上,往下一看,見鐵牛正摸着腦袋,蹲在王吉平身邊,一臉的沉思,也樂了。
“鐵牛,你在那搞麼子?”
“我明明沒有碰他一下,他自己怎麼就暈死過去了了?虎叔,你講怪不怪?”
……
夕陽西下!
不知怎麼的,大家看今日的夕陽,總覺得這金黃中帶着一絲血色。
老司城西城門口偌大的廣場上,此時人山人海,互相打聽緣由,只因王世華要在此槍決犯人。
王世華坐在城門口喝着茶,身後站這二狗子、鐵牛和一排護衛,二虎帶人將維持持續,鐵石頭則躲在城牆上暗中保護王世華。
在王世華左邊不遠處,有十二具站籠,除了江守成和王吉平穿着衣服,其餘的全都一絲不掛……江守成和王吉平將被罰站一天一夜,其餘的全都得站死。這裡面,江守成最爲冤枉,也是唯一一個自願的:他雖然才上任沒幾天,老司城的事跟他沒半點關係,可跟他阿爹有關啊,而阿爹又去上海買槍了,他不得不替阿爹頂罪。
右邊二十多米遠的地方,插着十五根木樁,每根木樁邊正跪綁着一個槍決之人,他們身後是兩名槍兵看押。不遠處還跪着十五個。這些要槍決的人,身上都掛着一個牌子,上面都寫着八個字:貪贓枉法、坑害百姓!
犯人的嘴都被堵着,無法開口,可他們要麼磕頭,要麼把脖子伸的長長地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王世華,要麼癱軟在地,要麼流淚……
王世華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之所以還沒有行刑,因爲他在等,等王家坪那些接替這些管事和下人的人來……王世華要讓這些接替着親眼看看下場,給他們一個震懾。雖不敢保證長久,但能保持一段時間的清廉也好。
“讓開,都給老子讓開!”
一聽見王世榮的聲音,王世華起身看去。卻見老大一羣人,騎着快馬衝來。
“世華,按你的要求選的,人都給你帶來了,一個不少。”王世榮跳下馬,邊走過來邊大叫着。然後抱起茶壺猛灌了幾口,長長地吐了口氣,湊近點,小聲道:“世華,要不,我來動手?”
“不用。”這等亂世,要當家主,沒沾染點血怎麼鎮得住?
“見過世華少爺!”三十多人來到王世華身前,躬身行禮。
王世華一個一個地看着他們,多是些年輕人,個別着臉上還留着稚嫩,但都出現了同一種眼神:興奮!一種出人頭地的激動!對此,王世華滿意的點點頭。對身後的鐵牛道:“鐵牛,你帶他們去看看站籠的罪人,一定要他們都看仔細了。”
“是!”鐵牛應了聲,對那三十多人叫道:“你們都跟我來,世華少爺讓你們仔細看看那些站籠的罪人,你們都得給我看仔細了,一根頭髮都不能記錯。”
王世華一聽,心頭有點哭笑不得:自己這話的本意是讓他們看清楚犯罪的下場,認識到麼子該做麼子不該做,從而給與警告,卻不是讓他們去認人。不過想想鐵牛說的也沒錯,記清楚面孔,就會想到他們所犯的事,辦事事心頭自然得掂量一下。
等鐵牛帶他們看了一圈回來後,王世華指着一旁,道:“你們都是家族信任的人,能力都沒得講。今天把你們緊急招來,不是要考驗你們的能力,而是讓你們都睜大眼睛看仔細了,看看你們的上一任是個麼子下場,想想他們爲麼子有這樣的下場。這點,我希望你們這一輩子都記在心裡,不要走他們的老路。”
說完,回頭對二狗子點點頭。
二狗子從懷裡掏出一張摺疊好的大紙,打開後,抓起一個牛皮紙糊的喇叭筒,大聲念道:“王吉友,男,四十八歲,是王家家主的親二弟,被家族委以重任,爲老司城內管家。經查,自此人掌管老司城以來,無視家規、目無家主、縱容屬下、貪污受賄、坑害百姓……罪大惡極。但念及有悔過之心,因而決定對其罰站籠一天一夜……江守成,男,二十三歲,家族大管家,目無家規,縱容屬下……念及其自身沒有貪污受賄,因而決定對其罰站籠一天一夜……”
級別由高向地,聽的觀衆們目瞪口呆,隨即一片譁然……看見和親耳聽見完全不是同一個概念。
“安靜!都給我安靜了。”二狗子大叫着:“我這還沒念完。”
唸完後,把紙遞給身後的人,讓他趕快把這張紙和早就抄寫好的,全都張貼出去。
又從懷裡掏出一張摺疊好的大紙,繼續念道:“徐明,男,五十三歲,從一個教書先生升到老司城賬房管事已有十六年。經查,此人長期利用手中權力,剋扣月俸、假公濟私、拉人下水……收受賄賂和各種禮品、田地、房產,總計兩萬三千八百六十四塊大洋……”
“嘶!”
沒有人出聲,沉默中,這種集體吸涼氣聲,顯得格外刺耳,勝過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