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前,殷昊的遊擊兵團奇襲靈寶郡。新任靈寶郡使易延豐自殺殉國。五天前函谷郡再次遭襲,剛剛重建的三座倉城再次遭到洗劫。五百萬石的糧食和被服盔甲軍械全部落入了殷昊之手。
這一系列的消息讓辛家三兄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以江北都督府名義發到軍前的急報卻實實在在的在他們眼前。這白紙黑字的軍報和越巖的大印總不可能是僞造的。而且緊接着越王晃申飭的詔旨也到了。
越王詔旨命令辛布,立即率軍北渡。
辛布接了旨之後,一臉的陰沉。他一句話都不說,左手將詔旨緊緊地攥在手裡。
“二哥……”辛庫自然知道辛布此刻心裡極度憤怒是爲了什麼,他遲疑着喚道。
他們從小就聽父輩們說過,穆族人在這片土地上就彷彿沒有根的落葉飄萍。這片國土並不屬於穆族。這裡的人看他們的眼神永遠都只有敵視和防備。
當初大哥辛託曾經寄希望於顯德帝。可雖然將他們從越國的附屬劃爲帝國直轄。但那條沿襲自楚帝國的“減丁令”從來沒有廢止過。穆族人對於洛國的高官顯貴來說就是閹奴和美女。辛託除了一個所謂的西寧侯,什麼都沒得到。就連洛江口那片小小的土地都並不屬於鷹揚府管轄。
越巖找上他們辛家的時候也曾經承諾過,會給他們一片真正屬於自己的土地。但時至今日這個承諾並沒有兌現。反而是鷹騎軍被調來內地和景州軍打仗。辛家折了辛哈和一萬鷹騎軍沒有人提過撫卹。而兩次被景州軍金蟬脫殼,就是接連兩份詔旨申飭,越王詔旨竟然連再失寸土,必定嚴懲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這又怎麼能不讓辛布憤怒。
當初越巖私下裡找辛布策反。辛託是知道的,他也看出了洛國外強中乾的現狀,但他對越國會兌現承諾更是不報希望。但最終辛託自戕並留書讓辛布率鷹揚府歸附越國。他在留書中曾經再三告誡辛布,要小心越人食言,首要保住鷹揚府的實力。
辛布頂着弒兄的罪名歸附了越國,而他最愛的弟弟哈布又替越國戰死了。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得到。
看着越王宣詔使離去的背影,辛布狠狠地將詔旨摔到了地上,低沉的厲喝一聲:“命令全軍北渡!開拔!”
殷昊奪了靈寶郡之後命陳子皙和忽爾楞各帶一萬五千人馬直撲函谷郡。而他自己則率領五千蒼龍突騎南下亳陽縣。
“國公爺!”馮自安率領着七千多人的隊伍趕到亳陽縣和殷昊會合的時候,激動地泣不成聲。
這次殷昊出擊江南,留下馮自安的軍團在臥虎山脈留守。一方面是爲了保護那些跟隨他們遷入山中的靈寶郡的百姓,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迷惑辛庫,將他們拖在江北。
應該說馮自安圓滿的完成了這個任務。當然他們的損失也比較大。臥虎山脈並不大雖然他們都是本地人而且大多是步卒。但是有着百姓的拖累讓他們的活動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幾次和鷹騎軍遭遇都是苦戰,老兵損失的近一半。
“自安,這次辛苦你了!”殷昊很清楚這支留守部隊在臥虎山區堅守所付出的代價。從他們這些軍士身上所穿的和他們的兵器殘破程度就能看得出來。
就連馮自安
身上的戰袍都綴滿了補丁,他的腰刀連刀鞘都沒了。離開的時候,馮自安是個國字臉的年輕人,可如今看着他滿臉的胡茬,一張臉消瘦得……讓人心酸。
“自安,原本是準備讓你們修整幾日的,不過……我只能說聲抱歉了,剛剛接到南邊傳來的消息,鷹騎軍已經開拔不日就要北渡了。”殷昊有些抱歉地對馮自安說道。
聽着殷昊的話,馮自安眼中一亮:“公子!您是想……”
“半渡擊之!”殷昊的眼中露出一絲狠厲。他回到江北之後也曾經聽到一些鷹騎軍在江北的所作所爲。
“太好了!”馮自安一拍大腿,“騰”地站了起來,他激動的說着,眼中除了痛惜更多的是仇恨,“兄弟們恨死這幫閹奴了!您是不知到鷹騎軍這幫閹貨的兇殘啊……沒說的,要我們做什麼?”
殷昊微笑着說道:“你們先去伐木……”
亳河鎮如今已經沒了百姓,只有數千越軍駐守。由於殷昊這次南下做得非常隱秘,甚至連亳陽縣城都沒去,悄悄地在臥虎山麓的一個山谷內駐紮。所以這些越軍對於一個即將落在他們頭頂上的打擊根本沒有任何預感。
辛庫等人坐着一艘大船看着船隊浩浩蕩蕩地渡過洛江。他們這艘船行駛在全軍前列。當他上岸之後,立即命人將渡口的守將找來。
這裡的守將還是辛庫親自任命的,他自然是很熟悉的,所以開口也不廢話直接問道:“最近有什麼戰報沒有,知道景州軍最新的動向嗎?”
“他們的主力如今在函谷郡一帶活動,昨天接到一份戰報說是吳陵郡的一個縣城被洗劫了……”守衛亳河渡口的是鎮軍的一個參將,對於辛庫的脾性也算很熟悉了。立刻根據他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彙報。
辛庫一邊問他拿戰報一邊隨口問道:“戰報拿來我看看,附近沒有發現景州軍活動嗎?”
他其實最最關心的就是渡口的安全。之前他和辛布等人也都有過討論,對於北渡都有些擔心,特別是渡口的安全問題。這次他們從江南帶來近十萬大軍,這麼多船隻都要靠這個渡口。而之前辛庫南渡的時候在渡口和亳陽縣都做了些佈置的,所以纔是他第一個北渡,也算是探探路了。
“稟將軍,沒有……我們每天和亳陽縣城都有人員往來,周圍百里每天也有巡邏。”那參將很確信地問道。當初他留守的時候辛庫命令他們所作的各種巡查和聯絡,他可是一絲不苟的執行的。所以他很有自信地回覆着。
辛庫心裡一個咯噔,追問了一句:“你確定?”
“確定……”參將雖然有些困惑,但他絕對不敢有半點隱瞞,而且之前的工作絕對沒有疏漏,所以他非常確定地回答。
辛庫的確有些疑惑了。按照他們的推測,按照常理推斷,亳河鎮渡口這裡守禦的士兵並不多,而且無險可守,如果奪了渡口,至少可以阻滯一下他們北渡。怎麼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呢?難道他們真就打算向北發展了?
這個推斷辛薩曾經提到過,北方魏軍南線的防禦已經很薄弱了,因爲魏軍的主要防禦方向在北邊。原州軍對魏軍的壓迫日甚一日,而原州軍鞏固了原本洛國北方的領土之後,得到了很多的兵員補充。原本洛國
故土的那些百姓對於高舉復國旗幟的殷家可是十分擁護的。
不過如今既然沒事,那是最好。辛庫命人回南岸洛陰報信之後,當天下午辛布就命全軍開始渡江。
數百艘大船的船帆遮天蔽日,接連渡江的一瞬間都快把江水截流。鷹騎軍是重甲騎兵,爲了讓戰馬在船上不亂,所以均以繩索將馬匹固定束縛住。
先期抵達的是騎兵,而戰馬隨後。辛庫站在渡口的岸邊看着江中接連而至的船隻,心中不知道爲什麼,總是有些忐忑不安。也許是軍人的預感和直覺。他總覺得可能會出什麼事。所以每當一艘船靠岸,他立刻大聲地命令軍士們抓緊時間卸船。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軍隊已經大部分抵達了岸邊。隨後的就是運馬的渡船了。可就在辛庫的心稍稍平靜下來之後,突然間有人急急忙忙地趕來報告。
“稟將軍,大事不好,發……發現……景州軍……”可來人還沒說完,一個碩大的火油罐就落在了他們的頭上。
辛庫眼看着一個接一個的火油罐落在正在列隊的軍士中間,隨即起火。沒一會兒整個渡口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殷昊前些日子命馮自安打造了不少的投石機,此刻一萬餘景州軍正在離渡口不遠處列陣,一共二十多架投石機就在他們的身後接連不斷的想亳河鎮投出火油罐。
“整隊出擊!”辛庫氣急敗壞地對着尚未受到火攻的軍隊下令向景州軍發動進攻。
可屬下的軍將有些無奈地對他說道:“將軍,馬!我們的戰馬還沒上岸呢!”
“都什麼時候了,還管什麼馬!先徒步攻擊,他們人並不多,我們不能擠在這裡捱打!快!”應該說辛庫的命令是正確的,不過沒了戰馬的騎兵衝擊起來攻擊力的確差了許多。而且他們面對的可不知只有步卒,還有嚴陣以待的五千蒼龍突騎呢。步卒之中也有弓箭兵。如暴雨般的箭矢用死亡阻滯這這些騎兵的徒步攻擊。
而這時殷昊站在臥龍山臨江的一座山岩的之巔,看着江中接連而來的運載着戰馬的渡船已經駛到了半途,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發信號吧!”殷昊淡淡地對身邊的傳令兵說道。
一隻鳴鏑帶着尖利的嘯聲飛上天空。上游潛藏着的一小隊士兵,從兩岸的懸崖頂上扔下不少的木排進入江中。這些木排兩頭都被削尖了。
順着江水的流勢,這些木排很快就衝着正在渡江的渡船撞了過去。這些木排綁紮成了一片片,尖利的兩端向着這些運載戰馬的渡船露出了獠牙。
“砰”——“砰砰”
接二連三的撞擊很快在渡船上造成了一個個的漏洞。一股股的江水衝進了船……很快有些小一點的船都出現了下沉的跡象。不過還好這些木排只是對一側的船造成了些許傷害。另一側的渡船接着向渡口駛去,船伕們也加快了搖櫓的動作,他們想着快點靠岸就安全了。
但就在這時不知道那邊射來一支火箭,那些已經被火油浸透的木排很快就連片的燒了起來,連帶着那些渡船也燒了起來。這些原本緊挨着的渡船瞬間就全着了,在洛江上形成了一條火龍。
殷昊將手中的弓遞給手下,淡淡地說了句:“我們該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