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有木筏推下河道,不斷有人員和物資登上木筏。周青峰的隊伍最終全部按時從水路出發,沿着深山中一條隱蔽的水路離開。負責規劃以及導航的則是在額赫庫倫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孫老爺子。
“可惜啊,走的時候沒能再坑烏察一把。”水面平緩帶着木筏向前,老爺子坐在一輛固定的板車上回望額赫庫倫方向,長長感嘆道:“烏察那個混蛋相當貪財,我給他幹了這麼些年,他收集的各種寶貝都是我給他經手的。”
每個木筏上站着兩個奴隸負責撐篙掌控方向和速度,鬼修賈剛則累一點,要在木筏船隊四周的山嶺來回巡視,防止有人靠近。周青峰則陪着孫老爺子聊天,聽他談額赫庫倫的寶藏,“烏察有啥寶貝?”
孫老爺子此刻心情放鬆,嬉笑樂道:“女真人很窮,烏察的大部分寶貝就是些鐵器,工具之類的。若是在中原肯定不算稀奇,在女真人眼裡就很難得了。只是烏察就跟貔貅差不多,只吃不吐。他擔心自己的鐵器被用壞了,寧願放着生鏽都捨不得拿來用,十足的蠢蛋。不過這北地邊荒奇珍異寶也不少,烏察有個箱子裡裝着他們庫倫部幾代部主收藏的寶貝。大部分是些珍珠寶石,靈礦獸骸,其中有些奇物拿到中原也是價值連城。”孫老爺子忽而眉飛色舞地說道:“我見過其中最神奇的是個蛋。”
“蛋?”周青峰一臉不解。
不等孫老爺子回答,一個尖尖的小孩聲音忽而從河道旁的林子裡傳出,“是鳳凰蛋。那是個死胎蛋,已經不可能被孵出來,裡頭困着的鳳凰幼魂也快消散了。”
周青峰和木筏上的奴隸連忙扭頭看過去,只見一叢野草中有個毛糙糙的腦袋嗖的一下躲了起來,消失不見。
孫老爺子伸長脖子看了會說道:“是那隻林地僕精吧。這種小東西神出鬼沒的,它要是覺着你沒啥危險,就喜歡跟你鬧着玩。”
周青峰也探頭尋找那隻林地僕精的蹤影,只是林深樹密什麼也看不到。於是他高聲喊道:“那個符篆袋是不是你放我桌子的?”
“是啊。我從個壞人身上搶來的,可那東西對我沒用,送你了。”林地僕精的聲音忽而從另一個方向響起。
“謝謝你啦。”周青峰又喊道:“我叫周青峰,你叫什麼名字。”
“不告訴你。”林地僕精的聲音忽東忽西,說完這句就再沒有迴應。
以周青峰佩戴‘補天石’帶來的靈敏聽覺也沒辦法捕捉林地僕精的方位,隱秘和迅捷應該是這種小傢伙唯一的保命手段。他本想和這小東西繼續聊下去,只是對方沒了蹤影,他只能回頭向孫老爺子問道:“鳳凰蛋?”
孫老爺子咧嘴一笑,“這我真不清楚了。我只知道這顆蛋忽冷忽熱,握着它對增進修爲極有好處,但握太久卻有害。而且它太大了沒法隨身帶,烏察將它藏的很嚴實。若非我是他管家,都不知道有這東西。”
就這麼一路閒聊,周青峰的隊伍隨着一條無名河流在山嶺中跑出一百多裡。天黑前他們上岸宿營,孫老爺子指着賈剛繪製的地圖說道:“我們其實是在向北走了,現在的位置大概在這。繼續往前的話,這條河就將匯入頭道松花江的下游。烏察的人應該是追不上我們了,我們接下來可以往西走。若要回大明,還真避不開柳河寨這個地方。否則我們就得翻好多好多的山路了。”
哪怕是現代社會,野外旅行都極其兇險。周青峰這些人若是去翻山能全部餓死在路上,所以必須去柳河寨。他命令賈剛探路,隊伍拆下木筏上的繩索相互連接,舉起火把在黑夜尋徑前行。他自己用軍陣鏈路掌控全局,指揮兩百多人在山野前行。
到深夜,宿營。隔天繼續徒步前進。等到周青峰逃離額赫庫倫的第三天,他們這兩百多人耗盡了由手推板車攜帶的所有糧食,全體隱藏在柳河寨北面大概五里外的一片山林中。隊伍體力尚可,士氣充沛,掉隊人員控制在十人以下,主要人員都在,影響不大。
賈剛和周青峰出去偵查,隊伍由孫老爺子掌控。奴隸骨幹牢牢盯着,所有人都被告知——要準備打仗了,否則就得餓肚子。
一根根長矛從板車上分發下去,運輸工具上已經沒剩下什麼東西了。手握長矛的奴隸士兵都顯得安靜而沉默,接下來就看他們能不能打破柳河寨的防禦殺進去。
毛阿大不是參戰人員,他被命令坐在地上不許亂動,只能東瞧西望。而他身邊還有個在不斷髮抖的蔡志偉。這兩人都算是被強行編入逃亡隊列的人,此刻心境卻大不相同。毛阿大希望周青峰失敗,這方便他逃跑。蔡志偉則希望周青峰獲勝,他可以保命。
“蔡先生,你想不想逃?”毛阿大低聲問道。到現在爲止他還覺着自己跟蔡志偉應該是同一陣線。
蔡志偉卻是一驚,反問道:“我爲什麼要逃?”
“待會打起來肯定很亂,說不定就有逃跑的機會了。”毛阿大想拉蔡志偉做個伴。
“我知道會很亂,我怕的就是這個。可我爲什麼要逃?”蔡志偉搖搖頭,覺着毛阿大的想法難以理解。
毛阿大也覺着蔡志偉令人難以理解,“前面就是建州部的村寨,我們想辦法逃過去不就好了?自然會有人送我們回赫圖阿拉的,總比留在周小子這裡強。到了赫圖阿拉,我們也算是有點地位的主子,手下能有好些奴才的。”
蔡志偉再次搖頭,“我不想當什麼主子,我只想回瀋陽。”
“你是大汗派來的畫師,伺候好了大汗說不定哪天就光宗耀祖的回瀋陽了。”毛阿大繼續說道。
蔡志偉冷哼道:“我沒想伺候什麼主子,我是爲了賺點錢被騙到赫圖阿拉的,我現在只想回瀋陽。”
兩人頓時覺着‘雞同鴨講’,很是看不起對方的想法。他們不自覺的偏開頭,形同陌路。女奴孫仁緩緩在兩人身旁走過,銳利的目光掃過兩人的腦袋,低聲喝道:“不許說話,首長要求保持安靜。”
毛阿大心中恨極,暗罵:一個女人居然也敢教訓我,若等我……
柳河寨是在柳河的河灣建立的村寨,寨子兩側是連綿的山嶺。連接東西方向的唯一道路就是從寨子通過。此刻在柳河寨附近的山崗上,高大的褚英騎着戰馬俯視整個村寨,在他身邊是幾十名庫倫騎兵以及幾具屍體。
戰馬打着響鼻,馬蹄刨地,庫倫騎兵緩緩收起刀箭,氣定神閒。地面上有一人尚未死去,不甘地問道:“你們這些庫倫蠻子也敢來我們建州部的地盤?大汗不會放過你們的。”
褚英正在觀察村寨地形,聞言回頭一甩馬鞭怒道:“我就是建州部的,我纔是建州部的大汗。你們都是我的奴才,我想殺就殺。”
馬鞭上帶着一股凌厲勁氣,啪的一下將瀕死的村寨哨兵給抽飛,凌空翻滾幾下方纔跌落。屍體斷成兩截,臟器血水撒了一地。
褚英又回過頭來,自言自語道:“這寨子安靜的很,周小子應該還沒到這裡。”
可這個判斷都還沒得到部下認可,山崗下的村寨忽然打開寨門,數十騎精銳從寨子裡策馬出來。只看這些精銳緩緩行動的整齊和協調性,褚英便眼神一縮,凝神低呼道:“這是……這是我父汗的親軍。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奴隸制的女真部落,兵將都是歸奴隸主私有的。努爾哈赤是建州部的部主,他直接掌控的牛錄數量是最多的。而他手下的精銳也是裝備最好,武藝最強的。他身邊的親軍個個都是白甲巴牙喇,隨便拉一個出來都能以一當十。
而在這些努爾哈赤的親軍之中,赫然有個高大魁梧,絲毫不輸給褚英的大漢。這人頂盔披甲,騎乘的竟然不是普通馬匹,而是一頭地龍。
這地龍乍一看好似趴在地面的巨蜥。它頭顱巨大,獠牙猙獰,兩米多高,四肢粗壯,從頭到尾七八米長,跑動起來地皮都在震顫。
瞧見這名騎地龍的大漢,褚英更是臉皮發緊,脫口驚呼道:“老五?”
努爾哈赤第五子,莽古爾泰。號稱褚英之後建州部第一高手,也是野豬皮手下戰功卓著的一員猛將。這人現在還不到三十歲,正是武藝非凡的巔峰時期。這傢伙心狠手辣,性格和褚英很像——歷史上他爲了向努爾哈赤邀寵,甚至親手殺了自己犯錯的母親。
這是個狼心狗肺的傢伙。
看到莽古爾泰出現,就由不得褚英再掉以輕心。這個武藝極高的弟弟不是來對付他的,就是來救阿巴亥的,甚至可能是作爲先鋒要攻打額赫庫倫。總之就不會是什麼好事,必須小心應對。
而在山崗的另一頭,周青峰和賈剛更是被嚇的大氣都不敢出。兩人躲在一顆大樹後頭,只恨自己爲毛要如此靠近柳河寨。他們也是剛剛過來進行偵查,結果就看到騎着地龍出來的莽古爾泰。周青峰天眼一開,差點被莽古爾泰強橫的靈力輝光閃瞎了眼。
周青峰低聲罵道:“賈剛,你不是說這寨子裡只有二十來個餘丁麼?眼下這他孃的是怎麼回事?那個騎大怪獸的傢伙是誰?”
賈剛膽子小,看到莽古爾泰這般威勢就差魂不附體了。他苦澀的搖頭道:“我怎麼知道一個小村寨會來這麼個狠角色?我前幾天可沒見到這種狠人。”
這下怎麼辦?周青峰都沒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