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左走半圈,右走半圈,靠軍陣強化的身體在地面上踩出一串巨大的腳印。他眼神銳利,肌肉紮實,看似隨意擺動的雙臂實則擁有千鈞巨力。來回幾步走動,不過是想發現對手的破綻。對於高手而言,小小的不足都是可以抓住的致命疏忽。
周青峰爬起來後,脖頸和肩頭微微晃動,雙手握拳,雙腿前後分立,隨着代善的步伐而輕快的跳動——眼下兩個一丈多高的巨人打鬥,其他兩米以下的人都跟孩童般脆弱,只能旁觀。可就在旁觀者看來,周青峰這奇怪的起手式也是從未見過。
對於徒手格鬥,代善學的是蒙古人的摔跤之法,於推搡摟抱之間破壞對手的身體平衡。這種打法看似笨拙緩慢,實則出手如電,一旦發起攻擊往往在兩三秒內解決對手。他緊抿嘴脣,觀察對手空門尋機攻擊,只是對面那臺鋼鐵巨怪忽然舉起雙拳輕快的來回跳動……
呼的一下,‘路霸’腰背左旋,忽而左肩前傾,左手似乎瞬間延長,一個快而精準的刺拳打在代善的臉上。代善腦袋後仰,中拳後卻還保持大腦清醒,他非常機敏的朝下一蹲,險之又險的避開‘路霸’更加沉重剛勁的右手重拳。
對手這一迅速閃避,讓右拳擊空的‘路霸’露出下腹空門。代善本就下蹲,當即腰腿發力,雙手合攏,將‘路霸’的粗腰摟住用力抱起——抱歉,抱不起!‘路霸’三噸多的體重實在太重了點。
代善當即改變發力方向,改抱爲推,就要將‘路霸’摔倒。‘路霸’瞬間右腿後撐,兩隻鋼鐵巨臂反過來摟住代善的腰用力抱起。仗着自己兩百馬力的強大動力,‘路霸’這次倒是將對手攔腰擡高。
兩腿一離地,代善就心知不妙。他連忙死命摟緊了‘路霸’的腰,生怕被對手來個抱摔或者倒栽蔥。‘路霸’抱起代善後就發現這位大貝勒老辣的很,緊緊和自己纏住不分離,於是它乾脆身子一側自己主動摔倒。
代善摟住‘路霸’後,腦袋別在‘路霸’的腰肋下。‘路霸’的側身摔倒,硬是把代善的腦袋壓在下面。三噸多的體重壓下來,不但代善覺着腦漿都要迸裂,連支持他搏殺的軍陣人員也一同感到頭顱受壓的劇痛。
慘呼……
被壓住的代善自然不甘心就此罷休,摔跤有的是近身扭打的陰招。他連忙朝‘路霸’的褲襠下一捏,習慣性的要來個掏襠——這一招要是用在周大爺身上,他只怕就要斷子絕孫。可用在‘路霸’身上,它的褲襠下是光溜溜的一塊鐵板。
可是褲襠遇襲,周青峰也下意識的一縮。等他想明白‘路霸’不怕這招時,代善用手穿過他兩腿中間,猛然爆發用力將‘路霸’掀開。
兩個巨人在泥地上打滾,渾身上下都髒兮兮。周青峰滾開之後一摸褲襠,當即伸手罵道:“你他孃的居然給老子來這招陰的,我要廢了你!”
代善正氣喘吁吁,看着周青峰居然不知疲憊的又衝了上來,他連忙側身讓開。可‘路霸’速度太快,雙手一張就將代善抱住。代善這次不敢再胡亂跟周青峰比拼力氣,更不敢倒地糾纏。他繼續側身,藉助‘路霸’的前衝之勢又將他帶着摔了出去。
這一下摔的比前次更狠,‘路霸’砸在地上導致泥浪翻滾,就好像車禍現場。等‘路霸’再次爬起來,其擴音器裡傳出周青峰懊惱的聲音,“草他孃的,終究還是學藝不精,太容易被摔了。還是要多練練。”
代善連摔周青峰兩次,卻發現這傢伙皮厚肉糙真不是假的。換別人摔這麼狠,早就暈頭轉向爬不起來,可眼前這鋼鐵巨怪還若無其事,甚至越戰越勇。
操控‘路霸’的周青峰搏擊技藝還很差,可這傢伙一身鋼筋鐵骨,很難對其造成實質傷害。反倒是代善自己剛剛被‘路霸’全身重量壓了一下,感覺腦袋都被壓扁了。看着周青峰還躍躍欲試,代善卻後退幾步用漢話大聲喝道:“停,不打了。”
啥……?
周青峰還不肯罷休呢。
代善卻指着不遠處正在飛奔逃跑的人影喊道:“你要收拾的李永芳要跑掉了。”
周青峰一扭頭,果然看到李永芳在撒腿狂奔。
代善果斷說道:“今天到此爲止,以後沙場再見。”
大貝勒說完,就帶着恩格德里等人緩緩後撤。周青峰果然不再找他們麻煩,轉而去追李永芳。等離着遠了,恩格德里向代善低聲問道:“大貝勒,爲什麼突然不打了?”
代善恢復常人形態,一邊喘氣一邊揉自己的腦袋。聽了恩格德里的話,他暴怒罵道:“我摔他兩回,他屁事沒有。他摔我一回,我的腦漿都要被那怪物壓出來了,你們以爲我還能撐多久?你行你上啊,不行就別廢話了。”
恩格德里果斷閉嘴,他這是第四次遇到周青峰了,真是一次比一次難對付。想着以後再遇到這怪物,要麼再多拉幾個高手來,要麼還是快點逃跑爲好。
而在另一頭。周青峰快步去追李永芳。李永芳其實沒跑多遠,他一看鋼鐵巨怪邁動機械大腿以奇快的速度追來,乾脆使了個術法召喚個半透明的金罩將自己扣住。
等看着‘路霸’靠近,罩內的李永芳面色潮紅,手指一伸跳腳罵道:“小兔崽子,你不是要看本官的官威嗎?本官這罩子就叫‘萬民庇護’,你絕對打不破的。”
周青峰大步追來。一看李永芳躲在個罩子裡,他二話不說,前衝速度不減,大腿蹬地,腰背發力,運勁一拳狠狠的砸了上去——哐噹一聲,天地變色。
這野外之地猶如敲響了洪鐘大呂,遠在百米外觀望的譚峰都覺着耳朵嗡嗡,頭腦眩暈。他腦子一暈,腳下就要不穩。距離近的軍戶兵卒更是成片的摔倒,一個個雙耳流血,暈死過去。
再看李永芳,庇護他的金罩倒是沒破,可直徑近兩米的罩子竟然被一拳砸進了泥裡。陷了小半進去。而陷入的地點也裂開一個大坑,被強行擠開的泥土受到巨大沖擊,就跟捱了一炮似的炸開,濺射的泥浪竟然涌起偌大個土堆。
更嚇人的是周青峰一拳猛擊,勢若雷霆,巨力衝擊之下,金罩內的李永芳也哇的一聲大口吐血。同時慘叫的竟然還包括不少倒地暈死軍戶兵卒,甚至隔着老遠能聽到整個撫順城方向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聲浪。
“嗯……?”周青峰沉吟一聲,再看保護李永芳的金罩似乎暗淡了不少。他擰眉冷喝道:“李大人,你的官威僅僅是朝廷授予你統治撫順城以及周邊的權力吧。至於官威能有多強,應該取決與你在轄地有多受百姓愛戴。”
李永芳吐血後竟然發呆,他兩眼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胸口的血跡,竟然用帶着哭腔的語調說道:“你……你竟然敢毆打上官?我可是朝廷命官,我是撫順遊擊,我是一方父母。你竟然敢打我,這是造反啊!”
“老子就是要造反。”周青峰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重重一拳砸下去。雷鳴般的音浪在空氣中不斷震動,金罩的顏色又暗淡一分。他狂笑喊道:“李永芳,你現在該後悔這麼些年在撫順的橫徵暴斂和殘民自肥。你有朝廷給與的權柄,天然就可以獲得撫順地區百姓的願力。可你眼裡只有錢和權,從來沒爲百姓着想。現在他們拋棄你的速度比我想象的都要快。官威?你的官威還能經得起我幾拳?”
李永芳的官威和周青峰的願力神道類似。只是周青峰還需要費盡心力去收攏祈願者。李永芳以朝廷名義,天然就可以獲得百姓的順從。
可在李永芳的貪婪之下,認可他的百姓卻沒想象中那麼多。現在又要分擔‘路霸’的重拳轟擊,哪怕只有一點痛苦,老百姓也立刻拋棄他。
“萬民庇護?萬民纔不會庇護你呢!”周青峰揮動鋼鐵重拳,不斷的消耗李永芳的金罩。幾拳下來,躲在金罩內的李永芳都被打的徹底陷入泥土中。“萬民恨你入骨!”
這不交手還真不知道,金罩內的李永芳現在才明白周青峰到底有多可怕。他被逼急了才大腦清醒,將全身剩下的官威之力匯聚,一道衝擊波從金罩內噴薄而出,重重撞在了‘路霸’的胸口。
這一下距離極近,周青峰也沒辦法躲避,三噸多重的機械武裝也被打的後仰倒飛,跌出個四五米的距離砸在地上。
坑裡的李永芳正劇烈喘息,打飛這鋼鐵巨怪的成就並沒有讓他有多高興。他的官威至此已經全部耗盡,金罩也維持不足自然消失。眼下他手忙腳亂的從陷地深坑中爬出來,朝遠離的方向走了幾步。而等他回頭掃視……
倒地的‘路霸’忽然雙腿擡起帶動全身,一個‘鯉魚打挺’又站了起來。他低頭看看胸口,只見鋼板護甲上多了個龜裂的大洞,又厚又韌的裝甲竟然被打穿,露出裡頭的機械部件,“奶奶個熊,這一招還挺厲害的嘛,堪比九級術法。真不能小看了這龜孫。”
李永芳一看到周青峰還沒死,當即被嚇的嗷嗚一聲。他也顧不上啥遊擊大人的臉面,撩起官袍撒腿就跑。跑了幾步,正好看到前頭踉踉蹌蹌爬起來的谷元緯。這位大金‘招賢館’的館主剛剛被周青峰一槍打飛,竟然掉落在這附近,到現在纔回過勁來。
“谷修士,谷修士。”李永芳快步跑過去,急匆匆的招手喊道:“快去勸勸你徒弟,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要打打殺殺?本官一時糊塗冒犯了他,現在已經明白事理,願意與他和好。他到底是你徒兒,你好歹也要管管呀!”
谷元緯來之前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麼倒黴,竟然被逼到元嬰離體,捨命相抗的地步。他擡起雙手便是一聲哀嚎,再拉下幾縷髮梢更是悲痛——好不容易靠努爾哈赤王者之氣才恢復的修爲和壽元,竟然在剛剛一擊之下又全白費了。他再次變得雞皮鶴髮,衰老枯萎。
眼下李永芳跑過來求助,谷元緯氣的大罵一聲‘蠢貨,你去死吧’。說完他駕起一道勁風轉身就跑,心中真的痛恨自己爲毛要來攪這趟渾水——莽古爾泰都打不贏的人,我怎麼可能打得贏?下次得找更多人來才行。
谷元緯一走,李永芳徹底坐蠟。周青峰驅使‘路霸’大步走來,惡聲惡氣的喝道:“李大人,你剛剛說什麼來着?”
此刻在遠處,譚峰正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剛剛周青峰發威的一幕猶如天崩地裂,巨靈附身。他那點修爲真心不夠看,現在方信了‘遼東周青峰,天下第一’的傳言——以後誰敢說自己單打獨鬥能贏周青峰,他定要唾對方一臉。
譚峰心裡發苦,正緩緩脫離戰場,不敢再鬧出大動靜。他一邊逃卻還有心挪揄自己後背的‘詭刺’道:“詭刺老兄,你不是挺能耐嗎?你不是要尋機刺殺嗎?別盡在我身上耍本事,上去啊,你怎麼不上去?周青峰就在哪裡,你去呀!”
‘詭刺’倒是冷靜,幽幽的化作清風脫離譚峰的身體,輕聲說道:“算了,算了,這種人太不講道理。打不贏,打不贏,我還是溜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