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鋼鐵,玻璃,穿越者的幾樣法寶中少不了它們。可週青峰的團隊到現在還只能靠燒點貝殼弄土水泥。鋼鐵勉強算工業化生產,可產量到現在一年也就幾千噸。哪怕等史東心心念唸的轉爐正式開工,一年撐死兩三萬噸,因爲礦石開採要成爲新的瓶頸了。
而玻璃麼,這是最不重要的穿越法寶了。基本的光學設備,穿越者們都用水晶來做,反正量不大,對付對付也能用。玻璃的製造要求其實特別高,要不是搞出了大馬力鼓風機和高溫耐火磚,周青峰等人壓根就不考慮這玩意。
古代有琉璃沒有玻璃。中外工匠們可以做到各種色澤,七彩紛呈的琉璃製品,可就是沒辦法做到純淨透明。原因在於這東西真心不是土法上馬能搞定的。
玻璃的原材料是石英砂,要求純度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光這一點就是大難關。石英砂的熔點是一千七百五十度,比鋼鐵的熔點高多了,沒有高溫熔爐就不要指望燒製玻璃。
而周青峰等人手裡有明確的資料,就知道首先要篩選石英砂,不純不行。其次要用純鹼作爲助溶劑,把溶煉溫度降下來。可純鹼又不能給太多,光是百分之十八這個比例限制就是大大的秘訣。可有了純鹼又會降低玻璃高溫下的穩定性,必須加石灰石作爲穩定劑。
以上簡簡單單的幾行字,就足夠無數的化學家爲之絞盡腦汁,做無數的研究。這還只是基本的原理,生產工藝更加複雜,細化。所以當初周青峰等人壓根就沒想過要去搞玻璃。直到火鳳來了之後,纔想到既然可以燒陶瓷了,幹嘛不試試玻璃呢?
當無色透明的玻璃被生產出來,鑄造法配合銀鏡反應生產玻璃鏡就水到渠成了。可這東西目前產量太少,生產出來之後也就只能用來賣錢。周青峰來果阿,裝樣品的箱子裡就壓着一塊玻璃鏡子,作爲壓軸的貨物被取出來。
穆罕默德老爺看到絲綢,看到瓷器,看到絨布,這些都不足以令他感到驚歎,可當看到這面寬幅的大玻璃鏡卻再也忍不住叫了起來。當一眼認出鏡面中的自己,看清鏡中皺褶的皮膚和衣着細節,他第一反應是‘原來我這麼醜’,第二反應是這鏡子是個無價寶。
古人使用鏡子的歷史非常久遠,可很長時間東西方都只能使用銅鏡。鏡子因爲能映照人的影子,甚至還被賦予各種神話和術法概念。如今威尼斯的鏡匠已經掌握了玻璃鏡子的製作,並且嚴密死守其工藝,因此擁有了巨大的財富。
無數商人想要從威尼斯獲得製造玻璃鏡的秘密,可他們紛紛鎩羽而歸。阿拉伯人生於阿拉伯半島的不毛之地,一貫經商的他們對於貨物的價值有着極其精準的評估。他們也想獲得漂亮的玻璃鏡進行販賣。
東方來的絲綢和瓷器雖然名貴,可終究還是源源不斷而來,然而大幅玻璃鏡就只能看威尼斯那些工匠的臉色了。光是周青峰拿出來的這麼一面鏡子,就比剛剛那些絲綢瓷器加起來都要貴重,只因其稀有。
金屬鏡子往往暗沉而附帶色暈,玻璃鏡則成像清晰,光潔度極高。兩者相對比,價值便是天壤之別。穆罕默德老爺抓住手中的鏡子就不肯再傳遞給別的阿拉伯商人,而其他商人在發現這面鏡子後便齊齊涌過來,發出陣陣驚歎。然後……他們就開始爭吵了。
嘰裡呱啦的阿拉伯語此起彼伏,爭吵的聲音叫人聽的煩躁。周青峰倒是慢慢合攏自己裝樣品的木箱,端起面前的酒杯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子,同時聚音成束對郭嬌說道:“我們帶來的十幾面鏡子太多了,回頭只賣三面,其他的要麼藏起來慢慢買,要麼徹底砸碎丟棄。”
“爲什麼?”郭嬌正爲阿拉伯商人們的爭吵而莫名其妙。剛剛這些人還和顏悅色的又唱又跳,眉開眼笑,一眨眼卻又相互之間吵的面紅耳赤。小孩桑托斯正在低聲翻譯,說這些阿拉伯人正在私下報價,想要爭搶這面彌足珍貴的玻璃鏡子。
這面鏡子實在挺大的,佔據了樣品木箱的整個底面,光潔度和平整性超過那些價格昂貴的威尼斯鏡子,其價值理應更高。
對於商人們的爭吵,周青峰並不阻止。他只傳音對郭嬌說道:“物以稀爲貴啊,我真沒想到這鏡子會如此受歡迎。我們帶來的十幾件反而拉低了鏡子的價值,一次性賣掉反而引發價格崩潰。”
郭嬌倒是聽懂了,“既然這裡的生意這麼好做,我們以後應該常來。甚至在這裡佈置一個據點,專門用來做生意。”
周青峰聞言一愣,略略沉思。他原本的打算是頂多來個幾次就好了,運完女奴和馬匹後還是專注於自己的地盤比較好。可郭嬌無意中的話語打開了他的思路,既然出來了,爲什麼還要縮回去?
十幾個阿拉伯商人爭吵了半刻鐘,最後還是穆罕默德老爺仗着自己的威望先將內部矛盾壓下來。他讓桑托斯傳話問道:“尊貴的東方客人,您還有幾面這種鏡子?”
“這是我手裡最好的大幅玻璃鏡,在我們東方也非常少見。我這次只帶了這一面來,它的價值是極其珍貴的。”
說完,周青峰還停頓了一會,藉着喝奶酒潤喉的間隙再略略思考了一下,繼續說道:“這種鏡子製造非常困難,產量非常低,我以後也不可能帶多少來。”
擡價吧,快擡價吧。
你們把老子當肥羊,現在不知道誰是肥羊呢?!
周青峰神情從容,穆罕默德老爺也努力鎮定。後者斟酌了一番就對周青峰帶來的絲綢和瓷器進行報價,根據周青峰在澳門的瞭解,以及跟馬塞洛和桑托斯的交談進行彙總,其報價還是非常公道的。
而對於這面難得的大幅玻璃鏡,穆罕默德老爺就猶豫了好一會。他可不想讓周青峰把這面鏡子擡走,卻又不願意出高價花冤枉錢,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該出多少合適?
“我需要優良的馬匹,需要很多很多。”周青峰適時的開了口。
穆罕默德老爺頓時興奮,立刻表示希望用馬匹和女奴換取這面玻璃鏡。他直接就把之前周青峰挑選的馬匹數量翻了一倍,並且表示如果‘東方的客人’還有需要,他們仍將繼續供應最好的馬匹。
周青峰聽得心頭髮笑,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工業的發展會對農牧業產生巨大的剪刀差。撇除研發費用,一面鏡子的原材料不過就是沙子,哪怕算上加工費用也頂多五六銀元一面。
一匹優秀的阿拉伯馬無論古今價值都極其昂貴。正常情況下一匹優良的阿拉伯種馬在果阿的價格就不會低於五百銀元。算上海運到東亞的費用……在澳門如果花兩三千銀元能買到一匹阿拉伯馬就算是大賺特賺。
而現在根據周青峰跟穆罕默德老爺的商議,一面玻璃鏡子就能換三匹最好的阿拉伯馬。
生意做成了,周青峰就將自己帶來的樣品全部轉交給了穆罕默德老爺,並且邀請對方夜裡到馬塞洛的修道院參加聚會。他表示自己還有更多的貨物對外出售,並且希望購買更多的阿拉伯商品。
穆罕默德老爺拍着胸脯表示晚上一定來,他命人將周青峰挑選的女奴和馬匹送到馬塞洛修道院,甚至還將幾名養馬的馬伕送給了周青峰,幫他照顧馬匹。
周青峰一大早出門,走進阿拉伯會館時甚至是兩手空空。可他離開時卻前呼後擁一大堆人,浩浩蕩蕩招搖過市。就連跟隨在他身邊的小孩桑托斯都挺直了胸膛,趾高氣昂。郭嬌對於這份收穫也大感興奮,她拉着周青峰的手問道:“那木箱裡的樣品就換了這麼多人馬?”
“還不夠,我們欠那些阿拉伯人一些。現在就是回去把雙翼機裡的貨物弄出來。”周青峰苦笑道:“雖然絲綢和瓷器很值錢,可人家的女奴和馬匹同樣非常值錢。我們的貨物有一大半要用來支付給那個穆罕默德老爺。”
“那你不如將剩下的貨物統統賣給阿拉伯人算了。還搞拍賣會幹嘛?”郭嬌問道。
周青峰卻笑着搖搖頭,“果阿的狀況打破了我‘撈一把就走’的預想,我必須重新考慮了。”
回到馬塞洛修道院,周青峰提拔桑托斯當個小管家,鵲巢鳩佔的把自己買來的女奴和馬匹安置在修道院內。他把郭嬌拉進房間,攤開世界地圖說道:“我們需要在果阿也建立勢力,這裡的商貿對我們今後的發展有着巨大的推動作用。僅僅搞個拍賣會的想法太膚淺了。我要麼努力結交城裡的各方勢力,要麼自己打下一塊地盤來單幹。你帶着扁毛立刻駕駛雙翼機返回天津,讓趙澤無論如何都給我弄一支蒸汽船隊到果阿來。”
“蒸汽船隊?”郭嬌看看地圖再看看周青峰,“你要一個人留下?”
“我之前的計算出錯了。雙翼機的載重還是太少,一匹成年阿拉伯馬就能填滿。它看似速度很快,可來回一趟也要十天,光是運輸我購買的馬匹和女奴就要很久。與其讓我來回的飛,還不如讓趙澤開蒸汽船來,以八節的速度只要一個半月就能抵達。一條船單次可以運幾百噸,比我這破飛機強多了。唯一的麻煩是我們沒有走過這條航線,沿途也沒有港口可以補水加煤,整個航路會相當痛苦。”周青峰在地圖上圈出了澳門,馬六甲海峽,果阿幾個地方,“讓趙澤自己想想辦法,並且提醒他小心海路上的風險。總之讓他快點來。”
這一刻便是周青峰行使自己領導權的時候,在看到果阿所蘊含的巨大商業和經濟利益後,他毫不猶豫的準備下大力氣進行投資。
只是周大爺爲了表現自己的氣魄用力過度,郭嬌聽完他的意思後弱弱說道:“周小子,我覺着你犯蠢了?”
“啥?”
“早知這樣,你不該剝離洞天福地給徐姐,否則你就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了。直接用洞天福地運貨不就好了?不讓裡面的時間加速就行。”
啊……說的沒錯!
周青峰頓時一臉糾結,這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