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西走廊,寧遠。
莽古爾泰的三萬人馬駐紮此地,攪的城內烏煙瘴氣。這個建奴大將在天黑前接到來自山海關的飛鶴傳訊,高鴻中所部已經跟‘革命軍’進入戰鬥狀態。他除了將戰況向瀋陽傳遞,卻並不枯等努爾哈赤的指揮——建奴打了幾十年仗,前線指揮官是有臨機決斷權力的。
一切看起來似乎都跟努爾哈赤預想的相同,現在只看高鴻中能吸引‘革命軍’多少兵力——山海關的兵力多,其他地方必然空虛;若是吸引的少,則山海關空虛可以強攻。不得不說建奴也是一番好算計。
不過根據高鴻中的傳訊,莽古爾泰卻很是不安。‘革命軍’可以海路運兵這一條似乎天然就被女真人給忽視了,甚至連投效建奴的漢奸也都集體無視。現在高鴻中說‘革命軍’有十幾艘大船運兵出現在自己後頭,攔在了高鴻中和莽古爾泰中間。
目前山海關戰況如何?‘革命軍’海路運兵多少?究竟運到了何處?會不會還有後續兵力運輸?高鴻中都沒說。可這細微的變化足以影響戰局。
莽古爾泰手裡有一份從荷蘭人那兒高價買來的中國地圖,一看上面缺筆少畫的字就知道是‘革命軍’印刷刊發的。
這等清晰地圖在歷朝歷代都是國家機密,可‘革命軍’偏偏就用來當做普通讀物,用於培養國民意識——地圖可以方便的讓百姓明白國家是個什麼樣子。
近代國家的重要特點就是打破了地域隔閡。讓東北和四川,陝西和廣東這類距離遙遠的人口在文化上有認同。這種認同不是天生的,是教育而來的。對於當前鄉村之間爲了水源就能生死械鬥的社會,這種認同的重要性要超過區區泄密。
莽古爾泰手裡的地圖還是改版過的,他在地圖上找不到寧遠這種小城市,但能看到錦州,遼東灣,以及遼南半島。遼東灣被刻意的畫小了,給人感覺從遼南遊泳就能到遼西。聯想到高鴻中說‘革命軍’海路運兵,莽古爾泰不得不擔心後續的情況。
對於常年待在白山黑水間的女真人,大海真是個陌生的詞彙。要讓這些蠻子理解海洋能帶來什麼變化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可戰爭恰好是一個非常好的途徑。僅僅是一個運兵繞路抵達高鴻中後背,就讓莽古爾泰感受到莫大的震撼——原來打仗還可以這樣玩?
遼西走廊的特點就是直愣愣的一條路,東面是海,西面是山。正是這種地形造就了‘天下第一關’的威名。現在可好,海運讓天險變坦途了。
戰爭中,迂迴敵方側後永遠是最好的戰術。因爲沒有那支軍隊可以讓自己四面八方都非常強大,四面強大不如一面強大。因爲兵力不是無限的,集中才能形成突破。
莽古爾泰不得不考慮這支海路迂迴的‘革命軍’部隊將會產生什麼後果。高鴻中所部陷入前後夾擊已是定局,叫人舉棋不定的是他的五萬人能撐多久?會不會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高鴻中撐不了多久的。”莽古爾泰不知道周青峰調動了多少兵力,可他好歹是跟隨野豬皮從出生就開始打仗的一員悍將。戰場上磨鍊的直覺告訴他,‘革命軍’做出的應對絕不是隨便過家家,高鴻中指揮的那五萬人要倒大黴了。
“我救還是不救?”莽古爾泰心裡很是猶豫。
去年努爾哈赤徹底吞併了葉赫部,麾下多了大量騎兵。這次傾全力而來,努爾哈赤還調集了不少蒙古部落一起南下。再加上建奴本就是騎馬步兵,莽古爾泰的三萬人都是女真精銳,擁有相當強大的戰場機動能力。
“若是我迅速南下,能不能反過來吃掉‘革命軍’海路迂迴的這支人馬?若是我南下,對於整個戰局又是什麼樣的影響?”莽古爾泰心中反覆盤算,委實難決。因爲他已經深入遼西走廊一百里,這要是鬧不好被‘革命軍’再來一次海路運輸截斷後路也不是不可能。
諸多情況不明,這讓莽古爾泰在寧遠城內很是苦惱,思來想去一整夜都沒做出決定。他決定天亮後向南派出一支騎兵進行偵查,同時等明天看看高鴻中所部的戰況再做決定。這關鍵的一夜就在他反覆的苦思和踱步中過去了。
莽古爾泰的思想還停留在過去‘慢節奏’的戰爭中,他決定等一等應該是穩重的表現。可這次‘革命軍’雖然沒有一開始就出全力,卻把自己新式軍隊的所有理念統統都用了出來。
賈剛的六個神念分身全都被調集到了北面一線幾個重要城市,確保戰場上幾個點的信息暢通。當‘野豬皮搞邪教,禁錮信徒思想,變得極其強大’的信息發出後,後方的徐冰就非常警覺的提醒周青峰要提防建奴搞人海戰術。
“前線的兵力太少了,必須把後方的民兵調集起來。”徐冰坐鎮天津,因爲這裡被‘革命軍’治理了一年多,羣衆基礎和物流條件都是最好的。她嗅到一股大決戰的氣息,立馬再次動員了民兵和民工支援前線。
拿下京城,‘革命軍’就動員了近二十萬人。這些人目前用於控制京畿不能輕易挪動。這困境若是發生在明廷,要再次動員完全是天方夜譚。畢竟之前動員楊鎬的幾萬人馬就花了明廷半年的時間。
可對於將統治根基直插基層的‘革命軍’而言,動員二十萬人並不是極限。徐冰對自己剛剛改組的國務院下達命令,僅僅幾個小時後屬下就給出了初步的報告。
三天內天津能再動員一萬民兵,兩萬民工。遼南基礎好,可以動員三萬民兵。山東雖然拿下沒多久,可那邊地方大,人口多,民兵雖然少,可只要物資供應能跟上,好歹能動員五萬民工。如果時間加長到一個月,動員人數可以再翻兩倍。
動員這麼多人,可不是下達個命令就行。還要調集並保障這麼些人的吃喝拉撒和運輸指揮是個大工程,否則動員上來也是一團糟。徐冰是在擁有大量正規教育的初中生後纔敢這麼玩,否則根本控制不住場面。
“能在一天內調集的兵力有那些?”徐冰詢問。
葉二孃被緊急拉過來當秘書,彙總信息後說道:“保定和濟南有兩個旅正在跟民兵換防。我們南面的壓力不大,可以把他們調過來。只是他們距離山海關太遠,陸路過來最快也要十天。”
徐冰眉頭緊皺,思量道:“洞天福地在我這裡,雙翼機也在。我馬上飛往保定,至少可以連夜把一個旅運進去,明天就可以飛到山海關。”
可葉二孃卻搖頭道:“我們半個月前才飛了一次果阿搞運輸,洞天福地內的靈氣不足支撐你這麼幹,百姓的願力也不夠你把五千人的一個旅連帶裝備運進運出。”
“願力?”徐冰微微閉眼又猛然睜開,“馬上下令宣傳部的穆思年,讓他的人手統統動員起來,報社立刻刊發號外,要求我‘革命軍’各地百姓爲國祈願。值此民族危亡之際,所有人都必須出一份力。告訴全天下的百姓,當年被逐出中原的韃虜又來了!”
這一次,不能讓這些蠻子再來禍害我們!
葉二孃頓時大驚,低聲勸道:“如此大張旗鼓,只怕南面的明廷餘孽要有所動作。我們剛剛調走南面的部隊,若是明廷餘孽突然北上就麻煩了。”
‘革命軍’佔領山東,在洛陽的福王朱常洵就生怕反賊打過來。他一溜煙就跑到杭州去了。泰昌皇帝完蛋後,一票明廷餘孽立馬擁立朱常洵繼位。東拼西湊還讓他手下有十幾萬人馬。杭州地處江南,糧草不缺,這小朝廷的日子過的挺紅火。
可徐冰從心底就看不起南面的僞明小朝廷,她覺着北面跟建奴的戰爭更加重要,至於南面麼……“讓南面的游擊隊動起來,拖住朱常洵的人馬,不許他們北上。女真蠻子是我們最大也是最兇殘的敵人,必須將他們打垮,也必須對他們高度重視。”
戰略上可以蔑視,戰術上不能掉以輕心。
聽到建奴的大軍逼近山海關,周青峰便親自去了前線。徐冰得知野豬皮搞出了古怪,立馬加大對抗力度。‘革命軍’的工業體系一個月前就轉向軍事生產,這次是社會民生開始爲決戰做準備。
當山海關的夜戰即將拉開序幕,天津,京城,金州,濟南各地的宣傳人員都接到通知。報社的人員開始準備刊發徐冰親筆寫的稿子,印刷工坊立刻開工。山海關外的戰事在快速化作鉛字,付印在一張張加急號外上。
徐冰的動員命令下達後,‘革命軍’的公務人員全體取消休假。他們將倉庫裡的糧食搬運出來裝上馬車,他們編組民兵隊伍,將各地的民兵隊長列編爲臨時軍官。
民政人員在夜裡帶着名冊和揹着步槍的士兵,挨家挨戶的敲門,問清楚戶主的姓名後便遞上一張徵調通知……
“同志,侵略者就在關牆之外,反動官紳試圖捲土重來。國家處於危難之際,民族遭遇曠世浩劫。跟我們來吧,人民需要你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