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年曆,一六一三年,初夏。
聽着房中怡姍痛苦的叫聲,吉奧焦急得數度想要衝將進去。龍靈和星月左右架着他,才把他攔下。
“讓我進去吧,這個時候有我陪在她身邊會好一些。”吉奧道。
星月搖頭道:“小柔和萊菲蒂老師已經陪着姍姐了,你又不會醫療術,去了不是添亂嘛。放心吧,沒事的。”
吉奧怒道:“她是我妻子啊,我去了怎麼會沒用?”
星月啞然失笑,反問道:“你能替珊姐生孩子嗎?”
一聲啼哭自房中傳來,接着房中的心柔道:“姍姐,是個男孩。”
吉奧一呆,焦急失色瞬間被喜悅代替,興奮的對左右兩人道:“我……我當爹了!你們聽到沒有,是男孩,是我的兒子。”
“嘿,我也當舅舅了。”星月笑道。
兩人不再攔着吉奧,不久之後房門便即打開。吉奧閃電般衝了進去,來到牀邊。
怡姍看上去有些憔悴,眼皮沉重似是極爲勞累睏倦。雖然額頭上全是汗,但卻面露着喜色。
吉奧連忙伸手握住了怡姍,柔聲道:“姍姍,你辛苦了。覺得好些了嗎?”
怡姍忽然俏目泛起了一絲淚花,將吉奧的手捧在自己面前,狠狠的咬了上去。她本就沒多少力氣,當然咬不動,反而和在親吻一樣。過了許久之後才放開道:“爲什麼我要爲你受這樣的痛苦啊,爲什麼爲什麼!”
“額,這個……”吉奧撓着腦袋,不知該如何勸解她。
萊菲蒂此時已經將孩子放在溫水裡洗淨身上的血污,包在了柔軟的襁褓裡。她將孩子遞給了吉奧,接着笑着使了使眼色。
吉奧會意,忙輕輕接過自己的孩子。他很輕,約莫五六斤重。低頭看去,只見他的身軀雖然很小,但腦袋卻顯得很大。一雙眼睛雖未張開,卻也在臉上顯得極大,鼻子有些平平,不過看上去極爲可愛。
吉奧將孩子抱到了怡姍的旁側,怡姍看着自己的孩子,愛憐的伸手輕輕撫摸,卻又怕力氣太大傷到了他。
“爲了他嘛,我們的孩子。”吉奧輕聲道。
怡姍自幼喪母,雖然沐萱待她如同己出,但畢竟非是生母。她懷孕之時,也沒覺得如何,反而此刻她自己做了母親,便突然感覺到了那份深深的情感牽絆。
心柔在遠處有些呆呆出神的看着那嬰兒,喃喃道:“真好啊。”
星月來到她身邊,剛想笑着說話,突然被龍靈拉了一把。他反應極快,立刻便曉得了這其中的道理,連忙住口。
龍靈順勢將他拉出房外,似是想說話,卻又欲言又止。
龍靈是龍獸混血,並非人族。因此即使將來能夠與心柔結爲夫妻,她也絕不會懷上自己的骨肉。
這是天下最爲奇怪的事情之一。天下有實體的五大種族分別爲人、龍、獸、妖、神,都可以生育後代。其四族若是結親,生育不會有什麼影響,比如龍族與獸族、神族與妖族。
然而人族若與其他種族成婚,便只有當人族是男子,而其餘種族是女子的時候,女子纔會懷有身孕,便如星月的父母一樣。
反之,若女子是人族,男子是其它種族,便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生育後代。這或許是由於人族天生便帶有三魂七魄的關係,因而特異於其它種族。
龍靈苦笑一聲道:“我是否真的做錯了?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接近小柔。”
星月感受到了他糾結的心態,安慰道:“小柔絕不會因爲這件事而後悔的。她雖然喜歡孩子,可不代表她就要自己生嘛。姍姐今天那麼痛苦,想必她也怕了。”
星月這麼胡說瞎扯,爲的也是不讓龍靈過多計較此事。
龍靈卻搖搖頭道:“這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我或許跟本沒有資格去照顧小柔。有些人的命運天生已經被註定,且用這句話來描述我更加適合。”
星月知道他在說自己的身世,沉聲道:“一些事情並非天生註定,只要你想去改變,世間沒什麼無法被更改的。”
“可以改?怎麼改?”龍靈攤手問道。
星月還未說話,萊菲蒂從兩人身後冒了出來,對着龍靈的後腦就是一拍,怒道:“像你這般沒出息,就算真的有機會了,你也把握不住。”
龍靈摸着腦袋,有些埋怨的道:“姑姑,我本不聰明,你再打我就更想不通了。”
萊菲蒂將要說話,心柔探出一個小腦袋在門外,對幾人喊道:“你們快點過來啊,姍姐要給孩子取名字。”
萊菲蒂拍了拍龍靈肩膀,並未再說話,就那麼走了。星月輕嘆一聲,也隨着萊菲蒂進入屋中。
龍靈知道兩人用意,是想讓自己獨自思考此事。
龍靈非是沒有想過這點,可龍獸兩族都與自己有莫大關係,自己很有可能要永遠周旋在這兩族之間,隨時都有可能成爲兩族的犧牲品。他的命運連自己都無法掌握,還有什麼資格再去考慮別的事?
··········
龍翼學院廣場,月度考覈。
來到龍翼學院已經三年,星月也要在下月之前結束學業。算了算,這也是他在龍翼學院的最後一次考覈了。來到場中的星月,心中感慨無比,有些呆呆的出神。
這幾年裡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除了星月以外,若雨、吉奧、怡姍、卡爾、海倫娜等人也都早已結束了學業。
若雨按照約定,前去東華城尋找玲香,只是兩年以來都了無音信;吉奧成爲了雷歐提家族的新任首領,更與怡姍結婚生子,日子過得羨煞旁人。
卡爾這些年來將艾爾菲家族打理得井井有條,最近才突然春心萌動,開始瘋狂的追求海倫娜;海倫娜則是成爲了魔法部的一名導師,負責教授學員們靈術。
至於星月也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半個月後,龍翼城便會正式開始龍翼聖堂騎士的選拔,星月自然也會前去參加。若是能奪得聖堂騎士的頭銜,再回耀月城時,星月的威信便不會有人再質疑。不過就算無法成爲聖堂騎士,星月也會回到耀月城,與堂姐姐夫來爭奪龍翼城主的位置。星月並非貪圖權勢,只是不希望龍翼城毀在這兩個心術不正之人手中。
然而無論這些事情的結果如何,星月都會在結束學業之後,立刻迎娶凝霜。
星月今年已過二十,而凝霜也已十九。年紀小時不覺得怎樣,可是最近,兩人獨處之時經常會出現一種情難自控的情緒。若非星月定力高,兩人恐怕早已越過雷池。
側目看去,凝霜正在場邊微笑看着自己。她或許怎麼都想不到,此時即將要進行實戰考覈的星月,心中卻在想着和她成婚後的事情。
場邊的導師幹聲咳了兩下,纔將星月的思緒拉轉回來。扭頭看去,見對面不知何時已經站着一個人。
導師一聲令下,兩人便即擺開陣勢。
星月一劍攻出,迅捷無倫的直取對手胸腹間,那人只得橫劍抵擋。
兩人招式相碰,星月劍上勁力如同潮水一樣攻去,對手根本來不及做任何的抵抗,便仿若斷線風箏一樣飄飛出去。這還虧得是星月手下留情,否則這一劍勁力扭轉後斜削向他的喉嚨,則足以致命。
星月有些意猶未盡的悻悻離開,對場外的凝霜攤手道:“又是這樣,沒挑戰啊。”
凝霜還手抱劍,滿面含笑的看着星月。雖仍是未施脂粉,但容顏間已經隱隱透出一股女子成熟美豔的氣質。她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如雪如霜的冷美人,三年的熱戀,更是讓她飽受愛情滋潤。如今的凝霜待人和善,堪比心柔。
她雖然如此美麗,卻也是全學院都知道的名花已有主,因而也沒人敢打她的主意。
凝霜伸手杵了杵星月的額頭,笑道:“你現在也是學院裡數一數二的高手呢,就不能謙虛點嗎?”
“天地良心,我已很謙虛了。”
不久後,成績出來。星月以融匯三階的強悍實力穩穩居於雙修部成績第一名的位置,連原本在白天實力要強於星月的凝霜,此刻也只有融匯二階的實力。
這也是爲何學院裡面沒有幾個人敢打這一對小男女主意的重要原因,因爲沒幾個人打得過他們。
星月舉目望向遠處道:“我們去那邊看看吧,布里安應該也在進行考覈。”
兩人穿過密密麻麻的人羣,來到布里安所在的比試區域,見他正在場邊做着熱身運動,星月便上去打招呼道:“布里安大哥,準備得怎麼樣了?”
布里安淡淡一笑道:“老樣子,盡全力吧。”
“別……”星月搖着手道,“你若是盡全力,相信沒幾個打得過你吧。爲何你每次比試的時候都那麼拼命呢?這只是一個考覈而已。”
布里安道:“我只要更好的成績。”
星月眉頭微皺,不再說話。
布里安全村被滅,那個控制熊羣的仇人至今未能找到。他之所以如此拼命想要取得好成績,爲的是總有一日能夠加入龍翼城的軍隊。這樣他便能四處征戰,增長見聞的同時磨練自己。
慘叫傳來,布里安輕鬆獲勝,他的對手也成了重傷。
導師不知是否故意和布里安過不去,只給了他一個煉體四階的成績,評價是:戾氣太重。
布里安一言不發的結果成績單,轉身離去,對星月和凝霜兩人理都不理。
看到他這幅摸樣,星月也只得無奈嘆息。星月並非沒有試過勸解他,但每次都是被他以沉默所應對。
凝霜有些擔心的道:“他會否因爲想要急於報仇,而做出一些衝動的事情出來?”
星月搖頭道:“暫時不會,因爲他現在目標了。”
“什麼目標?”
“龍翼聖堂騎士。他今年也會去參加。若他能當選,等於真真正正成爲了龍族的手下。有龍族做後盾,當然是想找誰報仇都可以咯。怎麼樣,我給他出的注意還不錯吧?”
凝霜皺眉道:“淨添亂。我們應該勸布里安大哥放下仇恨纔對,你可倒好,還幫他出注意。”
星月輕嘆一聲道:“這仇,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