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不斷深入虛空深處,前方那寒冷罡風越發凌厲。
到最後,這些罡風,已然凝聚成實質化一般,化作一條條粗壯的暴戾狂龍,呼嘯奔走間,像是成千上萬的利刃,狠狠切割在陸天羽身上,令得他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與此同時,更是有着陣陣刺耳的“砰砰”之音從其體內傳出,在這狂暴罡風撞擊下,陸天羽的五臟六腑,亦是受到嚴重傷害。
虛空,不斷灑下陣陣繽紛血雨。
此刻的陸天羽,早已全身傷痕累累,血跡斑斑,沒有半點完好之處,身上盡是一道道深不可測的裂痕,猶如被人千刀萬剮了一般。
但,陸天羽兀自牙關緊咬,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隨着傷勢的加劇,其目中的紅芒,卻是有增無減,變得更爲炙熱。
這紅芒,是掩飾不住的滔天恨意,是恨不得立刻將那王家老鬼碎屍萬段的……象徵。
如今的陸天羽,已經徹底瘋狂,對於身上不斷加劇的傷痛,早已麻木,其內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救出自己的兒子。
哪怕是被這罡風撕裂身體,四分五裂,哪怕是付出最爲寶貴的生命代價,亦在所不惜。
“主人……”在這虛無縹緲的虛空深處,唯一感受到陸天羽傷勢的,只有煞神匕器靈軒邪。
就連這存活了無數歲月的器靈,亦在此刻森然動容,忍不住淚流滿面,哽咽出聲。
只不過,作爲器靈,他留下的是虛幻的淚水,外人看不到。
但其悲哀的呼喚,一聲“主人”,卻是真正的將其內心的關切與悲傷表露無遺,除了這一聲“主人”,軒邪無法再說出其它的任何話語,因爲他知道,陸天羽性子剛烈,他決定的事情,外人無法更改。
此時此刻,自己唯一能幫上他的,唯有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趕上那王家先祖分身,免得主人遭受更多的苦楚。
“我……我沒事,軒邪,不……不必擔心,繼續前進!”重傷之下,陸天羽連說話都不連貫,只能哆嗦着,一個字一個字虛弱的吐出。
“主人,我知道了!”軒邪不再多言,悄然間,外放一縷青銅色神光,悄然護住了陸天羽的心臟部位,即便是主人責怪他,他也會這麼做,免得主人的心臟在這罡風內崩潰,徹底死亡。
做完這一切,作爲器靈的軒邪,更是毫不猶豫的做出了一個極爲瘋狂的決定。
他驀然咬碎舌尖,迅速噴出數口精血之氣,盡數融入煞神匕,使得其速,陡然提升數倍不止,已然化作一道滔天神芒,衝破層層灰霧,直奔前方進發。
作爲器靈,其精血之氣亦是呈虛幻狀態,噴出後,其容顏瞬間變得無比蒼老,仿若風燭殘年的老人般,身軀變得更爲虛幻,似乎被風一吹,便會燈滅人亡。
陸天羽不知道的是,在噴出這數口屬於器靈的精血之氣後,軒邪須得承受多大的代價,那便是減壽萬年,若日後無法再進入更高層次的話,即便這煞神匕是一件洪荒之寶,亦會在歲月的侵襲下,迅速枯萎,化作塵埃。
但,軒邪卻是顧不了那麼多了,此刻的他,只想儘自己最大努力幫助陸天羽,讓他以最快的速度趕上王家先祖分身,讓他少受那罡風千刀萬剮之苦。
因爲,與減壽萬年相比,軒邪更在意的,是主人的生死。
器物有靈,稱之爲器靈,而這器靈,亦是有情有義,此刻爲了陸天羽,已然不顧一切的豁出去了。
在煞神匕不顧一切的瘋狂加速之下,整個灰霧所在虛空,驀然留下一道長長的裂痕,就連前方罡風所化狂龍,在這煞神匕的衝擊下,亦是轟然崩潰,化作縷縷遊離微風嗚咽散去。
隨着前行之速的增快,陸天羽外放的神念立刻清晰的感應到,煞神匕上的生機氣息,正在逐漸逝去,這生機肉眼無法見到,唯有神念,纔可清晰感知。
“軒邪,謝謝……”陸天羽那赤紅雙目內,不由悄然滑下兩行觸目驚心的血淚,他雖然不知道軒邪到底做了什麼,但從其陡然提升的速度,與其身上迅速消逝的生機氣息,卻能判斷出,軒邪定是爲了提升速度,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如此忠心的器靈,陸天羽還是第一次見到,在流下血淚之際,陸天羽在心中暗暗發誓,此生定要好好待煞神匕,日後不但要儘快讓他恢復失去的生機,更要想盡一切辦法,讓其徹底恢復,到達昔日的洪荒之寶巔峰狀態。
陸天羽的性子便是這樣,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報。
雖然對方僅僅是一個器靈,但在陸天羽心中,此刻的軒邪,已然成爲他至親之人,在他心中佔據了極其重要的地位。
就在此時,前方驀然傳來一陣驚駭欲絕的大叫“啊!”
叫聲之尖利,猶如頻臨死亡的野獸發出的最後嘶吼,其內夾雜着揮之不去的濃濃不敢置信與驚駭欲絕之色。
隨着聲音的傳來,陸天羽目中不由瞬間迸射出滔天紅芒,死死盯着前方那團模糊黑霧。
在那黑霧內,隱約可見,正有着一個嬰孩,被其包裹着,快速前飛。
此黑霧,正是王家先祖分身的魂魄狀態,在此等狀態下,其速度大爲減弱,完全只有煞神匕前飛之速的十分之一。
這,正是煞神匕能夠很快追上他的主要原因。
只不過,甚爲詭異的是,這虛空深處的凌厲罡風,卻是無法傷害到那王家先祖分身半點,雖然他的速度不快,但卻安然無恙,一路安全飛行着,就連小念羽,在這種極爲安全的環境下,亦是進入了睡眠狀態。
陸天羽心念電轉間,已然猜出,這應該是作爲上界之人的特權,這下界神荒大陸的虛空法則,對其無效。
“你……你別過來,你若繼續追殺老夫,老夫便立刻將你的兒子暴露在虛空法則下,讓其魂飛魄散!”嚇得肝膽俱裂的王家先祖分身,不由撕心裂肺般瘋狂大叫起來,說話之際,其黑霧組成的身軀,更是迅速扭曲變幻着,似欲將其內包裹的小念羽拋出。
一旦小念羽沒有任何保護的暴露在虛空法則下,那定會瞬間落得個四分五裂,死無全屍的下場。
一個小小嬰孩,毫無修爲護身,豈能抵擋這強大的虛空法則?
“你別亂來,我停下便是!”陸天羽聞言,差點嚇得魂飛魄散,連忙一聲令下,讓軒邪停止追擊。
霎時,在這虛空深處,出現了詭異一幕,陸天羽死死抓着煞神匕,虎視眈眈的盯着前方,在其前方不到五十丈,正是黑霧包裹的小念羽。
這五十丈的距離,對陸天羽來說,雖然只是一個跨步,但卻像是咫尺天涯般,不敢貿然踏前半步。
“念羽,我的兒子……”望着黑霧包裹中若隱若現的小念羽,陸天羽心如刀割,喃喃中,眼角滑下一行行悲慼的血淚。
這種親人見面,但卻無法團聚的場景,令得陸天羽肝腸寸斷。
“放了我的兒子,我願意作爲人質,被你抓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望着黑霧,陸天羽毫不猶豫的做出了決定,發出一聲瘋狂吶喊。
“哼,你這小子狡猾多端,手段更是層出不窮,老夫豈能上你的當?”誰料王家先祖分身聞言,卻是一聲冷哼,語氣中,兀自蘊含着對陸天羽的深深忌憚。
他已徹底的被陸天羽嚇破膽,無論是其心智還是手段,都令得王家先祖分身心驚肉跳不已,他實在不敢再獨自面對陸天羽了。
所以,此刻無論陸天羽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只會覺得這是陸天羽的陰謀。
此事,對王家先祖分身來說,無疑是天大的恥辱,被一個區區下界螻蟻嚇成這樣,這還是他有史以來的頭一遭。
昔日,王家先祖分身也曾去過下方的無數位面,這些位面,與神荒大陸相差無幾,每一次降臨,他都是以着極爲傲然的姿態存在,下界那些螻蟻,無一不對他恭敬有加,許多人,更是將其當做神仙般的存在,頂禮膜拜。
但,在神荒大陸,遇到陸天羽,卻是讓這一切全都改寫,恐懼之人,換做了他自己。
在此等屈辱之下,王家先祖分身雖然恨不得立刻將陸天羽碎屍萬段,但卻無能爲力,畢竟,對方無論是心智還是手段,都超出自己一籌,在這神荒大陸,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若非抓住了陸天羽的兒子,恐怕自己這次就得命喪此地了。
所以,無論如何,王家先祖分身都不可能放開手裡的小念羽,這孩子,已經成了他唯一的護身符。
“你要如何才肯放過我兒子?”見王家先祖分身死也不肯放手,陸天羽不由萬分頭疼。
“念在你對兒子痛愛有加的份上,老夫可以給你一個機會。”眼珠轉動下,王家先祖分身立刻有了決斷。
“什麼機會?說!”陸天羽聞言,雙目頓時精芒暴射。
“老夫在回到地之真界後,可以先留下你兒子的性命,不會抽出他的魂魄,讓其好好存活十年,但若是這十年內,你還無法前來地之真界,尋到老夫,那老夫便立刻將其無情滅殺,不會再給他任何生路。
老夫的話,你可記住?”話落,前方那團黑霧,驀然出現一張猙獰臉孔,目中迅速閃過一縷無限怨毒之芒。
這面孔的主人,正是王家先祖分身。
“十年?”陸天羽聞言,心神巨震。
“不錯,你只有十年時限,過時不候!”隨着王家先祖分身聲音的傳出,前方那黑霧再次包裹着小念羽,全速疾馳而去,瞬間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