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真人這般跪在地上,孫寧仍是看也不看一眼,他只是牽着秦櫻滑膩細嫩的小手,面沉如水,一句話也不說。
堂中衆人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少年那淡漠的神態之中,竟瀰漫着一股莫可名狀的威嚴。只是方纔,誰也沒有發現。
秦九弦面如土色,他高坐太師椅上,看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老祖,當真如坐鍼氈,想要隨着跪下,不知爲何,就是跪不下去。
“賤奴來遲,聖天子恕罪啊……”
又一道驚慌失措的長呼聲傳來,又一名白髮老者落在廳中,屈膝跪地,咚咚咚咚,響頭磕個不停。
邪狂草整個人都萎頓在椅子上,骨頭像散了架一樣。他平素行事張狂,聲音洪亮,此刻卻像網中瀕死的魚兒,一顆心沉入無底深淵。
笑狂書與醉狂凃卻是冷哼一聲,看着趴在地上奴氣四射的三大祖宗,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惱怒。
堂堂老祖,怎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作出如此卑賤的舉動,就不怕天下人笑話嗎?
這少年年紀輕輕,哪怕他從孃胎裡便開始修煉,又能強大到什麼地步?就算他真是聖境強者,合隱門四宗之力,難道還奈何不得他?
丟人啊!
便在此時,堂中又身影一閃,又一位寬袍廣袖的老者進來,正要跪拜,不聲不響許久的孫寧,終於淡淡言道:“這件事與畫宗無關,畫真人無須多禮。”
根本不見聖天子有任何動作,但畫真人只覺得一股沛然如海洋般的力道落至身前,令自己再難動彈絲毫。
再一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三名故人,心中又是慶幸,又是慌亂,感激的道:“多謝聖天子寬宏大量。”
而後,他以劫後餘生的目光,看着風伯陽父女三人,心中暗暗點頭。萬幸,萬幸,這件事畫宗沒有參與。
自孫寧淡然發聲起,前後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四宗老祖三跪一站,齊齊來到他的身前。
滿堂之衆皆如大白天撞鬼,神色驚恐,沒有一個再敢說半句話。
但靈黑子是個例外。
他看着絲毫沒有修爲在身的孫寧,大聲叫道:“各位老祖,你們跪什麼,快起來,他根本不是什麼聖天子,他叫孫寧,就是個太監而已……”
“豎子敢爾!”
啪!
畫真人面色劇變,一巴掌抽在靈黑子臉上,直接打的他在空中幾個翻滾,滿嘴牙齒簌簌掉落,掉在地上時,半邊臉都被打的凹了進去,已是面目全非。
這一回,棋宗衆人再不敢開口半句。
笑狂書和醉狂凃也看的全身一顫,他們其實也有主動揭穿的心思,無奈靈黑子當了出頭鳥,算幫他們背了一鍋。
孫寧淡漠的目光落在秦九弦、邪狂草、靈白子等人身上,幽幽的問道:“知道我方纔,爲何不與你們動手嗎?”
“連你們隱門四宗的老祖到了,在我跟前,也只有跪着說話的份兒。”
“而你們,連讓我動手的資格都沒有。”
秦九弦等人全身戰慄,齊齊低頭,根本沒有一人,再看直視孫寧。
棋真人驚慌失措的呼道:“聖天子,這些蠢材若是冒犯了你,還請示下,賤奴一定清理門戶,給您一個交代。”
琴真人和書真人,也是連忙附和。
“冒犯?”
孫寧冷冷一笑:“他們對我,何止是冒犯啊。我若再晚來半日,我的女人秦櫻,就要被琴宗和棋宗,逼的嫁給這個靈黑子了。”
此言一出,琴真人和棋真人,齊齊面色劇變。
聖天子的女人,竟然要被逼的嫁人?
一股強烈的恐懼感和疲憊感,齊齊涌上兩位老祖的心頭,甚至於連跪在地上的姿勢,都有些無法維持。伴着這山呼海嘯般的恐懼,和彷彿天塌地陷的無力感,棋真人微微起身,跪在地上的雙膝卻動也不敢動上一下,探手一抓,就將被一掌抽翻還不曾起身的靈黑子吸納過來,枯瘦的大手一把掐住這小王八蛋的脖子,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厲聲道:“小狗!孽畜!蠢驢!你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敢染指聖天子的女人,你該死,殺你一百次都不
夠……”
一把說着,右手徐徐用力,衆人只聽得一陣骨骼脆響聲,就見靈黑子的身子,驟然軟趴趴的垂下來,竟是被他以聖力將全身骨骼,全數捏成碎渣。
但棋真人仍不停手。
他深知今番犯下的罪孽何等嚴重,用捅破了天都不爲過,哪敢一下子就把靈黑子弄死,毀了他的肉身,又開始以精神力,徐徐碾碎他的靈魂。
靈黑子初時還能發出慘叫聲,聲音很快便微不可聞,只有不斷變換顏色的面容,以及不斷放大的瞳孔,可見他承受着多麼強烈的痛苦。
足足半盞茶的光景,靈黑子的臉上已是一片淤青時,他若有若無的氣息,終於徹底斷絕。
衆人看的倒抽一口涼氣。
靈黑子乃是下任棋宗宗主繼任者,被當面折磨至死,棋真人連聲音都帶着哭腔,這該是何等的恐懼啊!
棋真人顫聲道:“聖天子,賤奴還要做什麼,求您示下。”
孫寧淡淡一笑,右手輕輕一揮,一片方圓丈許的大幕出現在衆人眼前,伴着微微些許顫抖,上面赫然出現秦九弦、靈白子等人在琴宗雅聲堂內,商議婚事的一幕。
圍觀衆人登時色變。
傳聞有至高強者,能重現過去,推演未來,妙不可言。
誰曾想當着衆人之面,這等傳說中的神通,竟然真切出現。
最可怕的是,重現過去、推演未來,往往需要極其高深的推算法寶。孫寧絲毫不借助外物,信手一揮,就施展此等手段,當真不可思議到了極點。
至此,誰人還敢再懷疑他聖天子的身份,以及他擁有的蓋世神通?
大幕中的情景在飛快變換,從雅聲堂,再到迎親路上,再到方纔黑白堂中,飛星半聖和三大宗主等人之間的交鋒,包括那場卑劣的賭局,都自重現眼前。
琴真人、書真人、棋真人面如死灰,全身顫抖如篩糠。
畫真人的眼裡,再度露出像天上掉了餡餅一樣的喜悅,和劫後餘生的慶幸。他再看向風伯陽時,滿臉都是感激之色。
這是對畫宗選擇了最明智方法的感激,也是沒有讓畫宗牽連進這場彌天大禍的感激。
孫寧拉着秦櫻,兩人一起坐在堂中太師椅上,慢條斯理的道:“你們看着辦吧。”
“若是辦不好,我就親自來辦。”
說完,他看着緊挨着自己,乖巧靠在肩膀上的如花少女,眉眼之間,盡是溫柔之色。
“多謝聖天子寬宏大量,留給鄙宗一線生機!”
三大真人齊齊高呼,徐徐起身,森然目光,落在自家宗主和門人身上。他們這麼說,可不是恭維之言。聖天子不是直接毀了宗門,而是喚自己前來,明顯是網開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