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當時你哭了……”
楚威帝的眼裡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輕輕搖着頭道：“我知道你非常善良。但是我也真的很奇怪，那些乞丐，何等卑賤與骯髒，你怎麼會願意爲了他們的性命，寧可放棄自己光明的前途與未來？”
地下密室光線昏暗，最明亮的，便是楚威帝眼中的那道亮晶晶的奇怪色彩，有一股別樣的惡毒和歇斯底里。
“在我眼中，每一個生命都同樣珍貴，不分高低貴賤！若是有別人要殺你，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長孫長安靜靜的道：“我瞭解你。若是不答應，你真的會殺光所有的乞丐，甚至遷怒到別人！”
聽到此言，威帝那雙三角眼裡，竟然堆滿了笑意，他笑眯眯的道：“這就是你的弱點啊！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就是結識了你這位大善菩薩，可以反覆利用！而你，爲你那所謂的信仰和原則，反覆被我利用而不敢有絲毫反抗！”
“那不是信仰，也不是原則，而是理所應當，是天理，是人倫。就像人要呼吸要河水，魚兒就要生在水裡，鳥兒就要展翅高飛！”
長孫長安微微一笑，面上盡是淡然之色：“這一次你有了進步，兩年後將移花接木神功修煉到了第二層。而我，早就達到了這個境界。你馬上迫不及待的找上我，再次將我的修爲吸走。這一次，你用虎嘯營七千將士的性命來威脅我。我本來已經達到神海境，也不曾對外公佈。而這一回，我的修爲，從神海境一重，再度掉到了先天境五重！”
威帝欣然道：“移花接木神功真是太奇妙了！它助我汲取的，不僅是你的修爲，還有你的天賦！這一次，我的修爲卻達到了先天境七重，一躍成爲七星元君！”
兩人說話，都是不疾不徐，不論語調還是節奏，都驚人的一致。不疾不徐，不溫不火，連一個音調會略略高一點的字句都不會有。
這哪裡是一對宿敵的在說話，分明是多年未見的老友在握手回憶舊日時光，追憶過往的年華。
但若是讓其他人聽到這些惡毒的內幕，只怕會跳起來。
五六十年前，長孫長安成爲整個逐月列國最耀眼的絕世天才，以不到十八歲的年紀，便達到先天七星境，擊敗逐月神海榜榜首，取而代之。連大聖商會、乾坤神武宮等頂級勢力，都對他的成長密切關注。
可惜，這位如同慧星般耀眼的天才，竟然就在這個境界沉寂了下去。
他在修成七星元君後，修爲再也沒有進步過，一直到七年前向天祈禳，仍是如此，一生被困先天境，令許多人扼腕嘆息。
誰知，竟是受楚威帝威逼，修煉移花接木神功後，修爲盡數被吸走！
長孫長安道：“成爲七星元君後，你擁有了和其他皇子相爭的資本。你開始暗中經營，始終隱忍不發，暗中積累實力！後來，你果然如願以償，當上了楚王朝的皇帝！”
威帝欣然道：“那真的是一段波瀾壯闊的歷史，如今想來，都叫人熱血沸騰。登上帝位，當然要好好賞賜爲朕立下功勞的人。而那麼多人中，功勞最大的，一定是你長孫長安。沒有你，哪有我的今天？所以右相之位，一定要留給你！”
長孫長安道：“你封我爲當朝右相，又修建右相府。到此時，你的權力更大，你動輒用將一城夷爲平地來威脅於我！在朝堂之上，對我的進言幾乎悉數接受。暗地裡，卻要求我幫助你修煉移花接木神功。你的天賦，的確不算好。我早就修煉到了第三層，而你卻遲遲無法突破。你若達不到第三層，就不能再次吸取我的修爲！”
“所以你一直留在了大楚，不是嗎？”
威帝愉快的淡笑道：“我知道，我以血腥手段鎮壓衆人，成功登上帝位，令你覺得那些惡事與你有關，想要遠走高飛，甚至自盡了事。於是我對你的進言言聽計從，讓你爲民情願，爲他們做各種各樣的事情。你見右相之位，能幫助到那麼多貧寒百姓，所以心甘情願的留了下來，還助我修成了第三層的移花接木神功！”
長孫長安道：“十九年前，你再度威脅於我，若時不肯被你吞噬功力，便要用五百赤虎軍侵犯列國，屠戮蒼生！隨後，你第三次用移花接木神功，吞噬我的修爲。移花接木神功境界越深，威力越大。這一次，我神海境七重的修爲，再度掉落到先天境七重。而你，卻從先天境七重，一舉達到神海境三重！”
說到這裡，威帝長嘆一聲：“只可惜，七年前楚境大災。你不顧我的激烈反對，非要向天祈禳。後來天災解除，你受到劇烈反噬，功力盡毀，從此不能再修煉移花接木神功，始終是我一大憾事！若如不然，我現在的修爲，應該會在更高的境界！”
長孫長安悠然道：“那一次，你可威脅不了我。因爲我是爲了蒼生，爲了大楚黎民百姓。手心手背都是肉，無法選擇，自然先以救人爲先！”
威帝微微頜首道：“我瞭解你，知道那一次不可能控制你，所以也沒有做出對你許諾的，斬殺本朝三十多萬罪犯之事。你在你的藥王谷治傷，我在我的東都當皇帝，本來相安無事。誰知你卻回來了，而且和孫寧的關係那麼好，那就怪不得我了！”
長孫長安淡淡一笑道：“幾個月前，你再度找上我。我若不按照你的心意，住在龍椅下的密室，你就要借孫寧成爲大秦駙馬之餘威，向列國出兵，令戰火連綿，生靈塗炭。所以，我在你這裡，寸步不離的過了這麼長的時間！”
威帝滿足的道：“你總是這樣，什麼都懂，比誰看的都清楚，卻還是會執迷不悟的鑽進我的全套中。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這一次，我本來也沒打算來找你。不過，事關重大，不得已下，只得又麻煩你一次了！”
長孫長安眉頭微皺道：“這一次，你又想幹什麼？”
威帝含笑道：“我要你出去，先拖住孫寧七日。然後，帶他到我佈下的天羅地網之中！你若是做不到，朕就殺百萬之衆，讓你親眼看看，什麼叫血流成河！”
“你果然要殺孫寧了？連你自己的孩子，你都要動手了？”
長孫長安閉上眼睛，面上露出深切的悲哀，喃喃道：“可惜你不知道，在我心中，一人的性命，和千萬人的性命，都是命，都同樣珍貴。這一次，我同樣無法選擇……”
威帝見他言語有異，正要再威脅一番，卻見長孫長安的脣角，露出了黑色的鮮血，那具已經極爲虛弱的身體，緩緩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