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房間裡。
唐若雪和林涯兩人,一個躺在牀上,一個睡在簡單的地鋪上。
唐若雪將剛剛母親的用意,一五一十地全說給了林涯。
聽完,林涯也有些沉默了。
就事論事地說,蘇韋蘭雖然是不怎麼看得起他,可把張成浩叫來的本意,的確是爲了唐若雪的安危着想。
如果唐明想用一些陰暗的手段,幫唐慶林他們爭搶財產,唐若雪絕對是重中之重的目標。
甚至可以說,只要唐若雪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他們便可以高枕無憂地坐享唐氏集團的全部財產。
因爲唐慶鬆和蘇韋蘭在他們的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對我媽寬容一些……畢竟她也是爲了我好……她絕不是有意激怒貶低你的……”
唐若雪解釋完,又低語着說了一句,生怕林涯和蘇韋蘭產生隔閡。
“你看我像是那麼小氣的人嗎,我剛剛發火,也只是對張成浩那個孫子發火而已,至於你媽這邊,我想我對你的真心,她以後會看到的。”
林涯笑了笑,聲音在熄了燈的黑暗房間中,顯得坦蕩大方。
事實上,他很理解蘇韋蘭的用心良苦。
若是換位思考,假如自己是一位父親的話,也會爲了女兒的安危而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決定。
這是人之常情。
忽然,林涯轉過頭來,透過黑暗望向牀上的那道身影,好奇地問道:“張成浩那個孫子,他家裡到底是什麼來歷,爲什麼你媽這麼堅定不移地認爲他能夠保護你?”
聞言,唐若雪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回憶或者思考,而後才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爲我從來就不是很在意朋友和同學的家庭背景……但在美簡利上大學的時候,我聽周圍其他同學講,他家好像是有人在楚州擔任着重要職位,具體是什麼職位我就不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林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如果張成浩這傢伙的家裡面,的確有人在重要位置上吃着公糧,那的確是可以一定程度上保證家人的安全性。
畢竟,黑幫組織再囂張,也不至於公然謀害國家的公務人員,沒有哪個黑幫組織會這麼傻。
房間裡很快又沉默下來,躺在牀上的唐若雪,並未閤眼,連呼吸都隱隱有些紊亂,像是在想着什麼心事。
這種動靜和聲響,自然逃不過林涯的察覺,於是他溫柔地問道:“怎麼了,還在擔心唐明的事情嗎?”
“沒有。”唐若雪在黑暗中搖了搖頭,否認道。
“那怎麼你的呼吸一輕一重,想什麼呢?是有哪裡不舒服嗎?”林涯有些好奇,在他的印象裡,唐若雪平日裡很少會有這麼情緒不穩的時候。
“沒什麼……”唐若雪甜膩好聽的聲音,此時卻是細弱蚊蠅。
越是這樣,林涯越覺得不對勁。
難道是剛剛蘇韋蘭又對她說了什麼別的?
不然以她的性格,這麼會這般說話?
不像個公司副總裁,反而像是個小女孩似的。
皺了皺眉,林涯從地鋪上站起身來,正準備去開燈查看一下有沒有什麼事,唐若雪卻像是一直在黑暗中盯着他似的,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很快地輕聲喝止道:“別開燈。”
林涯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牀上的那人影又低語着說道:“……你今天,到牀上來睡吧。”
林涯愕然,剛站起來的身體爲止一僵。
“這是……什麼意思?”
林涯腦袋一片空白。
饒是他經歷過無數的生死場面,遇見過各種各樣心機深沉如同老狐狸一樣的人物。
在此時,他卻沒法搞清楚唐若雪在想什麼,想做什麼。
兩人最近的關係,的確是發展得很快,如果按照談戀愛的進程來衡量,現在應該是剛剛進入到了牽手摟腰的階段,還沒有達到接吻,更別說是同牀共枕了。
更何況,他也知道,唐若雪絕非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女人,如果不是完全接納,將他當做生命中的那個真命天子的話,她是絕對不會考慮共睡一牀,行那夫妻之實的。
這也是林涯想不通的原因。
好半響之後,林涯纔不知所從地尬笑了一下,喉嚨有些發啞地問道:“若雪……這,這是什麼意思?”
她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囁聲囁氣地解釋道:
“我媽說,之所以這麼着急地把張成浩叫過來,是因爲想在我們的關係更進一步之前,斬斷聯繫,所以我想,如果我們的關係能更親密的話,她以後應該就不會這麼厭惡你,也不會再做出類似今天的事了……”
她說得很小聲很小聲,似乎有些羞澀,如果房間裡是明亮的話,那她的臉色一定比熟透了的番茄還要紅豔。
靜靜地聽完,林涯感覺有一股暖流淌過心裡,鼻頭不由得一酸。
五年多前,還在上高中的她,意外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
五年多後的今天,善良的她爲了不他再受到針對,又甘願主動放下矜持,爲增進兩人的感情做出犧牲。
有妻如此,一生何憾?
雖然兩人近日來的關係已經親密很多,而且也有着夫妻之名,可林涯卻是知道,對於有些保守和矜持的她來說,作出這個決定,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平心而論,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很想順着她的話,爬到牀上去,一親芳澤,翻雲覆雨,將自己多年來的夢想變爲現實。
說實在話,這麼一個美如天仙的女子,近在咫尺地躺在你面前,還說出這樣的話,估計這世界上沒有哪個男人會頂得住。
除非這個男人是個無能的傢伙。
不過,林涯是個例外,他沒有選擇順着慾望爬到牀上去,也更不是一個無能者。
緩了緩心神,林涯笑了,輕聲細語地問道:“若雪,你做出的這個決定,是因爲已經完全接納我了,還是隻是單純地因爲不想讓我再被你媽針對和嘲諷?”
房間裡很安靜,唐若雪沒有回話,似乎也在試圖搞清楚這個問題。
然而對於林涯來說,這短短几秒鐘的沉默,已經是對這個問題給出了答案。
於是他笑着溫柔地說道:“我想,應該是兩者皆有吧?”
牀上響起了一些動靜,唐若雪在點頭。
“既然如此,那這牀,我今晚就先不上了。”
“因爲這不是你完全自願的事,如果我真的那麼做了的話,你雖然不會反抗,但肯定不會享受到其中的樂趣,甚至會對我多少有些失望。”
“反正這一步早晚會到來,水到渠成的事情,我又何必急於一時?你知道的,我永遠不會勉強你的。”
林涯笑着,一口氣說完,又躺回到了地鋪之上,似乎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在牀上一直緊繃着的唐若雪,聽完之後,身體終於放鬆了下來,不知不覺間,身子已經被汗水打溼。
此時的她,心裡面也是百感交雜,腦子裡亂如麻,思緒有些飄忽。
許久之後,林涯鼾聲已起,她才嘆了一口氣,有些欣慰地輕聲呢喃道:“你是對的……”
只不過,這一聲欣慰之中,卻帶上了一絲絲若有似無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