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聲音迴盪在雪色裡,衆人腦袋裡只有數字唰唰轉着。
對面,華容的身子一點點後移,有種遁走的衝動,俯身在邪美人耳邊,低語道:“皇,咱是不是玩大了?”這……很不好收場啊。
邪美人未語,只是盯着景袖手邊的武器,眼底也是糾結的神色,看來,今日神羽閣要大出血了。
數額還在急劇攀升着,抱着妖妖的北雲霄才知道自己媳婦原來這麼富有,這麼多錢,賣了他也拿不出來呀,轉眼一想,忽又糾結起來,他媳婦這麼有錢,他堂堂戰神居然是靠媳婦養着的,不自覺的,目光落在對面的北昊風身上。
他作爲堂堂一國戰神,俸祿是不是太少了些。
正感慨他侄媳婦富可敵國的北昊風一怔,莫名的身上寒毛唰唰立起。
不自覺的紅塵三仙屁股下的椅子開始移動,離遠些,他一定要離這大債鬼遠些,可不能再被小袖袖盯上了。
他想着,衆人也如是想着,於是,本圍的好好的圓圈悄無聲息的破碎,越扯越遠,最後只剩邪美人華容孤零零的坐在景袖對面。
風揚已經唸完,景袖悠悠的拾起手邊的“鷹王”,道:“給吧。”那架勢頗有幾分,你今兒不給錢,我就再在你頭上開兩窟窿的架勢。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也要有現錢,還得起啊。
第一次,邪美人大大的感慨,景袖就是隻披着羊皮的狼,那兇殘性,不出口則已,一出口就要撕掉他兩層皮。
九千萬兩,怎麼算出來的?還是去了零頭,打了對摺的,她淘寶樓三天能賺這麼多?再對比下他號稱日進斗金的神羽閣,這麼看來,算個啥呀。
“那個,霄王妃,大家都是熟人熟事,開個玩笑,別這麼認真嘛。”華容打着哈哈笑着說道,他可不想過了今日就變成負債千萬兩的窮光蛋。
景袖冷笑一聲:“哼,熟人熟事?給我送了三千單子的差評,這就是熟人熟事能幹出來的事?”
她淘寶樓是她從一開始就在努力的心血,即使四國戰亂爆發,她也沒放鬆過,每隔半月子馬甲便會傳消息給她,彙報情況。
所以,現在的淘寶樓,遠遠不止無人莊那塊根據地,放眼四國都在緩緩成形。
這麼重要的關頭,居然給她送了三千差評的大禮,好樣的,還真是好樣的。
邪美人心跳不自覺加快,雖然面上還笑着,但身上狂妄的邪氣已經消散不少。
實在是神兵的誘惑太大,不得不放低身段。
“給吧。”景袖又道,指尖在“鷹王”槍口上拂過,赤裸裸的威脅。
靜,靜的衆人哆嗦。
墨紫的髮絲隨風飄起,沾染的雪花掉落在地上,瞬間便尋不到蹤跡。
一旁的華容心知不能再讓局面如此發展下去,臉色一硬,唰的站了起來,瞧着景袖義正言辭的道:“霄王妃,當初是你答應我們去神羽閣製作神兵,後來卻違背約定自行回國,言而無信欺我們在先,而這差評單子的事情發生在後,怎麼說,也是霄王妃你首先理虧吧。”
景袖冷酷一笑,黑幽幽的槍口緩緩
擡起,悠語道:“哦?我欺你們在先?去神羽閣?什麼時候說的?誰說的?證據呢?”
靜默,完全靜默。
饒是北雲霄這無恥慣了的也擡頭望天,原來睜眼說瞎話也不是他一個人的特長。
谷玉等人一臉嚴肅,對對,王妃從來沒有說過去神羽閣,從來沒有。
白峰眨巴眼,眼裡冒起星星,偶像就是偶像,瞧這沉着冷靜的樣,佩服!
華容的腿肚子嗦嗦抖動了起來,因爲那黑幽幽的槍口竟然正對他腦門,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所以……
“嘿嘿,嘿嘿,我記錯了,記錯了。”瞬間敗北,灰溜溜退回到椅子上,低頭數螞蟻狀,皇,你加油啊,敵人太強大,屬下撐不住啊!
於是,偌大的梅場,只有邪美人一人還與景袖對視。
微風吹過,千萬梅瓣飄落半空,像是無數紅蝶紛舞,這般美景中,兩人對坐,一白裙,一紫袍,風韻萬千,鋒華盡現。
待過了很久很久,邪美人終於動了,他緩緩站起身來,修長的指尖拂過頭頂玉冠,一顆璀璨水滴形的紫璽玉落在手心,他道:“用此物相抵如何?”
這一瞬,北雲霄身形忽地一怔,華容忽地擡起了頭。
景袖擰眉望着他指尖的紫璽:“何用?”
“有神羽閣的地方隨你出入,且兵器任選。”他雲淡風輕的道,身上邪氣張揚。
景袖擰眉,敏感的注意到一句話,有神羽閣的地方?這三洲五國不是隻有一個神羽閣嗎?難道……不對!銀月洲,銀月洲的情況她並不清楚,有神羽閣的地方,這麼說,這人在銀月洲也有勢力,且還不小。
“好!相抵!”景袖應道。
她將要去銀月洲,這東西遲早用得到。
手裡的鷹王唰的飛了出去,同時,邪美人手中的紫璽也飛了過來。
兩兩交換,各取所得。
月華從天邊灑下,血梅隨風,又凋零了一片,再過兩日,便是新年。
帳算完,該散的場自然就散了。
看着將要消失在雪色裡的景袖,將妖妖轉身交給天翼,北雲霄連忙跟了上去。
兩人同行,一個銀衣獵舞,一個素裙紛飛,與天地融合成一線。
“袖袖,晚膳吃什麼?冬瓜排骨湯,還是雞公煲?”
“北雲霄,你白天忙什麼去了?”
“呃……沒啥呀。”反正事情都解決了,也沒啥好說的。
半響。
似有景袖氣勢洶洶拔人衣服的場景,再一會,雪色裡,便是宣紙紛飛。
景袖望着滿地的宣紙,神色怔住,無數宣紙,上面每一張都用紅墨打着勾勾,畫着笑臉。
“淘寶樓樓主人善心美,好評,淘寶樓樓主能幹聰慧,好評……”無數類似表揚的話,字跡千百樣,整整三千多張,每一張都是如此。
景袖俯身,撿起腳邊的一張宣紙看去,難怪這人一天都沒來粘她,原來……
心底控制不住的暖流滑過,清澈的眼眸水波連連,景袖緩緩上前,白皙的指尖落在北雲霄墨絲上,替他拂去風雪,再
一點點落在他肩肘上,認真,專注。
北雲霄就那般怔在那裡,感受着景袖冰涼指尖上特殊的溫暖。
待所有的風雨落下,景袖整理完他身上的風塵,道:“晚膳就吃……餃子吧。”
夜很濃。
銀天閣裡,管家搬了一批又一批的東西進去,門房緊閉着,屋裡的暖爐散着熱氣,將窗邊的絨雪化成了水漬,一點點滴落,又凝在地面上。
無數人頭擠在苑子裡,探頭探腦。
只是閣樓的窗戶上貼着窗花,燭光拉得遠遠的,看不見任何,只聽見耀天國戰神從頭至尾的傻笑聲。
那夜,暗王府所有人被禁止靠近銀天閣廚房半步,那夜,所有人禁止用晚膳,那夜,戰神霄王吃得撐食,那夜……很多很多,道不盡,卻溫暖着。
絨雪紛飛,天地紗,日落日升,便是兩日。
一大早,整個暗王府的人都還在睡時,景袖就起牀了,許是第一次在異時空過新年,心裡期盼不已,這一次,她不用再一個人守着年夜,也不用一個人看着天邊煙火,更不用大冷的夜晚,獨自走上街道執行下一個任務。
從櫃子裡挑了件大紅冬裙穿在身上,整個人添了不少喜氣。
這裙子是景袖畫的圖紙送到華夏風雲趕製的,雖然不是自己親手做的,但款式花形都是自己設計。
紅色梅花邊,素色雪中景,鑲着雪絨,穿在身上,各人一種恬靜美好的感覺。
收拾一翻,又從櫃子裡翻出一疊疊新衣,這些都是她這幾日忙活的,不對,準確點說,是她畫的圖紙,忙活的是華夏風雲的繡娘們。
將所有的東西一一分好,整整堆了幾座小山高,景袖便將屋門打開,不出所料,苑子靜的連鳥鳴都聽不見,天色還灰沉着。
“是不是起太早了?”景袖感慨道。
將軍美人血王的腦袋在門邊拱拱,接二連三的走了進來,抖了一地雪花落在屋裡,就連火雲都踏着蹄子在苑口晃悠着。
現在它們三個也有間屋子,就在景袖隔壁,屋內與常人一樣,也有護暖的爐具,火雲就更隨便了,整個暗王府都是它的地盤,隨便出入。
景袖臉上露出微笑,轉身,從一堆衣袍裡掏出幾件大紅褂子。
“來,將軍,美人,狼王,今兒咱們穿新衣過大年囉。”
喜悅的呼聲,三隻擡起腦袋望着。
一翻折騰,又是絨褂,又是護膝,不一會,便見三隻威風凜凜的兇獸變成了溫柔可愛的寵獸,就連火雲身上都批了件紅色鑲金棉甲,頭戴小喜帽。
“主子,你幹嘛呢?”剛忙完,風揚飛身落在院子裡,懷裡抱着個半人高的包袱問道。
景袖眼睛一亮:“找齊了?”
“嗯,找齊了,主子,你還沒告訴我你幹嘛呢,還有這些東西幹嘛用的呀?幹嘛讓我分得詳詳細細,還千叮萬囑小心啊。”
“晚上你就知道了。”小心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放在屋角,景袖隨口回道,並不多做解釋,轉身又從那幾座小山堆裡挑出件青白相間的冬袍遞上:“喏,給你的,新年禮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