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依稀翻起魚白,央未苑才陷入沉寂,水晶錦盒依舊擱置在桌角,被人遺忘。
而銀沙苑,四人對弈。
“爺,你就放我們去睡會吧,咱們睡醒了玩行不?”谷玉苦喪着臉道,這是作了什麼孽啊,大早上就來折騰他們。
眉峰微挑,依舊滿臉生機:“今兒你們不贏我一局,誰都別想睡了。”這些個蠢笨手下,跟袖袖簡直沒法比,一點腦子都不漲,不提高下棋術他還怎麼贏。
話落,屋子裡此起彼伏的哀嚎聲。
天翼頭疼的揉揉太陽穴,他待會還要去趟血霄軍營呢。
白峰瞪着熊貓眼一臉傻愣樣,他不會下棋,爲毛也要叫他留下,嗚嗚……
最後滴蠟油流盡,盞臺裡的火苗緩緩熄滅。
今日的霄王府一片沉寂,像是安睡未醒,一點都不覺外面的腥風血雨。
朝堂之上,霄王妃捆綁公主一事終於爆開,太子一方勢力及霄王一方擁臣鬧的不可開交,時過午時,早朝依舊未退,聖上也未發表任何言辭,便在午時一刻,芸芳宮突地傳來長公主病癢消息,衆人譁然,皇宮人心慌亂,早朝暫退。
芸芳宮。
“皇上駕到。”一道尖鴨子嗓呼出。
屋裡正低議的兩人迅速散開。
漆紅楠木門一開,混雜的藥香味撲面而至。
深沉的棕眸環視四周,看見只有綠娥一人立在榻前,劍眉微皺了皺。
“皇姐,怎麼樣?”大步流星上前,龍延香飄散四周,神情看似關切卻是不達深處。
北雲嵐本是靠在軟榻欄上,這一呼,微微側頭,幾許青白髮絲隨着轉動飄曳,脣無血色,神情疲憊無力,看起來像是病了好久。
北昊風眸子幾不可查的顫了顫,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如此,神色間一閃慌亂:“來人,怎麼回事?長公主怎麼病的怎麼厲害?”
這一呼,帶着點怒意,焦急和真真切切的擔憂。
北雲嵐眸光輕顫,一絲暖意心間滑過。
“陛下,御醫已經看過了,長公主是心勞生疲,需要靜心修養。”綠娥上前,輕聲稟道。
“看過了還病的這麼重,你是怎麼照看的,我皇姐就被照看的這副模樣!”戾氣吼道,嚇的綠娥迅速跪地求情。
“昊兒,不怪她,是皇姐身體不中用了。”有氣無力的道,聲音沙啞像是乾涸了好久。
這一聲昊兒,使得北昊風眸光顫慄,彷彿回到小時候皇姐帶他遊御花園的場景,一幕幕在眼前輕閃而過。
“什麼不中用?皇姐放心,朕一定要人治好你。”北昊風篤定的道。
命令頒佈,御醫苑的頂級御醫很快前來,一一看診,一一布藥,得到的結果基本相同,長公主心勞成疾,這是心病,導致長久夜不能眠,身體乏力,需要靜心休養。
御醫很快退下,北昊風在苑芳苑再留了一會,期間想要撤了綠娥換個新婢女的意思被長公主拒絕,最後只得囑咐綠娥一翻才離開。
待這處靜下,屋子裡只留綠娥和長公主兩人。
北雲嵐望着漆門的方向喃喃低語:“還好,他還是有我這個皇姐的。”
話落,門口呼聲響起。
“長公主,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煮的蓮子百合粥好了,長公主用點吧。”
一怔,綠娥迅速上前,
漆木門一開一合,便見綠娥端了碗清粥上前:“主子,先吃點吧,這下午還要養精蓄銳呢。”
“嗯。”點頭,蔥白玉指接過,就要用下,忽地,鳳眸陡然大變,瞳孔急劇變化。
塗着藥末的指甲蓋上,本是透明的顏色迅速變的深黑,這……
綠娥也看見,眸光微閃,迅速站在長公主身前,剛好阻了門口與這處的視線。
“主子,你用好了嗎?”她呼道,這聲音剛好傳到門外,向長公主打着眼色,對方心領神會應道:“嗯,好了,撤下吧。”
碗勺輕碰的聲音,綠娥迅速撤下,開門一看,那小太監果然還立在原處,看着綠娥出來,立馬恭敬的道:“綠娥姑娘,還是我來吧。”
綠娥也沒客氣,交給他,別有深意的看着他急匆匆離開了苑子。
關門,轉身的一剎,便望見北雲嵐坐在牀榻一副觴色。
“哎。”輕嘆,款款上前,想要說點什麼,卻無從開口,皇宮,何來親情?
北雲嵐也似想懂了什麼,臉色露出個淒涼又決絕的笑。
“綠娥,這藥粉還真有用呢。”
“嗯,霄王妃說了,這東西能維持你三天病態的樣子,也能幫你驗毒檢毒,三天,長公主病癢,這後宮可是會翻天的呢。”綠娥輕柔的道。
精神恢復,鳳目裡一絲硬色戾寒閃過:“翻天,我倒是看看她們怎麼翻!”
綠娥眸光露出笑意,這纔是她所認識的主子嘛。
風淡雲輕,如蠶絲幾縷掛在蔚藍的天空上。
接連兩日,霄王府無異,皇城更是詭異的安靜,朝廷也在兩日的爭吵後無果而終。
第三日。
天氣依舊極好,陽光毒辣着。
被血霄軍禁於行宮的千盛衆人開始暴動,什麼抓兇手,什麼三日後,霄王妃就是借題發揮,陷害他們沐芯公主。
焦灼,朝廷衆臣與行宮千盛衆人掀着口水戰,甚是熱鬧。
此時,另外一個熱鬧的地方便是城門口。
近乎整個皇城的人都圍到這處,即使有血霄軍施壓也擋不住這些人要看熱鬧的心情。
霄王府,央未苑。
下棋的下棋,喝茶的喝茶,吃點心的點心,訓犬的訓犬,看上去格外悠閒。
秦風剛進苑門,便看見如此情形,額上不覺掛出黑線,外面都快翻了天了,這些人居然這麼悠閒。
“王妃,你快想想辦法啊,在這樣下去,城門口都要塌了。”直接忽略跟天翼下棋的北雲霄,秦風徑直上前,對着景袖焦急語道。
擺弄着將軍剛長出的新毛髮的手停下,景袖轉首問道:“怎麼了?”
“還不是那些百姓,趕都趕不走,全聚集到皇城要等兇手,這樣下去,到時候發生暴亂,這後果怎麼得了。”
“這樣啊。”挑眉,景袖悠悠語道:“頒佈消息,說刺客早已混於人羣中,若是誰不要命就留下看吧,另外,製造場小殺戮,嚇唬嚇唬就成。”
秦風陡然眼亮,對呀,這麼簡單的事,他怎麼就沒想到,轉身,唰的飛了出去。
危言悚人,實招驚人,兩招齊放,誰要再留下看熱鬧,那就是純粹的不要命。
“王妃,那刺客什麼時候出現啊?”從棋盤上回首,谷玉眼巴巴的道,其實是手癢了,想動手了。
“若是你,你會什麼時候動手呢?”不答反問,景袖喜歡讓身邊人自己思考,這是種鍛鍊思維能力的方式,大腦還是得隨時用,不用會生鏽。
“我啊,我肯定晚上,黑燈瞎火,好辦事。”谷玉揚首道,腦袋思考起來,那人也會晚上動手?
“對,你會晚上,可是你覺得依千盛太子的脾性會什麼時候動手呢?”
“那人會什麼時候動手?”谷玉再次思考起來,千盛太子是有名的心思狡詐者,可是他更有個癖性,美,喜歡極美的事物,據說是愛美成癡,那麼,他會……
不等谷玉想通,一道清聲響起:“傍晚。”
是天翼,他眸光輕眨,面上極其平靜,那人喜歡暮色,他知道的,他們每一次任務都是在暮色出動的,而且,據說齊沐昭太子在幕色時整個人會發生改變,具體什麼,他也說不清。
“傍晚,那不是隻有一個時辰了。”谷玉驚呼,連一側天翼落棋的手也停了下來。
角落裡,白峰正擦着砍刀的手停下,唰唰一舞收好:“王妃,我去打頭陣。”話落,唰的飛出了苑子。
“我也去。”谷玉尾隨。
“走走,我也要去,正好先放點毒。”子馬甲撮着兩手也飛走了。
“我也去。”
“……”接二連三,衆人唰唰離開,連管家都跟着去了,整個霄王府連半個暗衛都不見。
修長的手指收攏棋盤,北雲霄眸光變的流光盈盈,跟袖袖獨處了,有木有?
“袖袖,咱們……”
“走吧,可別把王府毀了。”
“嗯?”眸閃,疑惑,什麼意思?想法剛出,接二連三的殺氣已隱約顯出,眸子陡然寒戾起來。
素裙一舞,飛起,身形瞬間落至府外,北雲霄尾隨而至。
暗處。
青衣人看着一地猩紅忍不住道:“主上,這批死士絕對不是霄王妃兩人的對手啊。”主子這是何意,爲何要讓他們送死?
“這只是點序幕而已,先上點色,鮮血,才更美麗不是。”沒有理由,因爲想便做了,戰神,雲景袖,今兒咱們可要好好玩玩喲。
黑袍隨風揚起,天邊火紅的金陽高掛,雲霞妖嬈的璀璨,一雙血瞳緩緩變化,更加妖冶,更加鬼魅,如血色罌粟,毒且妖。
踏過一地血色,幕輝中一銀衣一白衣相攜,氣韻絕然。
此時的城門口,人羣終於驅散,只有稀稀拉拉兩三人在角落走動。
城牆上衆人挺立,宛如幾道雕塑,眸眼時刻注意着四周。
三日懸掛,溫婉動人的千盛公主早已虛弱不堪,一頭青絲披散,絕色的容顏變的蒼白透明。
幕色一點點至,太陽正從天邊消失,衆人手心不覺緊握,四周靜的連針尖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兀地。
嘀嘀……
似水滴落的聲音,此時格外清晰,衆人面面相覷,怎麼回事?哪來的聲音?
突地,一聲大呼。
“快看,千盛公主,千盛公主!”恐懼,驚慌,似發生了多麼不可思議的事。
衆人擡首望去,瞳孔陡然大變。
懸掛城門的千盛公主一身雪白精緻羅裙正緩緩變的嫣紅,猩紅的血液正從嘴角滴下,一滴一滴,開城妖冶的血梅在青石瓦地上,清風一吹,血腥飄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