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沙沙作響,池中青葉伸展,粉荷露頭,時有一兩隻紅蜓稍歇而過。
前廳。
三把太師椅呈三角呈放,氣氛嚴肅,像是三國會晤。
屋外。
谷玉瞪眼,向屋裡呶呶嘴道:“你們這哪弄回來的怪癖男人呀,這麼難纏。”一想到那人嘴上的胭脂,又是惡寒的搓搓手臂。
“別提了。”驚拓接聲道,神色一言難盡。
“木頭,進來。”
低議間,景袖聲音響起,驚拓戳戳身邊木頭樁子,忙道:“快去,主子叫你呢,一定能還你清白。”
呆目的眸子閃爍,沒有焦距,神情刻板,腳步微擡了擡,像是在遲疑。
“快去呀,你要不去,那傢伙還成天跟着你。”
這話明顯極有效果,只見木頭腳步大邁,急速向屋裡而去。
谷玉看的瞪眼,這木頭樁子也有能治的法子了。
紅木楠門一開,首先感受到是撲面而來的冷壓。
景袖眸眼冷色,仰靠在最右邊的太師椅上:“說說,那日到底是怎麼回事?”
木頭臉上的肌肉微跳了跳,呆目的眸子轉呀轉呀,半響才道:“誤傷。”
“瞧着沒,瞧着沒,這人都承認了,誤傷也是傷,打人了還想跑,我可是追了他好幾條街,這人倒好,還不理人,連個賠禮道歉的話都沒有,我這筆帳不算算,心口這氣咽不下去呀……”聒聒噪噪,繡着精緻粉桃的衣袍舞動着,蘭花指高翹,隨着他的一言一句,塗着血紅梨花胭脂的紅脣一張一合。
這人面相英俊,偏生一舉一動都是娘氣十足,反差太大,實在讓人忍不住惡寒。
饒是北雲霄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忍不住感慨,果然極品還是非常多的。
還是她媳婦有定力,瞧袖袖坐的,穩如泰山呀。
穩如泰山的景袖現在極想封了這聒噪男人的嘴,念念叨叨簡直跟唐僧有的一拼。
“閉嘴,我沒問你!”煞氣,即使理虧,也不能輸了架勢。
“哎呀,這怎麼能閉嘴呢,這事要不說清楚,我這夜不能寐,白不能食呀,瞧我這心窩子早就疼的麻木了,你不懂這痛呀,簡直是鑽心挖骨的,你說我一個瘦弱公子,怎麼能承受這麼大的痛呢……”
屋外。
谷玉由衷感言:“原來話多是這麼惹人嫌啊。”
一旁的天翼翻了個白眼,你才知道啊!
“啪!老孃叫你閉嘴!”煞氣,大廳的椅子全換成了結實的實心木,這一猛拍看的北雲霄心疼不已。
“閉嘴!我家袖袖叫你閉嘴,聽着沒!”挽袖,就要武力鎮壓。
“哎喲,你們人多欺負人少啊,我告訴你,今兒你敢動我,我就把你們夫妻做的事公佈天下,我跟你們說啊,你們可是霄王,是霄王妃,要大度,這天下人可都看着呢……”
北雲霄手裡的動作卡住,腦門的火卻是蹭蹭上漲,真的好想掐死這丫的。
天干物躁,聒噪的男人最煩。
管家偷摸從角落溜進來,幾杯清火茶滿上,天乾物燥,消消火消消火。
粉袖搖曳,端起滿上的茶水砸吧砸吧牛飲:“哎,這茶太次,一點都不解渴,這
不是霄王府麼?弄幾杯山泉龍井來嚐嚐,招待客人怎麼也得用點好的嘛,這要傳出去,不是說霄王府窮困,連杯茶都泡不起嗎?”
“那個……帥老頭,來,再來一杯。”
屋裡屋外衆人黑線。
北雲霄煞氣暗出,你丫的不好喝還要!
景袖眸眼深邃,看着已經搶過茶壺自斟自飲的男人道:“這事你想怎麼算?”
一問到正題,男人變的極其興奮,放過手中茶壺便道:“好說,好說,就暗行規來就行了,一拳十萬兩,這木頭樁子打了我十拳,外加橫腳一踢,賣個人情價就一百萬兩了,另外加上我的心靈受傷費,三百萬兩,這幾天的誤工費,精神受創,食慾不振……”
薄脣霹靂啪啦翻涌,看的外面天翼等人嘴角抽搐,這人到底哪來這麼多詞。
“好了,算下來一共八千萬兩,給吧,然後咱們兩清。”斜身一躺,二郎腿翹起,忽略掉嘴上緋紅的胭脂,倒有幾分氣勢。
似有電火在景袖額上閃爍,烏雲翻滾,噼裡啪啦,八千萬兩,好樣的,比她雲錦袖還會訛人。
北雲霄的嘴微張着,又長見識了,原來被打了幾拳可以要這麼多銀子。
二郎腿巔呀巔呀,神情那個得瑟,胭脂紅脣翹的老高,一副給錢沒商量的神態。
“非的這麼算是吧?”景袖又道,眸光已冒出寒色。
“沒錯,必須的這麼算,少一分都不行,我紅塵三仙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主。”
六月天,冬月溫度,忽見,一隻紅蜓誤入廳中,蒲扇着翅膀飛了兩圈落在角落盆景上。
“好,算,我今兒就跟你好好算算。”斜身一靠,景袖也倚在太師椅上,手指轉玩着茶杯,二郎腿不用翹,已是一身架勢。
屋裡氣氛瞬間凝固,兩國開戰,閒雜人等靜觀。
北雲霄不自覺的移了移椅角,向景袖這邊靠了靠,他這個小國必須的表明立場啊。
“天翼。”景袖呼道,門外,天翼唰的飛身落進屋子。
“算術不錯吧。”
天翼迅速點頭,毫不謙虛的道:“精通。”他血霄軍師的算術能差了?這派兵佈陣什麼的最講究人數,即使千萬人他也要了然於心,隨時做好變幻準備呀。
“那好,我說,你算。”
“行!”
頓見。
“擅闖霄王府,引暗衛動身,每一暗衛算三百兩,一共五十人,共一千五百兩……”
“等一下,你這是幹嘛,要跟我算賬,算什麼帳?還有什麼暗衛三百兩,我告訴你,你別訛我啊,小心我報官。”對面的紅塵三仙坐起,瞪眼呼道。
只見,景袖一個冷笑。
“你沒有擅闖民宅?你沒有引暗衛動身?你沒有砸了央未苑?你沒有打擾我睡覺……這一樁樁事不該算?”
她每說一句,紅塵三仙的臉都黑上一分,擦,碰到行家了。
“行!你算,可這暗衛動身也要賠錢,這算什麼鬼?還要三百兩,你當我吃白米飯長大,不知道行情啊。”
“呵呵。”冷笑:“算什麼鬼?這叫出場費!三百兩?你問問這些暗衛一天的奉銀是多少?天翼告訴他。”
被叫到的
天翼面如難色,他怎麼說?他該說實際上他們每個月只有一百兩麼?
北雲霄知曉實情,面色汗顏,還不等他出口。
景袖已經接道:“霄王府給了他們住的地,給他們建立了名聲,他們哪一個人走出去不是受百姓尊敬,這些東西,若是用錢衡量,還不值三百兩?”
她話剛落,便見天翼接口道:“對!我告訴你胭脂小子,我們霄王府暗衛是無價的,算你三百兩,已經極少了,你知道我出場費多少嗎?是一百萬兩!”反正自擡身價是沒錯的。
角落裡,谷玉突然吱聲:“我一百五十萬兩!”他必須比天翼高!
“一百五十萬兩又咋滴,能比得我?老子三百萬兩!”白峰霸氣的道。
頓時,一句句提價聲出,就連管家都不甘心的在一側嘀咕兩句:“你們都沒我貴,我是八百萬兩,黃金,哼!”
北雲霄扶額,這些個兔崽子,典型的吹牛說謊不打草稿呀。
三百兩比八百萬兩,小數小數呀!
紅塵三仙貝齒輕咬的紅脣好像烏了,他這算載到土匪窩裡了麼?
“一片青瓦,十兩,我這青瓦是從南封塢城運來,期間運費,人工費,搬運費……你砸下的那處,一共一百三十六塊,落下的牀榻是紅松木製的,一寸紅松木八百兩,那牀是標準規式……砸壞的那牀蠶絲被,是天竺雲婆所制,一針九千兩,千千針,萬萬線……”
隨着一字一句,衆人腦袋裡唰唰唰轉着,天翼腦門冒出虛汗,腦袋裡全是數字翻滾,景袖只報着數,算的活還得他來。
北雲霄看着那一張一合的紅脣,只覺心神盪漾,袖袖就是厲害,這麼多事都記得清清楚楚,還能算的這麼詳細,真是持家有道。
紅塵三仙的眸瞪大着,瞎掰他是行家,今日也有點甘拜下風的感覺了。
半響,茶都生涼,景袖口乾舌燥,終於停歇,取過一旁的茶盞輕抿。
“怎麼樣?算了多少了?”
天翼腦袋唰唰跑着,最後一個數字落下:“七千八百萬兩,王妃,七千八百萬兩了。”
一陣鬆氣聲出,是紅塵三仙,還好,比他少,否則今日出不了這霄王府門了。
只聽。
“這樣啊,那把他剛剛喝的茶水也算上,這是霄王府,沒經過同意,居然擅動王府的東西,茶葉是蓬封山採,茶水是瓊山寺的仙泉,這其中的費用依照我剛剛的方法再算算。”
頓時,天翼腦袋又唰唰跑了起來。
“僱工費,採摘費,意外傷險費……”
“王妃,八千三百萬兩,八千三百萬兩。”興奮呼道,神情激動,總算是折掉了。
“很好。”景袖點首,手中茶盞放下,看着對面已經呆掉的男人道:“給錢吧,我這是實打實的,可沒訛你,我倆不熟,也就不給你打折了,一千三百萬,不多,給吧。”
景袖VS紅塵三仙,完勝!
“哈哈,給錢,給錢!”角落裡,谷玉跳了出來,興奮起鬨道。
白峰風雲砍刀露出寒芒,威脅,哼哼,敢訛詐老子偶像,你慘了。
衆人相逼,北雲霄身上的氣勢也凌厲起來,就連木頭呆目的眼珠子也亮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