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祭奠先祖的節日,無論身在何方,居在何處,人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提前一天回到老家,以便清明節這天能出現在祖輩墳墓前,清除一下雜草,壘點土石加固,再擺上供品,燃放鞭炮,燒些香燭紙錢,最後將自己這一年的事情彙報一邊,祈求祖輩來年繼續保佑。
這是一個深入一代代子孫血脈的節日,不需要督促,也無法阻攔,到了這一天都會自覺的趕來,千百年來從未間斷,這天,陽光明媚,清風徐徐,青草連綿的廣闊草原上走來一位少年,揹着行囊,穿着樸素的變裝,戴着草原上特有的帽子,看上去就像是回家的牧民。
行走中,少年神情沉痛,不斷的打量着周圍,虎目間多了幾分潮溼,正是趕來祭奠的李銳,之前爲了變強,將所有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訓練上,加上擔心毒蠍傭兵團的人會在草原上頓時,實力不夠,不敢前來祭奠。
這一次,李銳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思念和愧疚,請假過來了,雷公考慮到李銳的心情,考慮到毒蠍傭兵團已經被追查的東躲西藏,並沒有阻攔,只是叮囑沿途小心,去回。
李銳慢慢行走在熟悉的草原上,每一片土坡,每一棵樹,甚至暴露在地面的每一塊石頭都是那麼的熟悉,風景依舊在,人去空餘恨,昔日的帳篷沒有了,昔日的羊羣也不見了,昔日的牧羊犬和孩童歡快的草原歌謠也再看不到了。
歲月匆匆去,兩載空悠悠,孑身獨餘恨,血仇何時休?得亦何所歡?失又何所求?離離草原舊,人生一場秋。
不知不覺就三年多過去了,草原還是那個草原,但自己已經不是那個自己了?蹉跎兩載,大仇依然未必,得到了龍牙的身份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失去了太多太多,這是自己活着的追求嗎?青草離離,難道自己就像秋天一樣凋零?一事無成的歸入大地?
太多的恨,太多的愁,李銳感覺自己心口沉悶,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恨自己無能,三年多了還沒有報仇雪恨,愧對父老鄉親,往前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但依然慢慢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銳不清楚自己是怎麼走過來的,看着前面曾經有過人居住的痕跡,正是部落原來生活所在地,土坡依舊在,青草依依,李銳噗通一聲跪下,默默的取下背囊,從裡面拿出了碗筷,酒和一些紙錢香燭。
點上三根香燭,擺上三隻大海碗,再滿上了草原人最喜歡喝的老酒,李銳拿起紙錢默默的點起來,很想說些什麼,卻現任何語言都是難麼的蒼白,那麼的無力,大仇未報,說什麼都顯得虛假。
李銳默默的燒着紙錢,一行虎淚滾落下來,嘴裡不由的哼起了一歌謠:白雲飄過的地方,是草原人千年的嚮往,翻飛的草地,成羣的馬羊,還有那潔白的哈達,傳唱着夢迴千古的歌謠,草原的英雄啊,隨着金戈鐵馬消失在嘎拉山的遠方,孤單的白狼啊,渴望找到回家的方向┅┅
腦海中,安力大叔的慈愛,鄉親父老的關心,孩童們的歡快,一幕幕,都像放電影一般出現,李銳默默的唱着,一遍又一遍,任憑淚水打溼了衣裳,英雄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紙錢燒完了,李銳拿起了一瓶老酒打開,平舉在前,對着茫茫草原用土語沉聲說道:“大叔,鄉親們,白狼來晚了┅┅我對不起大家。”
老酒滑過喉嚨不斷的灌了下去,咕咚,咕咚,一瓶老酒被李銳一口氣灌了下去,隨手將瓶子丟在旁邊,身體一晃,傷心的倒在了草地上,看着白花花的太陽,聞着熟悉的草原青草味道,淚流滿面,無語凝咽。
李銳就這麼靜靜的躺着,躺着,不想動一下,腦海中全是以往的種種,任憑淚如雨下,嘴裡卻不斷哼唱着那歌謠,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銳慢慢起身來,對着茫茫草原鄭重的磕頭,一個有一個,九個響頭,磕的額頭青,渾不在意,深深的望了眼熟悉的草原,就像要把這草原永遠的刻在心中一般,默默的起身來,抹了把眼淚,鄭重的說道:“親人們,願天堂沒有戰爭,我一定會拿着毒蠍傭兵團團長的頭來這裡祭奠你們。”
一陣風吹過,吹的紙錢灰燼漫天飛舞,天空也柔和了一些,就好像鄉親們英魂來了一般,李銳深深的看着前方,久久不語,目光卻變得堅定起來,積壓在心中的愧疚和悔恨這一次釋放了出來,心情好受了些。
之後,李銳收拾妥當,朝草原更深處走去,天黑時分來到了邊境哨所,看着熟悉的哨所,不一樣的駐軍,李銳不由想到了胡杰連長帶着戰士們拉響了激光手雷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情景,心情再一次沉重起來。
李銳沒有去哨所,而是在距離哨所前幾百米處曾經戰鬥的地方停下來,再一次擺好了香燭、碗筷,倒上老酒,燒起了紙錢,看着曾經被鮮血染過的地面,時隔三年多,青草長勢比周圍其他地方好很多,都是浸染了英雄的血啊。
“胡連長,我已經找到了您的家人,小花考上了國立大學,你一定想不到吧?你爸媽都很好,您就放心吧,有什麼事就託夢給我,我一定辦。”李銳緩緩的自言自語起來,帶着濃濃的沉痛。
不遠處,一支巡邏隊走來,驚訝的看着李銳,有些鬧不懂李銳在幹嘛,但見李銳牧民打扮,而且沒有攜帶武器,在草原上祭奠也不算違規,不好干涉,班長示意大家停下來,自己上前問道:“小兄弟,你這是?”
李銳淡淡的扭頭看了對方一眼,沉聲說道:“我很快就好,完事就走了。”
班長見李銳不想說話,不好打擾,答應一聲後退了些,在旁邊等着,哨所重點任何事情都不能大意,李銳知道班長職責所在,默默的燒完紙錢,收拾一番起身來,朝漆黑的草原走去。
“小兄弟,天太黑了,不如留┅┅”班長善意的提醒道。
“不用,謝謝了。”李銳身份特殊,不能暴露,不便留下,感激的打斷道,漸行漸遠,很快消失在層層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