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蟲感覺到自己額頭忽然就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換了以前那個跳跳,恐怕早就驚駭得跳了起來,尖叫質問了,要知道,自己的身份雖然也有不少蟲族將領知道,可人類卻絕不應該知道,事實上,就連暴君激動都還不知道呢。
知道這個秘密的蟲子,艾劈叉,豬來,豪哥,這每一個都不像是會泄密、會背叛的。
那麼林燃星又是怎麼知道的?
原本已經被豪哥刺激得膽氣大盛的那蟲陛下,在這一刻心態又有點失衡了。這就像是兩個人對賭,明明雙方都覺得這一局最終要靠運氣了,都以爲命運就押在最後一張底牌上了,可忽然之間你發現對方早就已經知道了你的底牌,那麼,你還敢不敢亮牌?
你會不會覺得,對方一定是早就佈置好了一切,就等着你亮牌,然後把你吃得死死的,連不跟的機會都不給你了?
空曠的神殞之地,在這一刻無比的安靜,那蟲連呼吸都屏住了,雖然身在萬米高空,卻有一種全身赤『裸』被看透的感覺,他不但不敢釋放技能,而且不敢說話,不敢弄出任何動靜來了,他現在忽然覺得,自己真正靠得住的底牌其實只有一張:自己是隱形的。
這裡是神殞之地,超遠距離深空探測已經沒用了,林燃星身邊並無科學球,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他也不可能看得見隱形部隊。
考慮到剛纔人類大部隊曾經來過,那蟲很懷疑在林燃星身邊的空地上都埋滿了地雷,所以他決定今天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雙腳落在地上。
";他真的被嚇住了,一直都沒使用技能攻擊,";清寧在林燃星耳邊輕聲笑道:";他的『性』格缺點實在太明顯了。";
";膽小的人必定多疑,雖然他現在已經不像以前那麼膽小了,可是多疑的『性』格卻仍然沒變,";林燃星點頭道:";他不使用技能攻擊,我們就有機會了。接下來怎麼辦?";
";等下去,";清寧道:";看他怎麼做。";
林燃星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等下去並不是好辦法,可是他別無選擇,雖然這一路上他看上去佔盡上風,可是事實上主動權一直都在那蟲手裡,即便是現在,他已經通過各種各樣的細節在那蟲心裡種下了許多負面情緒,可是他的實際勝算,恐怕絕不超過五成。
他對段天涯說有八成把握,只是爲了讓段天涯安心而已,事實上,即便只有一成把握,他也是必須要賭一把的,對於這一點,他同樣別無選擇。
暴風帝國的軍官們都知道了那蟲的存在,可他們不知道那蟲是可以不斷進化的,若是進化到瀕臨上古生命的境界,那蟲孤身一蟲就足可毀滅全人類。這個消息實在太過嚇人,甚至會讓人類失去戰鬥的勇氣,所以林燃星只能默默的把這個消息悶在肚子裡,然後告訴自己:不惜一切代價,幹掉那蟲。
或許其他人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可是林燃星很清楚:那蟲不滅,則人類滅亡,這一點毫無疑問!
都說爲將者不宜輕易涉險,可是林燃星義無反顧的來了,不是冒失,不是輕忽,不是莽撞或者熱血,也不是浪漫的個人英雄主義,而是——別無選擇。
那蟲把自己的位置又拔高了萬米,讓視野更加開闊,他需要先確認林燃星沒有幫手,那些人類艦隊不會悄悄的飛回來埋伏,神殞之地一馬平川的地形對那蟲很有利,這裡根本不可能隱藏住任何大規模的部隊,地面上兩個烏黑的小點在那蟲的視野裡很清晰,看起來,林燃星的確沒有底牌了。
可是那蟲仍然沒有動,他仍然在猶豫。
";他不會動的,因爲他疑心病太重,膽子也太小,";林燃星自言自語的說話,彷彿是在安慰清寧,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我不會算錯的,這些年來,無論大大小小的戰爭,我什麼時候算錯過?";
清寧的眸光晶亮,沒有說話,只是更緊的抱住了林燃星的腰部,把俏臉貼了上去。
她能夠感覺到這個男人內心深處同樣有惶『惑』和不安,只是他隱藏得太深,只讓世人看見他的胸有成竹和戰無不勝。
因爲種種外部條件的壓制和約束,他這些年來被迫在許多戰役中兵行險招,然後屢屢涉險過關,可是世人只看到他涉險過關後的功成名就,就以爲他是一切盡在掌握,卻從來沒有人體會過他豁出命去冒險時的忐忑心情。
可他終究是在冒險啊!
真的有人能算無遺策,從不出錯麼?
";從來沒有誰能夠算計一輩子,就算是上古生命也不行,何況只是區區一個人類!";陳雪亮唾沫橫飛的揮舞着手臂,大聲道:";今天這一局,我不看好林燃星!";
這是一顆很荒蕪的星球的山巔上,這裡站着三位上古生命。
一隻刺蛇,一個狂戰士,一隻迅猛獸。
孫一瘋,陳雪亮,大師。
";他把那蟲想得太簡單了,那是因爲他還沒有進化到那蟲的境界,";孫一瘋嘆了口氣:";當一個智慧生命進化到某種程度時,那種心境上的細微變化,是沒有達到這個境界的生命無法真正體會到的。";
";縱然他曾經是跳跳,可他現在已經不是跳跳了,一種明顯高於人類的智慧生命,他心頭的傲氣又怎肯任憑他被人類牽着鼻子走?";大師沉聲道:";他終究是要破局而出,化被動爲主動的,這是進化上的先天優勢。";
";可是我們都希望林燃星幹掉那蟲!";陳雪亮粗聲粗氣的又道:";我們能夠做點什麼嗎?";
";我們已經做了很多了,我們不但把那蟲的底細告訴了林燃星,還放出了刀鋒女皇,";孫一瘋用力搖頭:";我們已經在鑽宇宙規則的空子了,癡亮,你可別『亂』來,你如果再做點什麼的話,隨時有可能被宇宙規則抹殺掉,我可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嘿嘿,我也就是說說而已嘛,就算我想出手,也沒辦法出手啊,別忘了他們現在在神殞之地呢,那是我們的力量無法達到的地方啊……";陳雪亮用有些古怪的表情看了看靜靜立在那裡的大師:";倒是大師你……嘿嘿,那可是你的老相好的地盤哦。";
大師乾咳了一聲,有些尷尬,瞪了陳雪亮一眼,沒有說話。
神殞之地的天空中,忽然就響起了那蟲有些癲狂的大笑聲,在這大笑聲中,他大搖大擺的從雲層後『露』出了自己的身形。
那是一隻有翅膀、有利爪、有牙齒、有土黃『色』岩石般的外殼和鋼鞭一般尾巴的怪物,正惡狠狠的盯着地面上的標準機甲,眼角有着嗜血的殺氣。
";林燃星,我承認我沒有你那麼善於算計,我到現在都看不透你所做的一切,我仍然不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弄錯了我的位置,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免疫一切技能攻擊,";那蟲的聲音轟隆隆的傳下來:";我差點就沉『迷』在你設置的心理陷阱裡不能自拔,可是我總算是醒過來了!";
林燃星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雙眼透過機甲的窺視鏡看着天空中的那蟲,雙拳悄悄的握緊,在此刻,他一直藏在心底的那一絲惶『惑』悄悄的浮了出來。
在他的設想中,那蟲可以保持沉默,可以偷偷隱身潛近發動刺殺,也可以繼續試着發動技能攻擊,可是前提是——那蟲必須隱藏自己的位置,讓自己處於暗處。
處於暗處,這是一個刺殺者應有的態度,而直接現身,則說明那蟲已經不再把自己看作一個刺殺者。
這絕對是林燃星意料之外的一個變化。
";可是我忽然想起了我是誰,我是那蟲,我是這個宇宙中最強的生命!";那蟲的聲音更加宏大,彷彿咆哮:";我們根本就不是處在對等的位置上,你憑什麼站在我對面同樣的高度向我挑戰?";
";你,根本沒有這個資格!";
";我根本不需要去苦苦算計你的戰鬥力,更不需要處心積慮想逃脫你的鎖定。";
";這一切,根本沒有意義!";
";你能鎖定我,不代表你能戰勝我。我不知道你的戰鬥力,不代表你的戰鬥力超過我。";
";我只需要知道,我比你強大,這就夠了!";
";身爲一個強者,我沒有必要像一個弱者一樣處處算計,我只需要展示我的實力就可以了!";
";所以,現在,";那蟲深深的吸了口氣,一字一句道:";我要堂堂正正的發動攻擊,幹掉你!";
清寧的臉『色』本就蒼白,此刻更是蒼白得毫無血『色』,在這一刻,她發現事態終於向着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那蟲說得不錯,自始至終,林燃星就從來沒有過絲毫優勢,相反,他一直都是處於幾乎必死的局面之中。若是那蟲的前身不是跳跳,沒有那麼多可以利用的心理缺陷的話,恐怕人類根本就連一絲一毫的機會都沒有,正如之前豪哥所設想的,其實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那蟲憑藉自己的速度和技能,直接刺殺掉所有的人類指揮官,到那個時候,就算林燃星這個戰術天才再天才十倍,手底下沒有可用之兵了,也必然只有滅亡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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