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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瑞一臉鄙夷地瞪着韓曜,就差沒有破口大罵了。人家好歹改弦易轍,要與李風雲同生死、共患難,再罵人家無恥,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李風雲同樣驚詫,似乎沒想到韓曜在最後關頭竟改主意了。這讓韓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裡有陰謀。
李風雲拱手相謝,義正言辭地說了幾句生死與共的場面話。
韓曜遂告辭離去,返回譙軍營做具體安排。
韓曜一走,陳瑞便哈哈大笑,衝着李風雲連連拱手,“將軍高明,料事如神,玩弄韓曜於股掌之間,佩服佩服。”
李風雲搖搖手,不以爲然,“不要欺人太甚,凡事都要留有餘地。狗急了還跳牆,何況人?關鍵時刻他曾幫過我們一次,這個人情要記下。倘若他當真能改弦易轍,與某等生死與共,他便是兄弟。”
陳瑞搖頭,冷嘲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今他落魄了,或許有所收斂,一旦東山再起,必原形畢露。到那時,你記得他的人情,他卻未必記得你的人情。”
“人各有命。”李風雲笑道,“就看他運氣如何了。”
袁安站在一邊,心驚肉跳。韓曜又被算計了,而且這次有生命危險。陳瑞明顯有殺人之心,但李風雲卻無斬盡殺絕之念。
陳瑞是想公報私仇,李風雲卻必須顧全大局。東進之刻,義軍內部團結至關重要。也正因爲如此,李風雲在率軍西進時,想方設法要把韓曜帶上,以免其趁着自己暫時失去對義軍主力的控制時,藉機生事,引發內訌,繼而葬送了義軍的轉戰時機。
當夜,義軍主力在陳瑞的帶領下,沿着渦水悄然北上,進入譙郡的山桑縣境內。
第二天,李風雲、韓曜帶着五個團,大張旗鼓地渡過渦水,向汝陰郡的淝水前進。
這一消息迅速傳到董純和樑德重手上。兩人一致作出判斷,賊人在鷹揚府的圍追堵截下,意識到假若繼續去當塗渡淮南下,可能時間不夠,一旦渡淮受阻,則必被包圍,於是遂改變計策,急速西進,過淝水,到穎水,在汝陰郡的下蔡、穎上一帶尋找渡淮良機。假若無法渡淮南下,賊人尚可繼續西進,渡過穎水,到南陽或荊襄一帶活動,那裡不但是魚米之鄉,富裕之地,還有多座綿延數百里的雄偉高山,非常有利於賊人的生存。 Wωω_тtkan_¢ Ο
董純遂下令,諸鷹揚全力追殺,直撲淝水一淺。汝陰、準陽兩郡鷹揚,則務必堅守淝水一線,堅決阻擋賊人西進。
考慮到賊人狡詐殘忍,且手握重兵,董純特意警告諸鷹揚,要小心謹慎,切莫大意輕敵,更不要貪功冒進,以免形成孤軍深入之勢,給賊人捕捉到襲擊機會,重蹈費淮敗亡之覆轍。因此他要求諸鷹揚齊頭並進,互爲支援,先確保自身之安全,然後再包圍賊人,圍殲賊人。
董純不發出警告還好點,這警告一出來,反而壞事了。
諸鷹揚裡的鷹揚郎將、鷹擊郎將和校尉們基本上都來自世家貴族,依仗身份之高貴,祖上之蔭澤,先在軍隊裡混點軍功,然後通過深厚而複雜的人脈關係,謀個官職,接着就熬資歷,隨着年紀的增長論資排輩,慢慢升遷。和平年代,世家子弟們更是享受在前、吃苦在後,把性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即便當官,也要找個舒服安全的地方,所以有真本事的少,至於戰鬥經驗,那就更欠缺了,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貨色。既然沒有本事,那就要低調謙虛一點,不要高調出風頭了,以免自尋麻煩,但有些人狂妄自負,夜郎自大,以爲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真刀真槍廝殺過,就了不得了。費淮就是典型的例子,號稱爲衛府軍裡的少壯派,以爲自己是中土未來的鼎柱,意氣風發,目空一切,結果沒有陣亡在邊陲戰場上,反而在國內剿賊戰場上栽了個大跟頭,被一羣籍籍無名的小蟊賊掀翻在地,連頭顱都被人砍掉了。
費淮一死,給這些鷹揚府長官們敲響了警鐘,但世家子弟骨子裡就高傲自負,還是有一些人不把叛賊放在眼裡,這也是董純發出警告的原因。董純是兩朝元老,在北周時爲爭霸天下逐鹿中原而戰,隋篡周祚,又爲中土統一而戰,等到中土一統後,又西征北伐,爲中土邊陲的穩定而戰,可謂戎馬一生,功勳卓著,乃是本朝真正的鼎柱之臣。如此位高權重的人物,竟然重視一羣小蟊賊,向諸鷹揚發出警告,由此可見這羣叛賊非同尋常,遠非一羣烏合之衆可比。
諸鷹揚的軍官們本來就沒有什麼打仗的熱情,費淮之死又是個血的教訓,所以沒人願意再做“出頭鳥”。這仗打贏了還好,打輸了就栽了,自己本事不行,何必衝在前面?但又擔心遭到官長的訓斥,勉爲其難還是做做樣子,慢吞吞的走。現在董純公開警告,要他們小心謹慎,那正好,巴不得了,一個個裹足不前。
汝陰、淮陽兩郡的鷹揚府磨磨蹭蹭,尚未抵達淝水一線,就接到叛賊向淝水殺來的消息,遂直接退守穎水一線,據穎水而堅守。
董純督軍西進,但讓他憤怒的是,武賁郎將樑德重卻陽奉陰違,走得很慢,拖累了前進速度。
樑德重根本就沒有剿賊的意願,他正在謀算着自己的發財大業。
董純是徐豫鎮戍區官長,譙郡出了這麼大的事,叛賊燒殺擄掠爲所欲爲,嚴重危及地區安全和東征大計,他要負責任,東都第一個就要懲罰他,否則皇帝拿什麼威懾和鎮制文臣武將?至於懲罰有多重,那就不知道了,但起碼有一點是肯定的,董純不會再留在左驍衛將軍的位置上,他肯定要離開彭城。但現在這個位置很“燙手”,倉促接下有風險,所以短期內不會有人來彭城接替董純。既然如此,東都必然會命令樑德重暫時代理,主掌徐豫軍事。樑德重受限於自己的貴族等級,這輩子也就終止於正四品的武賁郎將了,所以根本不考慮加官升爵的事,更不會去覬覦左驍衛將軍的位子,除非出現奇蹟,但世上哪有那麼多奇蹟?既然不能求官,那就求財。過去有董純壓制着,無法“大展拳腳”,現在董純走了,他一旦受命臨時代理職權,理所當然要“大幹一場”。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對樑德重來說,他就這麼唯一一個機會,無論如何不能錯過。既然不想錯過,那就要求穩,在董純離開彭城之前,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錯。因此樑德重根本就不想圍剿叛賊,他一門心思想把叛賊趕過淮河,這是最穩妥的辦法,與他而言亦是最有利的辦法。
董純心知肚明,他不能要求樑德重在此刻因爲同僚之情、因爲袍澤之義而竭力相助,他只求樑德重不在自己背後下黑手,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官軍圍剿速度一慢,義軍便大佔便宜。
李風雲率軍渡過淝水,在西岸燒殺擄掠,打了幾個小鎮,橫掃了一批莊園,先把那些剛剛投降過來的鷹揚衛“餵飽”了,利用血腥殺戮把他們推向人性中的邪惡一面。這個辦法還是有效的。投降的鷹揚衛們有不少人打算途中逃跑,還有人打算在交戰中陣前倒戈,如果不是有殘酷的連坐,一人逃跑一火兄弟都要陪葬,恐怕軍隊尚未抵達淝水就已減員一半了。
李風雲顯然非常瞭解這些人的心理,一路狂奔到了淝水後便縱兵擄掠,擄掠所得盡歸個人所有。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沒辦法,人性是貪婪的,一旦有利可圖,沒人能擋住誘惑。腰包鼓起來了,發財夢想變成了現實,但人也變壞了,人性也邪惡了,於是打算逃跑的也不逃跑了,打算陣前倒戈的也不想倒戈了。雖然爲賊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但大部分人都選擇了暫時做賊,做賊是爲了發財,發財是爲了過上舒服安逸的好日子,假若做賊的前途不好,再逃之夭夭也不遲嘛。
第二天,李風雲先是率軍沿着淝水西岸南下三十里,接着突然渡河,殺回了淝水東岸,又是一番燒殺擄掠。
董純、樑德重率軍渡過了渦水,逐漸逼近淝水河。
韓曜非常着急,勸說李風雲趕緊撤離。他不但擔心自己被官軍包圍,也擔心跟隨主力北上的親人部屬們出事。雖然他估猜李風雲西進有陰謀,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李風雲極有可能以放棄主力來保全其自身,但在陰謀沒有既成事實之前,韓曜還是希望一切順利,希望李風雲能依計行事,能始終行進在正確的軌跡上。義軍東進能否成功,完全依賴於李風雲的指揮,韓曜自認沒有這樣的能力和信心,所以他不厭其煩,一勸再勸,懇請李風雲見好就收,不要再在官軍的包圍圈裡游來蕩去。
李風雲認爲尚沒有達到西進誘敵之目的,尚需繼續停留在淝水一線。第三天,李風雲如法炮製,先是沿着淝水東岸南下三十里,接着渡河,又殺回淝水西岸,又一次燒殺擄掠。
汝陰鷹揚府密切關注着叛賊動向,根據連續三天的觀察,汝陰鷹揚府判斷,叛賊還是要渡淮南下,遂急報董純。董純下令,渦水一線的諸鷹揚馬上西南而行,向淝水下游和淮河北岸移動,淮陽和汝陰鷹揚府則緊緊跟隨在叛賊之後,力爭把叛賊圍殲於淮河和淝水交匯所在的下蔡一帶。
然而,就在這天夜裡,李風雲卻帶着義軍將士披星戴月,沿着淝水西岸,向北狂奔一百餘里,於黎明時分潛伏在一處僻靜的河谷裡,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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