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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的軍政官長們掐架掐得起勁,倒是把義軍首領們唬得一楞一楞的,尤其李風雲,做了衆多假設,就是想不明白,董純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難道他已提前探知義軍動向,在泗水對岸埋伏下了兵力,就等義軍渡河,半渡而擊之?不可能,義軍一路狂而來,之前除了義軍幾個高級首領,沒人知道我的目的,而大部分首領則是直到昨夜才知道東進齊魯的策略,更不可能泄密。
李風雲看看天色,毅然決定攻打津口,急速渡河。假若董純真的在對岸埋伏了軍隊,這一仗也得打,畢竟義軍與追兵的距離太近了,就三四天的路程,一旦義軍未能突破彭城,則必然有全軍覆沒之危。
呂明星率軍攻打津口。將士們還是身着黃色戎裝。全身甲冑。旗幟飄揚。刀槍林立。進退有序,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鷹揚衛了。守護津囗的幾十名彭城地方兵尚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便被義軍俘虜了。
郭明遵李風雲之令,率兩百水性極佳的水手過河,先拿下對岸渡口,並派斥候尋找官軍蹤跡,同時在對岸建立防禦陣勢,掩護主力渡河。
“記住,若敵大舉進攻,則急速後撤,迫不得己,就泅水撤回。”李風雲囑咐道,“切莫好恨鬥勇,呈一時意氣,做無謂犧牲。”
郭明滿口答應,率軍渡河至對岸。渡口還是很順利的拿下了,地方士兵都是服徭役的壯丁,哪敢與耀武揚威、氣勢洶洶的鷹揚衛對抗?
李風雲感覺有些緊張。太順利了,順利得讓人匪夷所思,讓人倍感詭異。難道董純把所有的軍隊都帶走了,在彭城唱了一出空城計?這怎麼可能?董純是百戰老將,怎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李風雲轉目四顧,又遠眺對岸,心裡不禁涌出幾分窒息感。董純在哪?他又打算如何攻擊我?
此刻由不得猶豫,李風雲大手一揮,呂明星率兩個主力團開始渡河。爲搶時間、搶速度,義軍徵用了碼頭上所有大小船隻,力求一次性把更多將士送到對岸。
呂明星要上船了,臨行前他衝着李風雲拱手笑道,“將軍莫要擔心。某等來的突然,彭城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甚至到現在都還沒有弄清我們的真正身份。”
“左驍衛府對自己轄下的諸鷹揚怎會不瞭解?派個斥候來打探一下,豈不一清二楚?董純乃百戰悍將,決不會出這種錯誤。”李風雲非常擔心,對首領們的輕敵情緒更是不安,驕兵必敗,千萬不要懈怠,爲此李風雲特意對呂明星多說了兩句。
“將軍向來以最惡劣情況推衍局勢,但真實情況卻未必如將軍所想的那樣不堪。”
呂明星這話剛一出口,李風雲頓時便有了一絲僥倖,或許局勢真的沒有那麼糟糕。略一思索,他決定賭一賭,假若董純在對岸設伏,自己反正都是敗,結局都一樣,想再多也沒用。
“你到對岸後,若沒有發現異常,則即刻派人攻佔上津口,切斷彭城東西方向的交通要道,以確保我軍順利安全渡河。”
呂明星心領神會,領命而去。
隨着時間的流逝,隨着六個主力團順利渡河並在對岸建立了防禦戰陣,隨着義軍攻佔上津口成功控制了彭城的水陸要隘,掌控了主動權,李風雲終於鬆了口氣。同時也是疑惑層生,難道董純真的不在彭城?彭城當真是空無一兵?但這怎麼可能?
李風雲暫時放下了這些疑惑,命令輜重營以及隨韓曜撤出譙郡的老弱婦孺急速渡河。
彭城裡的軍政官長們面對城外突然出現的大軍也是疑惑層生。董浚在得知城外出現了更多的鷹揚府軍隊,並佔據了下津口,渡河東上之後,首先推翻了韋雲越陷害自己的推斷,因爲韋雲越已經棄守龍城,把軍隊收縮於高家戍,擺出一副我惹不起躲得起的架勢,這說明他對龍城一事也做出了誤判,誤以爲是自己要對付他,結果把龍城丟了。
但現在這已不重了,重要的是這支突然出現的軍隊從何而來?爲什麼蓄意隱瞞旗號,讓人無從辨識它的身份?爲什麼要襲擊龍城並縱兵擄掠?難道是從江南北上涿郡參加東征的軍隊?如果是北上東征的軍隊,東都會告之沿途官府、鷹揚府給予軍需補給,彭城一定會知道,但彭城沒有接到有軍隊過境的消息。難道是執行東都秘密任務的江南軍隊?今上崛起於江南,一直大力經略江南,重用江左籍文臣武將,這一推測的確是可能存在的,那麼要不要派人去問問?人家都打了龍城,打了彭城的“臉”,這個“招呼”夠隆重的了,彭城總不至於象個癡子一樣無動於衷吧?但聯想糾東都激烈的政治鬥爭和董純目前極度惡劣的處境,董浚又擔心這是政敵故意設下的陷阱。
董純與大權貴之間複雜的矛盾和衝突,董浚知之甚少。很多機密董純絕對不會說出來,也不會告訴自己的家人和下屬。目前董純不在,董浚必須自己拿主意,而這個主意又不能損害到董純的利益。董浚糾結了很久,遂決定躲在彭城不露面,就像韋雲越對付他一樣,惹不起我還躲不起?不過置若罔聞不行,那說明左驍衛府不作爲。
董浚遂命令韋雲越,這件事你負責調查,你馬上奪回龍城,並向下津口逼近,首先弄清楚對方的身份,是哪些鷹揚府,又隸屬哪些衛府,又因何路經彭城等等。
韋雲越接到命令後,大笑,豎子,你也有吃憋的時候,你等着倒楣吧。
韋雲越率軍出了高家戍,大張旗鼓逼近龍城,但他不打,大家都是鷹揚衛兄弟,豈能自相殘殺?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此事十有八九都是哪個軍方大佬公報私仇,藉着路過彭城的機會扇董純的臉,我就打你臉了,你能奈我何?哈哈,熱鬧了。
韋雲越命人射書城內,呼兄道弟,很客氣。衛府命令、董司馬所逼,沒辦法,跑來應個差,我不打你,你也別打我,彼此做做樣子就行了。臨了韋雲氣客客氣氣地問,兄弟,你哪個鷹揚府的?你好霸氣啊,不聲不響跑到彭城,掄起巴掌就扇我們董將軍的臉,你也不怕皇帝和衛府怪罪下來?實際上這就是套人家的底,你上面老大是誰啊?
韓壽得了信,不敢亂拿主意,飛報李風雲。
此刻已近黃昏,義軍正在全速渡河,一切都很順利。而這種異乎尋常的順利,不但讓李風雲疑惑,義軍將士們也是暗自驚訝。這是彭城?徐州第一重鎮?大官重兵雲集之地?就這麼任由義軍大搖大擺的過河了?
李風雲也準備渡河了。恰在這時,韓壽送來了韋雲越的信。李風雲看完後遞給了韓曜。韓曜雖然對衛府裡的事略有了解,但他一個地方貴族,哪裡知道更高機密?是以沒辦法給李風雲提供任何意見。李風雲略略想了片刻,決定試探一下,遂請來袁安,口授了回信,大意說,某來自江淮,到東萊水軍大營向右翊衛大將軍水軍總管來護兒,左武衛將軍、水軍副總管周法尚報到,途經彭城,向董將軍化點緣,這便走了,後會有期。請代向董將軍問好,謝謝他的慷慨饋贈。
來護兒是江都人,亦是江淮貴族集團的泰斗,先帝非常器重他,提攜有加,而今上更視其爲股肱大臣。周法尚則是江左名將,亦是皇帝非常器重和信任的軍中統帥。此次東征高句麗,中土大軍是水陸齊發,前後夾擊,而水軍正副統帥便是來護兒和周法尚,可見皇帝對他們的倚重,亦可想像到兩人權勢之大。
李風雲見招拆招,打算藉助來護兒和周法尚的威名,狐假虎威一次,摸摸彭城的底。他對董純實在有點發怵,此人乃中土名將,卻至今沒做出任何反應,原因何在?是彭城內部出了問題,還是正窺伺一側,準備給予義軍致命一擊?韋雲越的這封信,其背後又隱藏着怎樣的秘密?
李風雲留在泗水西岸等待消息。很快,韓壽送來了韋雲越的第二封信。這封信的內容正是李風雲所需。韋雲越在信中說,左驍衛將軍董純和武賁郎將樑德重去譙郡剿賊了,衛府司馬董浚和彭城郡丞崔德本留守,目前彭城只有四團鷹揚衛,其中一團在城內,三個團由韋雲越帶着在龍城城下。
韋雲越爲何主動透露這些消息?很明顯,他是居心叵測,唯恐天下不亂。來護兒和周法尚都是皇帝的親信大臣,位高權重,他們要打董純的臉,董純哪有招架之力?韋雲越遂起了挑撥之心,有意讓雙方之間爆發更爲激烈的廝殺。
彭城的事鬧得越大,對董純越是不利,而這些鬧事的鷹揚衛有來護兒和周法尚“罩着”,以他倆在皇帝面前的份量,董純到哪伸冤哭訴去?再說人家既然敢在彭城生事,肯定也知道董純、樑德重帶着鷹揚府主力離開彭城剿賊了,這纔敢下手,否則撞到鐵板上,豈不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所以韋雲越認爲這不是秘密,於是隨口就泄露了,希望能誘惑一下這些無法無天的鷹揚衛們在彭城鬧出更大的動靜,讓董純、董浚這對叔侄灰頭灰臉,吃不了兜着走。
韋雲越所說是真是假?李風雲將信將疑,但心裡好歹有了些譜,若是真的義軍運氣好,飛速北上,或許能安全抵達蒙山,反之,那只有殺出一條血路了。李風雲命令韓壽,把龍城還給韋雲越,人家給面子,自始至終都沒有出手,義軍也沒必要爲難人家,速速離開,渡河北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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