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河北高陽宮,皇帝行在。
好消息接踵而至。之前趕赴關中平叛的太僕卿、檢校右翊衛將軍楊義臣報奏,已於扶風郡誅殺賊帥向海明,並剿滅其麾下叛軍主力,餘衆作鳥獸散,潰逃山野之中,已不足爲患。
之前奉旨趕赴江南平叛的江都丞王世充報奏,已於吳郡吳縣斬殺賊帥劉元進、朱燮,並剿殺江南叛賊三萬餘人,餘衆或亡命山林,或逃竄大海,江南亂局迅速得以平定。
裴世矩再次急奏,安東大都護府已建,安東副大都護李平原和安東副都護李渾已於本月十五率軍北上赤峰集結安東漢虜大軍,預計於本月底開始東進,直殺高句麗。
齊王報奏,他已率軍抵達涿郡薊城,正進行軍需補充,只待聖主一聲令下,即可日夜兼程趕赴遼東。
弘化留守、唐國公李淵報奏,西北隴西軍團已穩守西川防線,將擇機向西海展開反攻;西北河西軍團主力已進入伊吾郡,只待西突厥向大金山南麓發動攻擊,則給予默契配合;西北靈朔軍團主力已北上至賀蘭山、五原一線,一方面對漠西南諸牙旗形成牽制,以有效策應河西軍團和西突厥人對大金山的攻擊,另一方面也對磧南諸牙旗形成牽制,幫助北疆堅守長城防線,以確保第三次東征期間北疆鎮戍之安全。
東都留守樊子蓋、西京留守衛文升也先後報奏,兩京政局日趨穩定,兩京及京畿周邊郡縣的混亂局勢正在迅速恢復中,而隨着聖主和中央勝利開疆安東,威權得到修復和加強,之前日益惡化的國內形勢亦得到了有效控制。
至此,愈演愈烈的兩京危機得以暫時遏制,漸趨失控的江南叛亂亦予以平定,西疆危局也在新年之後開始由守轉攻,而更重要的是,安東已正式納入中土版圖,安東軍隊正在走向東征戰場,內憂外患的險惡局面得到了有力緩解,現在的中土也算勉強具備了發動第三次東征的基本條件。
於是聖主在中樞議事上,態度非常強硬地要求中樞必須通過第三次東征之決策。
事實上他的忍耐已到極限,從本月初三開始,他就開始召集中樞大臣共議第三次東征之決策,但反對力量太大,決策難以達成。一轉眼十七天過去了,國內捷報頻傳,國內形勢正在好轉,這種有利情況下,中樞應該討論出結果了,但是,反對的理由依舊存在,反對者也依舊反對,聖主和改革派如果不動用非常手段,短期內恐怕難以如願。
二月二十,夜,忍無可忍的聖主終於爆發了,動用了非常手段,憑藉強大的皇權力量,迫使反對者閉上嘴巴,迫使中樞達成了第三次東征之決策。
聖主當即下詔,中樞、中央諸府和十二衛府立即執行第三次東征之決策,傾盡全力進行東征的前期準備工作,而行宮則立即做好御駕親征之準備,只待聖主令下,行宮上下就緊隨聖主之後,風馳電摯趕赴遼東。
同時詔令安東大都護府,命令副大都護李平原、副都護李渾立即率十萬安東大軍,日夜兼程趕赴遼東懷遠鎮,向東徵統帥部報道,若有貽誤,軍法從事。
二月二十一,聖主繼續下詔。
詔令,涿郡留守段達因在鎮戍、開疆和戡亂中立下大功,官拜左翊衛將軍,併兼領涿郡留守。
詔令,武賁郎將、涿郡副留守陰世師在鎮戍、開疆和戡亂中大有建樹,加官從三品的銀青光祿大夫。
詔令,古北口鎮將、檢校安樂郡太守郭絢因在鎮戍、開疆和戡亂中有所建樹,升職爲涿郡通守。
通守就是郡太守之副,去年特設官職,起因是國內形勢惡化,地方叛亂迭起,而很多郡太守都由中樞、衛府高層兼領,郡的日常工作都由郡丞代理,但郡丞沒有決策權,導致很多地方官府戡亂不力,於是在太守下增設通守一職,也就是副太守,太守不在時可代領太守職權,行使決策權,有利於地方官府戡亂平叛。涿郡是上等郡,上等郡太守正三品,但因爲東征,涿郡特設留守府,主掌幽燕軍政,代行涿郡太守職權,現在郭絢出任涿郡通守,實際主掌涿郡行政大權,不但品秩升了,權力也大了。
詔令,慕容正則因在鎮戍、開疆和戡亂中均有建功,故升職爲古北口鎮將、檢校安樂郡太守。
詔令,左驍衛將軍、檢校雁門郡太守董純,右屯衛將軍、檢校太原通守潘文長,十萬火急趕赴遼東參加第三次東征。
詔令,左武衛將軍、檢校上谷郡太守崔弘升因在鎮戍、開疆和戡亂中建功,官拜左武衛大將軍,併火速趕赴遼東參加第三次東征。
詔令,左御衛將軍薛世雄,因在巡邊、開疆中建功,故官拜左御衛大將軍、檢校燕郡太守,並與右武衛大將軍李景一起,指揮屯駐於遼西、遼東諸鎮的遠征軍各部,立即於遼水一線做好第三次東征之準備。
詔令,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右候衛大將軍郭榮火速趕赴遼東,分別出任第三次東征大軍的正副統帥,主掌東征戰場指揮權。
詔令,右御衛大將軍、水師總管來護兒日夜兼程南下東萊,會同水師副總管周法尚、長史崔君肅立即做好渡海遠征之準備。
詔令,河南尹、齊王楊暕,因在巡邊、開疆和戡亂中立下大功,官拜內史令,同時繼續兼領河南尹。又因其率軍參加第三次東征,故在東征期間,出任遼東撫慰大使,代行監軍職權,並與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右候衛大將軍郭榮一起,共掌機要,共同決策。
這一系列詔令中,有公開論功行賞的,比如齊王楊暕、段達、崔弘升、薛世雄、陰世師、郭絢和慕容正則等文武大員,也有奉旨參加第三次東征的,比如宇文述、來護兒、郭榮、崔弘升、潘文長、董純等衛府大將軍、將軍,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卻是聖主和中樞對齊王楊暕的重新承認和委以重任,而這是不是意味着父子和解,聖主原諒了齊王,讓齊王重新回到皇統繼承第一人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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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五,涿郡首府薊城外,齊王行營。
齊王接到聖主詔令後,非常高興,認爲父皇已經原諒了他,雖然還有各種各樣的不確定,短期內也不可能回到皇統繼承第一人的位置上,但父子和解顯然是一個好的開始,接下來就是考驗期,而第三次東征恰恰就是聖主對自己的最好考驗,只要打好這一仗,完成東征的最後勝利,自己必然可以逆轉命運,走向越來越好的未來。
韋福嗣和李善衡卻是憂心忡忡,愁容滿面,甚至很絕望,不過面對沉浸在興奮、激動和憧憬中的齊王,他們不好“潑冷水”,亦不好公開挑撥離間,只能陪着笑臉,黯然嘆息。
李子雄、李渾已數次來信,而李百藥父子代表李風雲也與他們密談多次。三李對待齊王的態度截然不同,李風雲是堅決放棄,不想因齊王而受累;李子雄則抱着一絲幻想,畢竟聖主就這麼一個嫡親兒子,虎毒不食子,誰敢說父子二人就不會握手言和?李渾是以退爲進,齊王這杆大旗無論如何不能放棄,不過現在形勢不允許,聖主和改革派已經把矛頭對準了齊王的“羽翼”,只能暫避鋒芒,先與李風雲合作,藉助安東力量度過危機,徐圖後計。
現在李百藥父子已經出關,去安東大都護府上任,三李也將率軍遠征高句麗,而齊王也將趕赴東征戰場,此刻韋福嗣和李善衡必須立即做出決策,是放棄齊王,還是與李渾共進退,抑或像李子雄一樣,與齊王若即若離,靜觀其變?
就在兩人低頭沉思之際,齊王說話了,“目前形勢下,東征大軍最早將於何時渡過遼水?”
韋福嗣和李善衡互相看了一眼,相視苦笑。
聖主直到二月二十才下詔開始第三次東征,相比前兩次東征,整整少了三四個月的準備時間,雖然因爲安東十萬大軍加入東征戰場,聖主和中樞不需要再從全國各地鷹揚府調兵北上集結,另外前兩次東征所調集的糧草輜重還有大量節餘,都囤積在涿郡、遼西和遼東諸鎮,完全可以保障東征前期所需,還有遠征三年未歸的軍隊和民夫,也一直在遼水西岸整裝待發,等等,這些都可以幫助第三次東征大大縮短前期準備時間,所以正常情況下,第三次東征應該可以於三月底或四月初開始。
然而,第三次東征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了,比如三年未歸的遠征將士和民夫怨言滿腹,士氣低迷;比如兩京已經決裂,兩京政治危機只會加劇,不會緩解;比如年復一年的東征耗盡了國力,賦稅徭役節節高漲,大江和大河兩岸的民衆難以負擔,早已怨聲載道,河北、河南、齊魯、江淮和江南等地叛亂迭起,形勢越來越惡劣,地方官府越是鎮壓,叛亂大潮越是猛烈;而其中最大的不確定因素就是安東,因爲聖主和中樞未能成功控制安東軍權,桀驁不馴的李風雲實際上就是一頭失控的猛虎,這頭猛虎帶着十萬大軍衝進遼東,衝向高句麗,就如決堤洪流,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所以韋福嗣回了齊王一句話,“東征大軍渡河之時,就是安東軍隊抵達遼東之刻。”
齊王頓時皺眉,不假思索地質問道,“今日高句麗,名存實亡,還有抵抗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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