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天,戰天鉞除了睡覺大部分時間都守在沐行歌的房中,給她喂藥喂粥。
宮裡宮外什麼流言他都不管,連子夜和戰天渝見識過他的怒氣都不敢勸,宮慕青也勸不了,索性就讓他自己去了。
第三天,戰天鉞又來了,見沐行歌還沒醒,莫名的火氣就竄了上來,一個小小的風寒就這麼折騰她嗎?她不會這樣睡着睡着就去了吧潷?
戰天鉞越想越心慌,派人把王太醫請了來,劈頭劈臉就是一頓罵,王太醫上次出了主意,讓戰天鉞去請怪大叔累及他中毒,心下愧疚,被他罵了也不好生氣,陪笑道:“王爺別急,待我再給她看看,看了沒效果,你再罵不遲!特”
王太醫說着趕緊坐了下來,伸手一把脈,沐行歌的燒已經退了,脈象也平穩了不少,他有些疑惑,怎麼還不醒呢?
“怎麼樣?”戰天鉞見他皺着眉頭,心提了起來。
王太醫尷尬地搖頭:“按理說早該醒了啊!燒退了脈象也平穩了,卻不醒,怎麼會這樣啊!”
戰天鉞盯着他,忽地心一跳,厲聲喝道:“青青進來!”
青青趕緊跑了進來:“王爺有何吩咐?”
戰天鉞轉身盯着她:“小姐的藥是你親自抓的?親自熬的?可有假手於人?”
青青一怔,趕緊點頭:“是,都是奴婢親手抓的,沒有假手於人!”
“哼,去把剩下的藥和藥渣都取來!”戰天鉞命令道。
青青趕緊去取了來,王太醫翻檢着看,看完對戰天鉞搖了搖頭:“都沒問題,這些藥都是我開的!”
“那她怎麼不醒?本王就不信了,小小的風寒會讓她昏迷這麼久!”戰天鉞咆哮起來。
王太醫苦笑,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
青青擔心地看看沐行歌又看看戰天鉞,突然想起一件事,遲疑着不知道該不該和戰天鉞說。
戰天鉞沒注意她的表情,強壓下怒氣問道:“王太醫,本王只問你一件事,如果她不醒,會發生什麼事?”
王太醫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還真被戰天鉞問懵了,想了半天才遲疑着說:“如果這樣一直昏睡着,有可能就這樣睡着去了……”
戰天鉞的擔心被王太醫說中了,心頓時就沉了下去,臉色也瞬間白了。
王太醫一見,趕緊陪笑:“這是最壞的情況,也許下午她就醒了……”
“你別安慰我了!”戰天鉞閉上了眼,喉頭滾動,許久才道:“你去想辦法吧,讓我靜一靜!”
王太醫無奈,只好輕輕退了出去,一回到太醫院就翻箱倒櫃,尋找醫書翻病例。
青青站着不動,她也被王太醫的話驚住了,小姐要是一直不醒,或者這樣睡過去了,那會出大事的。
“王爺……”青青終於忍不住,輕聲喚道。
戰天鉞猛地睜開了眼,剛想讓她滾出去,見青青欲言又止的樣子又忍住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王爺,奴婢知道你看穿了我的來歷!王爺對小姐的好奴婢這兩天也看在了眼裡……奴婢有件事想稟告王爺……”青青邊看着戰天鉞邊試探地說道。
“說!”戰天鉞只擠出了一個字。
青青無奈,輕聲道:“王爺可能不知道小姐怎麼失了武功吧!聽說小姐被送到西溱交換賀蘭嵛的時候,皇后沐安瑤去見過小姐,賜了一杯慢性毒酒,這毒酒讓小姐失去了武功,據說滿一個月還會讓小姐丟了性命……小姐一直不醒,奴婢擔心,會不會是毒酒發作了!”
戰天鉞聽的呆住了,算算時間,沐行歌到西溱差不多一個月,也就是這幾天了?
不對,等等,以沐行歌的精明,明明知道自己中了慢性毒,她沒有想辦法救自己嗎?
戰天鉞蹙緊了眉問出了這個疑惑,青青苦笑:“我不知道有沒有安排人去找解藥,我只是奉命來保護小姐的,這些事也是怕出意外才告訴我的!”
“哦,那讓你來的人,沒告訴你有意外怎麼辦嗎?”戰天鉞冷笑。
青青遲疑了,戰天鉞怒瞪着她:“難道你就看着你們小姐死?”
青青被逼的沒法,只好說:“王爺,這棲雁閣周圍全是侍衛,就算有人想來幫忙,也進不來的!”
這話一語雙關,戰天鉞卻懂了,沉聲道:“你放心,不管是誰,只要能救沐行歌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會爲難他的!”
青青點點頭:“那王爺你安排吧,我會讓人來救小姐!希望你言而有信,別讓人來打擾!”
戰天鉞點了點頭,雖然心裡有很多疑惑,也不問她怎麼做,陪了沐行歌一會就回瀾月閣了。
靜坐在窗前,遙遙看着遠處的棲雁閣,重新回想青青的話,戰天鉞替沐行歌一陣悲涼,被送來交換已經沒有生機,賀蘭嵛還怕她不死,給她下了毒藥廢了武功,這要多無情才做的出這樣的事啊!
好歹她也陪了他七年,朝夕相處,就算養條狗也有感情,何況是活生生的人,他怎麼就下的了手呢?
原以爲自己的生世就夠可憐了,沒想到這北俞的守護神,沐家的貴女,卻比自己還可憐!
“沐行歌,你真是瞎了眼,你那麼聰明,就沒看出賀蘭嵛的歹毒嗎?”戰天鉞又氣又恨,如果沐行歌此時在眼前,他少不了一頓臭罵。
夜就在戰天鉞的胡思亂想中降下了帷幕,看着遠處的樓房,戰天鉞很想去看看來的是什麼人,可是他不能動。他可以撤走沐行歌那邊的人,卻無法撤走自己這邊的暗線。
自己留在宮裡養傷,戰擎天多少有些顧忌,他要是去了,不是把眼線引到沐行歌那邊嗎?
忍着,就算擔心焦慮也忍着。
戰天渝路過戰天鉞的房間,見深夜了還亮着燈,有些奇怪,敲門走了進去:“四哥,怎麼還不休息?”
“天渝,來陪我下兩盤棋!”戰天鉞看見他,如看到救星一樣招了招手,他怕自己再胡思亂想會忍不住衝過去的。
“四哥今天精神還不錯啊!”戰天渝見戰天鉞不像前兩天繃着臉了,也放鬆了,讓侍衛去取了棋盤,和戰天鉞擺開了陣勢。
兄弟兩邊下棋邊閒聊着,戰天鉞心不在焉,下了幾盤都輸了,戰天渝一推棋盤道:“不下了,四哥根本沒用心!四哥有什麼煩心事,如果可以說,小弟願意傾聽!”
“沒什麼事,就是沐行歌的事而已!”戰天鉞也不隱瞞,坦然道。
戰天渝雖然覺得不止這事,還是將話搭話:“四哥,你對她是認真了嗎?那我可以問問,你要娶她做王妃還是納她爲妾?”
那麼驕傲的女人,做妾,戰天渝不能想象。
戰天鉞還真沒考慮過這事,被戰天渝問的一愣,娶她做王妃?
這可能嗎?別的不說,就說她陪了賀蘭嵛七年……戰天鉞還沒那麼大方,自己的夫人,怎麼着也該是清清白白的吧!
“四哥沒想娶她做王妃,那麼爲了她鬧的如此轟轟烈烈,過了吧?”戰天渝苦笑道。
之前因爲許碧彤的事,已經有很多人不敢把女兒嫁給戰天鉞,現在又爲沐行歌鬧的滿城皆知,戰天渝無法想象還有誰敢把女兒嫁給他!
戰天鉞沉默着,戰天渝沒說出的話他懂,做妾,不用問,沐行歌也不會答應的,那他到底要她做什麼呢?
戰天鉞不懂自己了,這還是第一次,沒有目的,沒有計劃就做出了這些事,這不是他的風格!
所有的事都是下意識的,他想要她,想要她進入自己的生活,想要她陪在身邊,卻沒想過怎麼安置她,大抵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吧,所以也沒考慮過那麼多!
戰天渝見他不答,嘆了口氣,起身道:“四哥還沒想好,那就回去好好想想吧!你的傷也沒什麼大礙了,還是趁早搬出去吧!你不知道,外面很多流言,我就不轉述了。四哥只要相信,小弟是爲你好就是了!”
“我知道,謝謝天渝!”戰天渝留在宮裡也有流言,戰天鉞當然明白他爲什麼留下來,是爲了自己。
“不用謝,我們是兄弟!”戰天渝笑了笑:“我去休息了,四哥也早些休息吧!”
戰天渝走了,戰天鉞繼續呆坐着,胡思亂想着。
不知不覺,就坐到了天亮,看到黎明的光線投射進來,戰天鉞猛然一醒,起身就衝了過去。
門外的侍衛看見王爺飛跑出來,還以爲發生了什麼事,待看見他飛跑向棲雁閣,就明白了,有些人會心一笑,王爺沒救了,這才天亮就跑去見沐行歌,還真難分難捨啊!
棲雁閣,沒守夜的宮女纔起來,正清掃就見一道身影飛跑上樓,青青聽到腳步聲趕緊過去打開了門。
“她醒了沒?”戰天鉞一把推開她,往牀上看去。
只見牀上的人還是平靜地躺着,戰天鉞的心沉了下來,一步步走了過去。
“昨晚來的人說,小姐中的是無解的毒藥,他們已經想了各種辦法,只能暫時拖延毒發作,他們會再想辦法去找解藥……”青青輕聲稟道。
“這麼說她還不會醒?”戰天鉞在牀邊坐了下來,沉聲問:“她就要這樣昏睡着,等你們找到解藥?如果找不到就這樣死去?”
“不是……小姐……”
青青的話還沒說完,沐行歌動了動,戰天鉞看見她懶懶翻了個身,頓時一喜,把青青遺忘了,俯身去搖沐行歌:“小歌兒……你醒醒!你快醒醒!”
“吵死了……”沐行歌嘟囔着睜開了眼。
戰天鉞看到她蹙了眉看着自己,眼神還半夢半醒,可是這於他已經是天大的驚喜了,他努力擠出個笑:“醒了?”
沐行歌的眼睛盯着他,眼神慢慢清明,突然她揚起手,狠狠一耳光就甩在了戰天鉞臉上,這一巴掌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打的戰天鉞從牀上跌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小姐……”青青被驚得目瞪口呆。
戰天鉞也愣住了,他做夢也沒想到沐行歌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打自己。
沐行歌打完撐着坐了起來,冷冷地看着戰天鉞,不說話,那眼神和表情都是疏離的。
戰天鉞也不知道說什麼,雖然被打也有怒氣,可是看到她消瘦了很多的臉,還有那單薄的身體,怒氣一瞬間就沒了,自嘲地撫撫臉,站了起來:“解氣了?你可是第一個打本王臉的人!”
“滾出去!”沐行歌伸手指向門口。
戰天鉞又呆住了,他都沒生氣了,她怎麼還這樣?
“你不走我走!”沐行歌推開被子,一邊伸腳下牀,一邊對青青叫道:“去找皇上,我要換住處!”
“小姐,有話好好說吧,你身體不好,別動氣!”青青趕過來扶她。
“你把他趕出去我就不生氣!”沐行歌任性地叫道:“有他在的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呆!他不走我走!”
她推開青青,踉蹌着下牀,腳一軟就跪了下去,青青一把抱住她,對戰天鉞乞求地道:“王爺,要不你先走吧,小姐還病着,別再氣着她了!”
戰天鉞臉色變了又變,見沐行歌還在推青青,忍無可忍,上前一把推開青青:“你出去,我和她說!”
他抱住了沐行歌,沐行歌怒了,伸手就往他臉上抓去,邊吼道:“放開我……青青,幫我把他攆出去!”
戰天鉞一把抓住她的手,吼道:“夠了,你安靜點行不,你再亂動,信不信我點你的穴了!”
他是怕她再激烈地掙扎又把傷口掙開了。
沐行歌卻沒體會他的苦心,冷笑道:“點啊,你還可以再把我吊到城樓上去呢,又不是沒吊過,我怕啊!”
她掙扎的更猛了,戰天鉞咬着牙在她手臂上一點,沐行歌的雙手就垂了下來,她反應也極快,手纔不能動,偏頭就咬在了戰天鉞的側脖上,咬的很狠,戰天鉞都疼的蹙緊了眉。
青青也看的愕然,她看到沐行歌脣角都溢出了血,一滴滴掉在戰天鉞皮膚上。
“青青你出去!”戰天鉞啞聲道。
青青看看沐行歌,輕輕地退了出去。
“出氣了?”許久,沐行歌鬆開了口,戰天鉞無奈地問道。
“我不想和你說話,滾出去!”沐行歌身子不能動,嘴卻不饒人。
戰天鉞一手抱着她,一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臉,柔聲說:“別生氣了,我也沒想到,戰擎天會這樣做,這不在我的計劃裡!你這次受了委屈,我會彌補你的!”
沐行歌將頭轉到一邊,懶的和他說話。
戰天鉞耐心道:“你咬也咬了,打也打了,要還嫌不夠,你說,要我怎麼做?你要知道,你是第一個打我臉的女人!換了別人,我不會容忍的!”
這是實話,男人的自尊怎麼允許被女人打臉呢!
沐行歌還是不說話,戰天鉞陪了不少好話,她都不爲所動,戰天鉞沒輒了,這女人和其他女人不一樣,有時想的他根本無法揣摩。
他也不解釋了,靜靜地抱着她,臉貼着她的臉,感覺到她皮膚的溫度就讓他心安了,比起看着她毫無生趣的樣子,他已經滿足了。
就這樣抱着,感覺她柔軟的身子貼着自己,這種寧靜的溫馨讓他完全忘記了外界。
一直到離開,沐行歌都沒和他再說過一句話,戰天鉞安慰自己,等她氣消了就會好的,只是戰天鉞低估了這女人,她生氣可不是幾句好話就能擺平的。
沐行歌醒了,戰天鉞就考慮起戰天渝的話,是時候該搬出皇宮了。
想好就做,戰天鉞讓建安,連子夜整理東西,次日就去向戰擎天告辭。
戰擎天在御書房,看見他進來就起身相迎,關心地打量了一下他,笑道:“四弟恢復的不錯啊,能看到你精神奕奕的樣子,皇兄很欣慰!”
“多謝皇上關心!臣弟打擾了多日深感不安,今日打算搬回府,特來向皇上告辭!”戰天鉞淡淡地道。
“怎麼就急着走呢,多留幾日吧,朕還打算舉辦個宴會慶祝你康復呢!”戰擎天認真地道。
“皇上的好意臣弟心領了,不用那麼麻煩,皇上什麼時候有興趣和臣弟喝一杯,臣弟隨叫隨到!”
“好吧,你執意要走,朕就不留你了!”戰擎天也不再強留,走過來拍拍他的肩,有些歉意地道:“這次莊太后的死可能沒有達到你想要的效果,朕很內疚……希望你能體諒一下朕,當時老爺子往那一跪,朕也沒辦法……好在結果都是一樣的,人死了你的仇也報了,以後朕會找機會給你母妃伸冤,還她清白,再重新好好安葬她,這樣處理你覺得怎麼樣?”
“皇上恩典,臣弟感激不盡,就這樣吧!”戰天鉞不冷不熱,說完施了禮就走了。
戰擎天蹙眉看着他的背影離開,心下不喜,戰天鉞還在生氣,他能感覺到,他怎麼就這麼固執呢,結果不是一樣嗎?他還要求什麼呢?難道非要自己把養母,莊家的名譽都敗光嗎?
戰天鉞可不管他怎麼想,這口氣是決咽不下去的,帶着這種鬱悶的心情來到棲雁閣,想和沐行歌告辭,就見門口換了一批侍衛。
他微蹙眉,走了過去,被門口的侍衛攔住了,那侍衛有些爲難地說:“王爺,我們是奉皇上的命令來保護沐小姐的。皇上讓我們聽沐小姐的話,違令者斬。”
“哦,那這意思是?”戰天鉞挑起眉。
“沐小姐說身體不好,要靜養,不許任何人打擾……包括王爺都不許入內!”侍衛邊說邊小心地偷看戰天鉞的臉色。
這已經在戰天鉞的意料中,他似笑非笑地看看這個侍衛長,問道:“那本王要是堅持進去,後果會怎麼樣?”
“王爺,小的只是遵命行事,請王爺體恤,小的家中還有未成年的弟弟,老母要養,王爺不可憐小的,也請可憐可憐他們……”侍衛長單膝跪了下去,一副惶恐的樣子。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戰天鉞無語了,低頭看着侍衛長,許久哈哈笑起來:“起來吧,不管這些話是不是沐行歌教你還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她既然用這手段不願意見我,那本王也不會強求累及於你!你替本王轉告沐小姐一聲,本王回府去了,改日再來看她,讓她好好養病,想吃什麼宮裡沒有的,帶句話出來,本王一定送來!本王希望,下次再見她,她不再是病懨懨的,就算想罵本王,也別罵着罵着就昏倒……”
“哈哈……”戰天鉞說完,笑着轉身大步走了,來日方長,他就不信她能一輩子躲着他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