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如珠,滑落。
淚珠渾圓,一顆一顆的落下……
墨輕離看着這淚珠,淚珠彷彿化成了利箭,透心而過,心痛如割……
然而,還有,心中的不解!
我戰敗了夜十九,下一刻兒就可取他性命!天下唯我一人獨尊!將來我們攜手傲視天下!我將帶給媚兒無限的榮耀和驕傲!可媚兒爲何不高興,反而還要傷心落淚?
上前一步,想要去握她的手,就象從前一樣,讓她依靠在自己的胸前,用自己的溫柔去平復她的悲傷。
看着走上前來的他,她卻搖首後退,臉上的哀傷讓人心碎。
看着向後退卻的她,"媚兒,爲什麼?"
"輕離,你記得你曾說過的話麼?你不要名與利,不要那些虛妄的名銜!與你在一起,我曾爲你驕傲,因爲我未來的夫君,是一個淡泊名利的謙和君子。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那般的甜蜜,你曾和我相約歸隱田園,去過平淡的日子,沒有仇、也沒有恨的日子。只有我們倆個人,相守一生一世。可是,如今你已忘卻了這些……也忘了我們的相約……你可知你去修魔,我的心會有多痛?會有多傷?我是否還能在找回曾經的輕離?"
語聲哽咽,悲傷得已不能自已……
墨輕離的心在掙扎,她不喜歡我這樣?她也不願我這樣?我所做的,錯了麼?
"我不要現在入魔的輕離!不管他會如何榮耀!我只要那個最疼我,最呵護我的輕離……"
原來她要的並不是榮耀,而是一生平淡的廝守。墨輕離的手指輕顫,望着哭泣的媚兒,他悔了……
眸中一條綠絲閃現,一個聲音彷彿在他耳邊大喊,“她會理解我的,她會知道的,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爲她!我要將世間所有的榮耀都歸結於她!待我傲立天下,她一定會爲我驕傲的!”
墨輕離還要待說,卻看到光幕中那悲傷的人兒,淚眼婆娑,玉指輕擡,遙遙指了他的心口一下,又將指尖壓在她自己的心口,悽悽的一笑,輕聲頌道。
"玉指織就,鴛鴦帕,
挽羅袖,笑靨如春花。
雙飛處,定情斷崖,
誰敢言輕離?
今生織就,鴛鴦帕,
牽素手,相偎看天涯。
雙棲處,陌上人家,
爲君嫵媚兒。
織就鴛鴦帕,執子手,
此生不夠,來世依舊相守。"
詞雖不甚工整,但其中之意,卻讓人心中明瞭。本是傾訴相互愛慕的一首詞,但在林媚兒悽婉的念頌中,卻是令人心酸難奈。
在聽到第一句時,墨輕離腦中"轟"的一聲,往日倆人的點點滴滴,一下子充斥了整個腦海。
"輕離,還記得定情崖古樹下,你送我的這首詞嗎?"
這一句聽在耳中,如春雷震耳。
我求得是什麼?不就是與媚兒相守今生,雙飛雙棲麼?而今,媚兒卻傷心流淚,是我負了她!若負了她,天下第一?要來又有什麼用?
心中霍然清朗,腦中在無爭霸之念,魔戾氣如同春陽下的殘雪再無殘留。
俊臉恢復之前的白,漆黑的俊眉下,黝黑的眸,如同墨潭,只是其間不見之前的漩渦,目光裡只有溫柔寵愛。
銀色長髮披在腦後,更增添了幾分出塵的風采。
"媚兒,我還是之前的輕離!媚兒,我已明白,世間的一切名利權勢!也抵不過我們之間的情愛!走,我們一起回家!"
破涕,歡笑,靜靜望着他,眼眸中的溫柔已將他融化。
那笑,笑靨如花。
溫柔地去牽她的手,想擁她入懷。
波光震顫,眼前的她卻逐漸模糊消失不見……
眼前只剩下自己伸出的手掌,再無她的身影。手掌在面前胡亂摸索,難道又要失去了她?!
心中巨顫,又要失去她?禁不住口中急喊:"媚兒?媚兒……"
茫然四顧,眼前,依舊是孤老峰頂。
卻再不見伊人的影蹤。
"咳,咳,咳……輕離,你終於脫了魔性控制,咳……"
黯然神傷,墨輕離看着依舊咳着血的夜十九,心中已是明瞭。
"是你施展的夢境?"
"是的,輕離,你……"
"謝謝你,讓我見到了沒有沉睡的媚兒……我,謝謝你……"苦澀的一句話,包含了多少思念……
峰頂,無言的沉默。
一個站在那裡癡癡地想着,一個跌坐在那裡靜靜調息。
過了良久。
"你,死不了吧?……"
"死是死不了,可也只剩下小半條命了,咳……能扶我起來麼?地下的石子很硌屁股的……"
皺了一下漆黑的眉,最後還是伸出了雪白的手掌,"你這般不禁打?天下第一難道只是一個噱頭麼?"
"不禁打?你象我這般挨兩下試試?"
世間最出衆的倆個年青人,此時相對站着,相互看着,不過此時眼中有的只是濃濃的友情。
"輕離?"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你的魔和我當初不一樣,我是被夜刀的魔性侵襲,喪失了自我,而你……"
"我知道!我是自修魔功入的魔,你擔心魔性會重新侵蝕我的神識?"
看着他,夜十九默默地點了點頭。
墨輕離看着他一笑,"你不用擔心,其實這很好解決的……"
提掌,輕輕拍在腹間,一聲悶哼!本是雪白的臉色,卻涌出病態般的嫣紅,脣邊,血絲已涌出。
"你!……"夜十九驚呼。
"我將元力核震碎,從此沒了元力……也不能施展元術……這魔,自然不就消了……"
"可是,輕離……"
苦笑了一下,"十九,你知道的。我本是元術武道雙修,兩樣我都修到了聖域!自古都說雙修只是個笑話!的確,也許將來會有人修成,但決不會是我!此次入魔,其實多少也和這雙修有些關係!到了聖域之後,不知爲什麼?這兩種力量不但不會相融,反而衝突的更加厲害!這兩年我不得寸進,反而要極力壓制這種衝突!人力終有窮盡時,非要逆天而行,也許只能自食其果了!"
"輕離,你自毀元核,這讓你的修爲跌了好幾個境界,留下的暗傷……"
"沒事的,藏幽府內什麼治傷靈藥沒有?"展眉一笑。"至於跌下的境界?這單修武道之後,心無旁騖!哼,哼!你還要小心莫讓我將你落下了!"這一句說得豪氣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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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十九見他神情,知他已重拾舊日情懷,依舊是從前瀟灑俊逸,放眼天下的墨輕離。
相視一笑,墨輕離忽然問道:"我要回去了,南荒大漩渦裡真的有夢魂草麼?"
"我怎會騙你?你還不相信?"
"不是我不相信,一關乎媚兒的事情,我總是……"
"好,等我回到南荒大璇渦就佈置一條空間通道,到時候讓你親眼看到還不行嗎?"
"那就好……十九?"
"怎麼?"
"求你一件事!"
"你說!"
墨輕離頓了一下,"我入魔的這件事,將來不要說給媚兒知道。"仰首望着天上的夜空,星辰閃爍,月已落了。"雖然沒有鑄成大錯,但我怕她會爲此擔心難過,你知道,我只想讓她一生開心快樂,不想讓她有半點委屈難過!"
"放心,我不會說的!記住照顧好媚兒!"
"好了,送我走吧!"
"什麼?要我送你?我只剩半條命了?你怎麼忍心還要剝削我……"
"別告訴我,你沒有藏幽府的空間座標?小心媚兒醒來,我會先告你這作哥哥的一狀!嗯?"
"好了,好了,我送,我送還不行嗎……"夜十九一臉愁眉苦臉狀,口中嘟嚷道。"這可是看在媚兒的情面上啊!別以爲是因爲你元核毀了,施不得元術我就得送你!你還要告我的狀?切,誰自身難保還不一定呢?真是……"
碎空指,一切一劃,空間門悠然而現,墨輕離聽他念叨,又見他一副憊懶的模樣,不由一笑。
一腳踏進了空間門,墨輕離忽然想起什麼?轉頭看向身後的夜十九,張口道:"夜十九?你騙我!"
屁股上忽然傳來一股大力,整個身子不由自主跌進了空間門。
"夜十九!你個騙子,你根本沒受傷……你個……"空間門內傳來墨輕離憤憤的喊聲。
看着合攏的空間門,夜十九自語笑道:"若不裝出重傷垂死的樣子,你的心神怎會有些許動搖?若沒有動搖產生的縫隙,我就是將夢境施展千萬次,也不能將你拖入其中!不入夢境,你怎脫魔性?"
不過,那劍傷可是真的,只不過傷得只是皮肉,但是那也很痛啊!
他們這個級別的強者,只要傷口內沒有對方殘留的元力或真氣肆虐,那都不算是傷。
傲天訣催動下,那傷口早恢復如初,連一絲疤痕都未留下。
看了一眼腳邊墨輕離留下的赤蛟劍,皺眉想了一下,將赤蛟拾起,對着赤蛟說道:"你已有了靈性,不過受他魔氣灌輸的太多,你也沾了魔!他把你留下,其實是要我將你的魔氣煉化!也好,夜刀已毀,天刺峰空了出來,你正好去代它!去吧!"
隨手向虛空一擲,已失去赤蛟的影跡。
大雪山的天刺峰頂,一柄赤紅的劍突然出現,就懸在了罡風肆虐的中心,不住發出哀鳴。
鳳儀亭,亭中的倆人望見孤老峰上血煞消散已恢復原樣。
陳少安立刻大喜,"看!紅網消了,應該是十九勝了!"
凌紫煙清冷的臉上不見喜怒,只是眼底也是一片喜色。只是她清冷慣了,心內雖然一片喜悅,卻未出聲,只是暗自祈求神靈保祐自己的情郎快點回來……
空間震盪,波紋閃現中,夜十九已跨出空間門。
"十九!"陳少安張開雙臂奔了過去。
"夜……"本想也奔過去,可步子剛擡起,又悄悄地收回……
掙脫了陳少安的擁抱,夜十九走向自己最愛的人。
輕輕捉住她的手,凝視着她的臉龐,輕聲道:"我回來了……"
輕輕掙了一下,卻掙不脫,只能任他握着。真是的,還有旁人看着,他就不管不顧的。
羞澀已暈紅了雙頰,眼波流轉,垂首隻是盯着足尖,手卻任他握着,指尖感受着他手心裡的溫柔,口中輕如蚊吶:"回來,就好……"
"哎呀!夜十九,你可真是見色忘友!不對,真是一個見色忘叔的傢伙!"被冷落的陳少安憤憤不平,酸味十足。"在北鎮的時候就是這樣!這麼多年了,依然沒改……"
猛掙了一下,差一點就掙脫了他的手。
臉上暈紅稍減,另一隻手已悄悄地掐在他的腰間,蘊着一絲元力,一擰,一翻,又轉了一個圈。
夜十九的神色驟然精彩,轉首向喋喋不休的陳少安喊道:"哎……哎呀喂……老三叔啊,不要瞎說好不好?什麼北鎮,草原……"
看着表情豐富,似嗔還喜,呲牙咧嘴,擠眉弄眼的夜十九。
陳少安怔住了,半晌才道:"哎,十九!你這表情暗語,三叔真弄不明白了!你是要讓我說呢?還是不說呢?"
"老三叔!當然是不……哎……哎……"
"老三叔,關於夜和您的許多事情,夜很少說給紫煙聽呢,今夜無事,老三叔能否說給紫煙聽聽呢?"
"紫煙姑娘要聽?那好啊!三叔就講給你聽!只是從哪裡講呢?"斜睨了一眼正痛並快樂着的夜十九,陳少安自顧道。
"常聽老三叔提起北鎮,想必那是一處讓人記憶深刻的地方了,就從北鎮說起如何?"
"好,那三叔就從北鎮講好了!話說這北鎮本是……"